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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诏天下曰,阉宦禁止进入皇宫。
无奈,刘宛筠就近在崇义坊,购置了一套府邸,方便私雇能随时找她。
府邸很大,连排屋舍上百间,偌大的后院,还能顺便开个纸厂。
望楼等工程如期落实后,刘宛筠低调乔迁新居,除私雇外,她没有告知任何人。
熟料左相崔胤,神通广大。
在她乔迁新居当天,便带着幼女崔绮玉,一起过来道贺。
“刘东院,独身在长安为官,是时候,添个贤内助了,呵呵。”
崔胤说话相当直白,一副他如何说,事便能如何成一般。
刘宛筠斟茶招待后,抬眼看了一下坐在对面的崔绮玉。
她仍旧娇滴滴的垂着头,尽听其父安排她的终身大事。
“下官封州人,远在两广,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事自当有父母之命后,再……”
崔胤不等她说完,就皱眉笑着摆手
“那是说的女家,又非男家。”
“只要女家父母首肯,且门当户对,男儿自有决断权。”
“阿父,可否容小女与大人,单独聊聊?”此时,崔绮玉开腔了。
刘宛筠内心百般拒绝。
若非崔胤是朝中宰执,需考虑其权势地位,不能以下犯上,她必果断回绝了。
“好,马车就留在外头,何时谈妥了,何时回家。”
“阿父先走了,你们聊。”崔胤应的爽快,站起身就往外走。
“哎?”
刘宛筠急急想拦,哪知崔胤健步生风,走的飞快,连腿都不瘸了。
嫁女嫁的这么急,她感觉很古怪,明明都拒绝的很明显了,还非要强人所难。
个中缘由,要么利益捆绑,要么就是……
眼前的崔绮玉,真看上她了。
刘宛筠的灵魂在乱抓头发,表面仍静若处子。
崔绮玉的脸,仍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这让她二十七岁的灵魂,情何以堪。
“你阿父不在,我跟你直说了吧。”刘宛筠站起身来,背对着崔绮玉
“我不会娶你的。”
背后,一点动静都没有,静若无人。
当她真以为身后没有人而转过身来时。
竟看到崔绮玉垂头坐在那,双手互相局促紧捏。
哭了。
眼泪吧嗒吧嗒的滴落地面。
刘宛筠柔弱的心,哪见得这。
她一时心软凑过去,蹲在她面前,温声宽慰道
“别哭了,哭也没用。”
“大人可知,深闺女子若想出阁,要等大喜那天。”
“出阁之日,便是出嫁之日。”
“小女有幸生得富人家,阿父宠爱小女,这才愿让小女出嫁前,先见上未来夫君一面。”
“不像寻常人家女子,要在大喜之后,才知自己嫁予何人。”
“你意思是,我见过你了,所以我就必须娶你了?”
刘宛筠苦笑,内心拒绝这霸道风俗。
大唐并未将“抛头露面”定为贬义词。
有些枷锁,是她自己给自己加上的。
等半天也没等来崔绮玉的回应,想必是以沉默,作为默认回答。
“在下刘筠,年廿一,家在三千里外的封州,如今来长安为官,并非长久,最迟年末就要回乡,你若是……”
“若是成了亲,你去哪,我便去哪,无碍。”崔绮玉抬起头来,光芒灿烂地看了她一眼。
目光相触后,她又羞涩的垂下了头。
“……”
“不行,我不可能娶你的。”刘宛筠再次狠心道。
崔绮玉又不说话了,又开始眼泪吧嗒吧嗒。
刘宛筠在心里叹息“你别哭了”,同时蹲着身子,拿手帕给她擦眼泪。
“小妹妹,别哭了啊,乖。”
“呜呜……”
“……”
李祺刻意在西内院外围,来往多次。
每逢门下省送来公牒,她都要半道拦住。
全数快速看一遍,将可发至别处的公牒,挑出来后打发门下省带走。
但即便如此,不得不送入西内院的公牒,仍有半米高。
她每日都来,但连着十余天,都见不到刘筠。
然而客栈里,每天都有三坛酒,摆在那,等她带走。
从客栈出来,瞧见一百零八栋望楼已恢复使用,随意走上一栋望楼,跟监卫一打听。
才知刘宛筠已购置私人府邸,位置就在她每日出宫时,必经过的崇义坊。
沿路探寻而去,瞧见她的私府竟门庭大开,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根本没有私府该有的静谧。
外头还摆着马车,是左相崔胤家的马车。
敏感促她迈步入内,也无人拦着,就像谁都能进来。
“别哭了,乖。”
看到侧厅里,熟悉的人影,李祺的愠怒正在酝酿。
看她蹲在一妙龄女子身前,不仅出声宽慰,还帮她擦泪。
那声音之温柔,她都没消受过。
李祺的怒火蹭然炸开,她冷着脸走进去。
“刘筠。”
二人闻声抬眼,崔绮玉看到李祺,慌乱着行礼道
“见过公主殿下。”
“哦,原来是崔家闺秀。”李祺冷冷道。
“夫君,绮玉先回去了。”
“???”
刘宛筠懵逼。
崔绮玉慌着手脚,行礼后便匆匆走了。
刘宛筠神情懵逼(冷漠)的看着她,李祺没打算跟她说话。
待崔绮玉走后,她盯着刘宛筠。
“明日常朝,记得,及时觐见。”
留下意味深长的话,李祺便转身离开。
……
阳春三月,宣政殿。
大唐以左为尊。
刘宛筠立于右排一侧,抬眼环顾,没看到李祺。
百官山呼万岁后,面色不善的睦王李倚,捏着一叠书信,侧步走到中央。
“陛下,臣清查驿站官道时,偶然截获了一些东西。”
李倚说话间,看向崔胤。
崔胤闻声,眉头一凛。
“说。”昭宗面无表情,一边翻阅龙案上的簿册,一边静听。
李倚打开一封书信,冷冷又大声道
“难怪两个月前,汴州朱晁毫无征兆,便对吴地突挑征战,且毫不畏惧唐廷会出兵镇压!”
“难怪陛下的天使!前往汴州三月有余!仍……”
“原来是当朝左相崔胤,私通朱晁!暗地里一直在给他写信!”
“朝中一切,事无巨细,朱晁知晓得一清二楚!”
“崔胤,尔私通叛贼,祸国殃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指责一出,百官戚戚,无人感到惊骇。
因为朝中官臣,无分大小,跟各地都有联络,不同的只是交情深浅不一。
“睦王,看老臣的腿。”崔胤冷冷盯着李倚
“那日急朝你也在,主上危难时刻,独老臣一人挺身而出护主,区区书信,就拿来质疑老臣的忠心?”
李倚怒至崔胤面前,将信一封一封拆开
“连朝中有二十四万八千兵力、国库粮饷详实,亲军操练之兵阵,府军布局何地,都详细告知了朱晁,忠心?”
“你的忠心,是给了朱晁吧!”
龙椅上,昭宗合上簿册,抬眼看向崔胤,语气意味不明
“爱卿,睦王手握铁证,不论你认不认罪,此罪皆已定,论罪,当诛九族。”
“但朕想听你说说,你的理由。”
难怪这么急着将女儿嫁给我。刘宛筠心头暗暗。
嫁出去了,就不是崔家人了,若定满门死罪,嫁出去的,或可躲过一劫。
史载崔胤是个复杂的人,其背后,不仅有几个地方势力的兵力支援。
有时为了达到目的,也会联手宦官行事。
原本他会被满门流放,后又复相,深得昭宗信任。
最后是因重组禁军,触碰了朱晁利益,被朱晁玩死在股掌里,而现在。
变了。
“陛下,如今朱晁手中,握有多少兵力,您知晓吗?”崔胤问道。
“约三十余万。”昭宗说道。
崔胤一笑,摇摇头道
“我的陛下,朱晁手握兵力,是六十五万七千三百余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若老臣的叛变,能让我大唐立于不败之地,哪怕杀老臣一千次,老臣也甘愿。”
说罢,崔胤跪在地上,安详等候发落。
刘宛筠不觉得崔胤该死,若说他担忧子女会被他连累,所以着急将幼女嫁给自己以避祸,实则大可不必。
因为昭宗不可能杀他。
“不论你出于何种考量,你泄露唐廷机密,已触犯国法。”
“朕不得不做出处置。”
“崔胤听旨,即刻起,解职左相,念你过往功绩在身,饶你诛九族重惩,处,满门流放幽州。”
“左相之缺,由朕兼任。”
“退朝。”
……
刘宛筠徒步来到西内院,朱案上照旧,摆了一摞公牒,只是比以往少了些。
抱起公牒,转身准备回私府处理,李祺出现在她面前。
看到她,又想起昨日她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刘宛筠感觉。
官家心,海底针。
“朝上的事,是你推动的?就因为你,不喜欢崔绮玉?”刘宛筠问道。
李祺反倒诧异了一下,旋即笑出声道
“你不会以为,是因为你,左相才被解职的吧?呵呵,你成功逗笑我了。”
似乎刘宛筠的话很好笑,李祺几乎笑的止不住。
静等她笑完后,李祺继续说道
“皇叔负责官道,而我一直在父皇身旁,那些信,皇叔早已给父皇看过。”
“父皇一直在等左相主动坦白,但很可惜,不仅没等到,今日常朝,还看左相唱了一出忠臣苦情戏。”
“也就父皇能忍的了那些虚情假意,没戳穿他。”
“你要是娶了崔家的小姐,你会被连累。”
“所以我才好心,跟皇叔提议了一句,今日就公开此事。”
“刘东院,别自作多情了。”
“也别好心当驴肝肺,恶意揣测别人的好心。”
李祺嘲讽过后,转身正要走之际,又站定背对刘宛筠道
“若是喜欢那丫头,你可以辞官去幽州。”
说罢,李祺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西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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