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坠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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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恰逢孟凡庄当值，没事就在冷宫院里和大家聊天。

“娘娘，昨儿闻公公告诉奴才，圣上已解了您的禁足，想去哪儿就依着您的心情。那天路过御花园，月季、白兰开的正好，有空赏赏花也挺好的。”孟凡庄推荐道。

虽然之前已无人拘着他们，但始终和得到正式的诏令不同。燕遥清此时才彻底没了被关押的感觉，“这挺好。这段时间总是憋着，是该出去透透新鲜空气。”

他转头问紫竹和丁小旺，“你们想出去逛逛吗？”

“谢谢娘娘，奴才身体不适，就不去了。”丁小旺顶着个黑眼圈，想趁别人不在休息休息，夜里学武着实累人。

“娘娘若想去，奴婢陪着您。”紫竹倒会说话，将主动权交还燕遥清，但眼神充满期待。

“那好，小旺就在家里歇会，我和紫竹出去溜达溜达。今儿阳光明媚，正好促进钙的吸收。”

每次去御书房都是直线运动，皇宫其他地方都没见过，第一次去御花园还有点小期待。但出去很可能遇见别人，临行前紫竹为燕遥清挽了一个凌云髻，又插上两对碧玺镂金簪。

燕遥清见紫竹还要往他脑袋上鼓捣，赶紧阻止道，“竹儿啊，够了，简单弄弄就得。再插几个，我就成蜘蛛精了。”

紫竹捂嘴一笑，放下手中的发簪，“您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平日里用不着奴婢打扮，这总算有机会了，忍不住手痒。您多包涵。”

“虽然这脸长得凑合，可我还是个男人呀，就委屈你的手暂无用武之地了。”燕遥清低声道。

“好，我明白了。但您长得可不凑合，寻常美女都比不上。”紫竹认真道。

虽然是夸奖的话，但燕遥清听着还是很别扭，有时长得好看也令人烦恼……

燕遥清随便换了件窄袖素蓝罗裙，便赶紧和紫竹前往御花园。再耽搁时间，还得搭配鞋子、首饰，实在是太麻烦。

这一路比较顺利，只碰到几名办事的宫女和太监，互相寒暄几句即可。燕遥清自觉是冒牌货，一路尽量端着架子，担心别人发现端倪，早知如此之累，就不心血来潮到御花园了。

但走进御花园，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映入眼帘，暂时让燕遥清忘却了烦恼。初夏的阳光透过走廊藤蔓枝叶，投射下粼粼光斑，微风拂过叶子摇晃，光斑也如鱼儿游动。穿过回廊，走进花园，四处是争奇斗艳的花卉，一派美不胜收之景。远处假山石头，形态各异，突兀嶙峋，摆在一起气势不凡。

燕遥清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走近端详怪石，想起现世见过的太湖石，觉得这些都价值不菲，若是卖掉两三块儿，冷宫下辈子的吃穿用度不用愁了。

紫竹对石头不感兴趣，但还是耐心的陪着燕遥清看，突然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转头发现是皇后的侍女幽兰。以前她们二人就感情甚笃，临去冷宫幽兰还送了许多东西，丝毫不避讳，正是“患难见真情”。此刻能见到故友，紫竹自是十分开心。

幽兰走近向燕遥清施礼，“晏娘娘万福。”但说完，眼睛就望向紫竹。

燕遥清见二人“眉来眼去”，知道小姐妹久别重逢不容易，便道，“紫竹，不用伺候了，和你姐妹去别处逛逛吧。”

紫竹虽然想去，但碍于礼仪，不好意思转头就走，站在原地犹豫。

幽兰机灵道，“紫竹，正好我那新收了几个漂亮的花样，给你看看。学会了，给晏娘娘绣手帕、做衣服也是极好的。”

燕遥清望着紫竹期待的大眼睛，道，“去吧，在这儿等你。”

“多谢娘娘。”紫竹开心说完，挽着幽兰的手臂离开。

二人没走远，燕遥清还能听到她们对话，幽兰夸自己脾气好，待下人温厚，紫竹说自己是世上最好的主子，这一唱一和夸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于是，他往远处的湖泊走去，不再听小姐妹间的悄悄话。

湖水清澈见底，锦鲤在水中嬉戏。

燕遥清玩心大起，环顾四周无人，把裙角挽起系了个扣，免得再影响自己走路。走上一处凸进湖泊的石头小路，在尽头一角嚯腾池水，还真有几只鲤鱼游到他手边，轻轻啮咬他的手指，让他不禁想起现世温泉池里小鱼咬死皮。

兴致正盛时，心想转发这群锦鲤，好运来来来！

可好运还没到，厄运悄然降临。燕遥清玩得开心，没注意身后危险接近，猛然被人蹬了一脚屁股。瞬间重心不稳，“噗通”掉下了水！

靠，大意了！

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燕遥清落水时正巧头碰到石头上，一时头晕脑胀，他还不会游泳，只剩手脚在湖里乱扑棱，也没空关心是谁害了自己。

湖水充斥鼻子、口腔，肺里火辣辣的感觉，这么再死一次实在是太冤枉了。意识渐渐模糊，身体仿佛轻飘飘的，他想莫非是灵魂出窍？还没容他细想，意识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

不知在哪里，不知过去了多久，燕遥清只觉周围无比空旷，眼前只有黑暗，望不到尽头。突然出现一个人，长得和自己不能说大同小异吧，简直是一模一样。再仔细看看，那人应该就是原主晏怀清。

“你怎么出现了？是不是我也死了？”燕遥清迷惑的问。

“你还没有死，但我快走了。有个不情之请想麻烦你。”晏怀清果如他人所说温润如玉，声音也似春水流过。

听到自己没死，燕遥清总算松了一口气，道，“不好意思，占据了你的身体。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一定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晏怀清浅浅一笑，缓缓道，“你不必客气，在冷宫时我已病逝。若非因缘际会，没有你的到来，也没有现在的晏怀清。我只希望，如有机会，请你代我回趟晏府，看望家父和家兄，莫要告诉他们真相，只让他们知道我过得很好即可。”

百善孝为先，燕遥清听得不禁动容，“好，我答应你。还有别的事需要我做吗？”

晏怀清摇摇头，只道，“只希望你好好生活，把我这份也活出来，莫枉费这段机缘。愿君常乐……”

言罢，晏怀清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于黑暗之中……

燕遥清还来不及感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宛若刚穿越的那天，耳边又响起紫竹熟悉的哭声。

他缓缓睁开双眸，又见紫竹哭得梨花带雨，嘴里不住的埋怨自己。他艰难的开口道，“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您终于醒了！”紫竹转身叫，“太医！太医！娘娘醒了！”

一个白胡子老头匆匆敢来，隔着手帕为他把脉，啧道，“奇了，明明之前脉象虚弱不堪，身体垂危。如今，脉象稳健，与常人无异……”

紫竹听燕遥清身体恢复健康，破涕为笑，但还是问，“太医，既然如此，娘娘还需吃什么药吗？”

“我再开个补气养身的药方，每日饭后煎服。过几日，晏娘娘便可恢复如初。”老太医道。

“多谢孙太医。”紫竹感谢道。

“劳您费心了。”燕遥清看着这么位老大爷为自己忙前忙后，心里不落忍，“既然我快好了，您开完药也赶紧歇着去吧。”

孙太医微笑回道，“娘娘客气，此乃微臣本分，您先休养，无需劳心其他。”

孙太医去桌案写完药方，叮嘱了紫竹两句，便提着药匣离开……

燕遥清喝完紫竹斟的茶，问道，“那天在御花园怎么了？这几天我又怎么了？”

一提起这事，紫竹眼圈又泛起红，“那天奴婢要没走，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都怪我。”

“嘚嘚嘚，眼泪珠子这么贵重，可别为我流了。我没怪过你，要怪只能怪害我的人，雨你无瓜昂。”燕遥清宽慰道。

“谢您大度。”紫竹平复平复情绪，继续道，“那天我刚回御花园，就看到您昏迷在湖里，孟公公使劲带着您往岸边游。”

“嗯，我那是被人踹下水的。周围当时还有人吗？”

燕遥清摸摸头上的肿包，还在隐隐作痛，但幸好有人路过搭救，不然可以和晏怀清一起走了。

“没有了。”

“那我的身份被发现了吗？”燕遥清可不想再继续掉马。

“应该没有，那天我只让孟公公背您回来，衣服都是小旺帮忙换的。后来，圣上得知你失足落水，马上派孙太医来给您诊治。您当时口不能食，只好硬生生灌药，结果还是一直昏迷不醒，都快急死我们了。”紫竹如今想想还有些后怕。

“我晕了几天？”燕遥清不知在混沌中见到的晏怀清，是梦还是真，但还是得找机会去趟晏府，践行自己的承诺。

“三天三夜呢。”

正说着，丁小旺端来一碗粥，“谢天谢地您醒了。紫竹也别怪自己了，要怪就怪我，犯懒没跟你们一起去。”

“别都往自己身上揽了，我这不好好的？再说了，‘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吃饱了才有精神再思考那些破事。”燕遥清饿了三天，眼睛望着食物发光。

“是呀，这么多天没吃东西，肯定饿了。我做了您爱吃的莲藕瘦肉粥，赶紧尝尝。”丁小旺递上碗。

“好，谢啦。”燕遥清大病初醒，懒得再费脑子，接过粥便吃了起来。

“您别总这么客气，照顾好您是我们的福分。”丁小旺笑着挠挠头。

“我再说一次哈。咱们在冷宫就是一家人，外人面前是得注意点，就剩咱三儿没那么多事儿。”燕遥清再次提到人人平等，“我自理能力挺差，确实该谢谢你们平时的照顾。”

“您别这么说，如果没您的努力，现在哪有这种好生活。”紫竹赶忙道。

“得啦，客气话不用说，你们俩叫声‘哥’听听。”

二人闻言也不在扭捏，异口同声叫了声“哥”，听得燕遥清心里舒坦。

燕遥清一边吃饭一边听紫竹介绍自己昏迷时后宫形势的变化，永远站在吃瓜第一线。

虽然沈煜铮这三天没来冷宫，但他揪出了真凶，果不其然是独孤婉晴。一经查实，沈煜铮便将淑妃的罪行昭告后宫，以儆效尤。而就在昨天，独孤婉晴自缢而亡……

燕遥清听完，瞬间“我伙呆”的表情，这也太快了。端午庆典仅仅过去一月，除了皇后，后宫就剩自己了。他曾劝沈煜铮雨露均沾，结果直接ko掉两位，其手段凌厉迅猛，丝毫不拖泥带水。要是皇帝哪天看自己不顺眼了，他这脑子恐怕撑不过三天。以后可得谨言慎行，伴君如伴虎啊！

他却不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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