第60章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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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后，洪水的事还是没有完全解决，老师提出和罗马方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共同救治灾民。

可庞培却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他对老师说“合作？这很好，我们完全可以趁此机会对罗马发起进攻，打安东尼一个措手不及。”

老师惊道“你有事没事？这场洪流影响的不只是罗马，我们迦太基也收到了不小的影响，在这个时候发兵罗马，你脑子没问题吧？”

庞培说“罗马的新王失落，现在的罗马已然变成了安东尼的罗马，安东尼家族在罗马盘根错节，真等他成事，我们想要攻打罗马就更晚了。”

老师的嘴里发出一声冷笑“庞培，你想要在这时候攻打罗马，真是为了迦太基，还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

“私欲？我能有什么私欲？”

“庞培，你真当我不知道吗？你和罗马的新王，那位奥古斯都，最近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庞培面上露出一些不自在，他说“奥古斯都最近教了我许多东西，现在我们不是敌人，妄图夺取罗马正统的安东尼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和朋友走得近一点怎么了？”

“朋友？恐怕不只是朋友吧？”

“老师这话什么意思？”

“庞培！”老师大叫一声，“伟大的马格努斯，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我看你就是被那个罗马新王迷昏了头，看看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荒唐事，频繁前往罗马，引起他人非议，大难当前，你不去救自家子民，反而带着兵马去救那罗马新王，现在还出于嫉妒要去打一场毫无立场毫无准备的仗，你到底拿迦太基的子民，拿这个国王之位当什么了？快些冷静下来吧庞培！”

庞培偏过头，眼睛不自觉地飘向一旁，不再看老师，他说“我听不懂您在说些什么。”

“你不必否认，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有什么样的想法，我一直都一清二楚，你喜欢上了那个罗马新王是不是？”

庞培的脑子里突然就轰然一片，连忙解释“不，我们只是朋友。”

老师嘲道“我还不懂你吗？庞培，不必否认你的感情，但我想你也该明白，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老师的一番话像是突然就点醒了庞培，不仅是让庞培看清了现实，明白了自己和奥古斯都之间那么多的阻碍，更重要的是，他让庞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感情。

在老师说出这句话之前，庞培一直以为自己和奥古斯都之间只是朋友之间惺惺相惜的情感，从没觉得那是爱，只不过是偶尔被奥古斯都有意无意的亲吻的时候会脑子不够用而已，只不过是在奥古斯都靠近自己的时候会心跳加速而已，只不过是会不时想起奥古斯都和安东尼纠缠在一起的而已，可这也并不能说明他对奥古斯都有爱啊，可直到此刻老师点破，他才惊觉——这不是爱是什么？

他对奥古斯都有了超越友情的爱意！

天，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只觉得脑子都要炸了，心跳加速，身体也跟着热了起来。

他爱奥古斯都，原来他爱奥古斯都！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又为什么会爱上奥古斯都？

庞培不确定，或许是在不久前，与奥古斯都一封封的信件，让庞培心生触动，也让奥古斯都无声地溜进了他的心里，又或许是在更早前，与奥古斯都一起谈到那些天荒夜谈却又很有根据的国策，让庞培心生仰慕，让奥古斯都强硬地挤进了他的心里，又或许是在再早前，他对奥古斯都用刑，可生来养尊处优的奥古斯都却有着超出他想象的坚韧，让庞培心生震撼，这才让奥古斯都强势地钻进了他的心里，又或许，早在更久之前，两人还未交心，只算是纯粹利益的盟友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奥古斯都的才华所折服。

现在再回想这些过去，已经完全说不清感情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产生的，或许都是，正是所有的这些接触，让奥古斯都不知不觉走进了庞培的心里。

所以他才会故意在奥古斯都与安东尼的会面中做出那些小动作让安东尼生气，所以他才会一次次前往罗马面见奥古斯都引来他人非议也依旧无动于衷，甚至还暗暗有些期待别人的这些非议，所以他才会命也不要的去救奥古斯都，纵使可能会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所以他才会有现在这样要对安东尼下死手的想法。

可——正如老师所言，这是一份不可能得到结果的爱。

且不说二人之间的身份和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么多阻碍，就但论奥古斯都心里只有安东尼这一点，就足够庞培的这份感情万劫不复了。

“我想这种小事就不用我来提醒你了，总之，别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再做出别的不顾国家利益的事，明白吗？”

庞培低下头，神情黯然“我明白了。”

·

一场洪水，让几度敌友转换的迦太基与罗马在此刻又成为了朋友。

但这只是国家层面上的东西，实际上，庞培并不想与此刻的罗马成为朋友，或者说，他不想与此刻罗马的实际掌权人成为朋友。

这场时长十来天的抗洪结束之后，参与了这场抗洪的有功人士都在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举办了一场庆功宴。

这里算是个边境城市了，虽然隶属于罗马的东方行省，但是距离迦太基也很近。

当安东尼与提比略一起有说有笑的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的时候，庞培的脑子里一瞬间只想到了一件事你怎么可以过得如此快乐？

在奥古斯都过得如此凄惨，孤立无援的当下，你怎么可以过得如此快乐？

安东尼一见了庞培，就是一堆堆的套话开始夸奖庞培此次的合作，虽然看安东尼脸上的红光，庞培可以相信，安东尼刚刚的那些话都是真心，他是真的很感激庞培此次抛下芥蒂与他为了人民而合作。

可庞培还是对他十分不满，在安东尼说出一句“阁下与罗马的此番合作，甚至超越了从前两国之间的每一次结盟，他没有让我们的子民留下任何无谓的鲜血，是足以让我们的后世都传唱的大事件。”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从前的合作不够好了？”庞培自己也不懂为什么就说出了这么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尽管已经眼看着在场所有的脸色都变了，可他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后面那句话，“据我所知，奥古斯都也在东方行省，你来这里这么久，有没有去看过你的国王？”

安东尼顿了一下，接着很快道“我的王在行省督战，我的一切行动都是我的王的指挥。”

庞培内心不禁冷笑骗子你要是见了他，会不知道他眼睛的事吗？

还未等庞培出言揭穿，提比略就赶忙抢着用调笑的语气说“哥，都这时候了，没必要还不好意思接受别人的感激，说出来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本事不会少块肉的。”

安东尼的谎言被拆穿，面上露出尴尬，但是底下的士兵们倒是为安东尼欢呼不止。

庞培见状，内心更加抵触，又忍不住问“那你不去看看你的王吗？”

“我哥来前线这么多太天，每天都为了抗洪忙得合不了眼，哪有空专程去见我们在行省度假的国王？”提比略抢着替被庞培问愣住的安东尼回答道，“事实证明，没有国王的命令我们也能将事情处理的很好。”

提比略的回答让庞培感到恼恨，但更让他恼恨的是安东尼竟也由着提比略做他的代言人，什么也不解释一下，可见他的内心也是赞同提比略的话的。

半晌，安东尼也终于开口，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我们的王做事情总是一意孤行，谁也猜不到他到底想要什么。”

庞培突然觉得嘴巴里发苦，原来安东尼还对奥古斯都心存误解，心存怨恨。

他想要你，你这混蛋。

这个混蛋，拥有一切却还不珍惜。

实在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都已经到了这里了，至多不过半天的路程，安东尼尼都不愿意见奥古斯都一面吗？

庞培内心愤懑“据我所知，他还曾写信给你让你去见他，你为什么不去？”

这时候，庞培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好了，但很显然安东尼的好脾气也只留给了他身边的人，对于庞培的咄咄逼人，他也跟着变得恼火起来“庞培阁下知道的东西还真多啊，啊对了，我听说前段时间您频繁和我们国王见面，该不会那封信都是您写的吧？”

庞培内心还真是我写的，但你小子这时候问这做什么？总不能吃我的醋吧？我酸你还来不及呢。

但是表面上还是选择了否认，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显得和奥古斯都多么亲密似的，这一定又会让老师抓狂的“当然不是，我只是和奥古斯都有事商议，所以去的频繁，倒是你，你是他的将军，该和他说的话应该比我要说的都多，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去见他？”想了想，庞培又自顾自补上了一句，“他，他一直和我提到，很想见你。”

说完，庞培就想，希望未来奥古斯都不会为自己自作主张的这句话而生气。

安东尼一时间就愣了一下。

是提比略再度为他哥解了围“劳庞培阁下费心了，正如我们方才所言，我哥前阵子忙着抗洪，所以无暇去见陛下，等到这里的事彻底了了，我哥得了空，自然回去面见陛下汇报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的，对吧，哥？”

安东尼这才如梦初醒，恍惚道“嗯，见他，我会去见他的。”

“这就好，这样作为奥古斯都的好友，我也能安心些。”说完，庞培又有些不放心，补充了一句，“可别只是嘴上说说，安东尼，我负责任地告诉你，奥古斯都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庞培刚说完这句话，方才还一直逆来顺受由着提比略摆弄的安东尼却突然愤怒道“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他现在不是有了庞培阁下了吗？真的还需要我吗？”

安东尼话里带刺，这让庞培听着非常不舒服“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到底打不打算去见他了？”

庞培这么一逼问，安东尼更不愿意了“这重要吗？你要是真的关心奈特，大可以自己去见他啊，就算你一直赖在罗马也没有人会拦你，我最近忙得很，这种事等我有空再说吧。”

“忙？你忙着做什么呢？不过都是为了从他那里偷东西？”

提比略及时出声阻止了一场即将可能发生的纷争“马格努斯！请您注意您的措辞，还注意一下现在的场合！”

两人这才稍稍冷静了一些，庞培恶狠狠瞪了一眼安东尼，安东尼也喘着粗气瞪庞培，最后，两人互相瞪了对方一眼，这才各自移开了目光。

这之后，不管宴会怎样热闹，两人一直零交流。

迦太基和罗马的其他官员看着两人这样，也不好表现得多亲密，都尴尬地同自家人喝起了酒，是提比略站出来说了一些活跃气氛的话，见庞培也没有反驳后，场上的氛围才热闹起来，曾经共患难过的两拨人这才终于有说有笑起来。

宴会到了中途，在场的人都喝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人，有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就打趣起安东尼起来了，说安东尼已经到了年岁，为何还不成婚。

安东尼敷衍着说了几句套话，也依然无法堵住那些人的嘴，有胆子大的人站了出来，说要为他家侄女向安东尼求亲。

庞培听了都觉得可笑，那人也不看看安东尼现在是身份，如果庞培没有猜错，要不了多久，安东尼也许就要取代奥古斯都，成为罗马的新王了，又怎么会看的上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儿？

庞培端着酒杯等着看安东尼的好戏，等着看他怎么拒绝那人，却见安东尼无意间眼神扫到了自己所在的方向，紧接着，安东尼的脸色就变了，他对那人说“这自然是好事，但毕竟是终身大事，还得等我再想想。”

安东尼的回答与从前拒绝他人求亲的时候大相径庭，人们一见安东尼松了口，纷纷凑上前来。

“安东尼阁下，我家也有一个女儿，刚刚成年，模样俊俏，您要不要也考虑一下？”

“我家也有，我家妹妹，也才二十岁，他日我可以将她的画像给您看看。”

一时间，家族中有适婚女儿的人都纷纷凑了上来将安东尼团团围住，生怕晚了一步，安东尼这棵大树就被别人挖去了似的。

安东尼简直连这些人敬的酒都喝不过来了，他喝得太急，一会儿功夫就喝得有些晕晕乎乎的，开始说起胡话来了，引来他人的哄笑，安东尼又喝了几杯，终于彻底断片了，倒进提比略的怀里，于是那群人又去敬提比略，毕竟这个虽然残废的年轻人最近一阵子可谓是风头倍出，而提比略则是从善如流地应付起了面前的一堆心思各异的人。

庞培看着歪倒在弟弟腿上，满脸红光的安东尼，不知不觉，牙齿又咬紧了。

有家人的爱护，有他人的仰慕，有将士的追随，有人民的爱戴，还得到了世上最为耀眼的那人的爱慕，眼前的人，实在是当今世上最为幸运的人。

偏偏，这个轻易得到了一切的人却一点都不珍惜那珍宝，庞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享受着万人拥簇，而此时此刻的奥古斯都，却还孤独地活在黑暗里。

庞培想到奥古斯都前几天才寄过来的信，信上说他现在一直发脾气已经管不住那些手下了，有人会开始顶嘴了，还不知道自己可以瞒多久，也许某天真的会再次靠拔牙来恢复视力，还开玩笑说，如果真的有那天，还是希望由庞培来做，他自己一个人不敢对自己下手。

此时此刻的安东尼与奥古斯都，实在是形成了光与暗两个鲜明的对比。

啪——

忽的，庞培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陶土做的杯子，本就不十分坚固，碎裂也是很常见，但是像这样碎在人的手里还是十分罕见，更何况，给国王用的杯子，再怎么样质量都不会太差，可这一下，不仅碎在了国王手上，还扎到了国王的手，鲜血自手心身下，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这一下却吓坏了周围的众人，纷纷叫大夫的叫大夫，取碎屑的取碎屑，包扎的包扎，深怕得到这位以暴戾著称的国王的降罪。

庞培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被动地由着手下人包扎。

宾客们纷纷表示关心后就各干各的去了。

世界好像被分成了两个角，一个，是虽然身处最高最中心位置，却又像是被人隔离，遗忘了的庞培，另一个，则是世界的中心，宇宙的内核，万物的心之所向，安东尼。

此时此刻，庞培好似更能体会到远处奥古斯都的感受了，心也在看着众人拥簇的安东尼时渐渐扭曲，鲜血的刺激又让庞培的大脑变得充满攻击性，而酒精又是最好的卸下理智的“药”。

庞培忽然不知从而而起的动力，他猛地甩开身边包扎人的手，直步走向前方，走向安东尼。

见庞培走过来，周围的人纷纷给庞培让路。

就连还在被众人围追堵截的提比略也不得不抬头，望向庞培。

“庞培阁下，”提比略立马举起酒杯，向庞培敬酒。

“安东尼。”庞培却是看也没看提比略，直面安东尼。

被人这么一唤，再加上提比略暗中掐了一把，醉醺醺的安东尼这才有些醒转，伸手去拿面前的酒杯，缓缓站起，晕晕乎乎地说“庞培阁下，我再敬您一杯。”

下一秒，周围的侍女率先发出一声尖叫，填满了整个屋子。

从头至尾，庞培都像是在梦中一般，直到侍女的一声尖叫才将他唤醒。

他低头，看到安东尼的腹部插了一柄匕首，倒在了血泊中，而他的手中，正沾着安东尼喷溅出来的鲜血。

嫉妒在他无意之中占据了他的大脑，驱使着他酿成了大祸。

人们纷纷冲将上来，将两人分开。

周围的人熙熙攘攘，那一刻，庞培只觉得，世界都好似在此变成模糊一片，耳边变得十分嘈杂，人们在说什么，做什么，他好像都感知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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