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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北野军对于仙唐城的攻势还在继续,可林叶敏锐的察觉到,拓跋烈又想搞金蝉脱壳那一套了。
在孤竹,阳梓城外,拓跋烈预感到了危险来临,立刻就脱身离开,丢下了一群被他利用的孤竹人,连一丝迟疑都没有。
那一战中,孤竹叛军被宁涉海和宁海棠两个人夹着打,谁都知道孤竹人不是罪魁祸首,可打的时候也谁都没有一丝怜悯之心。
一场叛乱,孤竹那边死伤数百万人,叛军死伤近百万,百姓死伤更大。
冬泊叛乱,再加上娄樊人南下,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大概已经死伤超过七八百万人。
对于冬泊这样的国家来说,人口锐减了三分之一,其中半数还是壮年男丁,如此大伤元气,是痛入骨髓。
这种打击,孤竹可能十年都会报复不过来,冬泊大概二十年都恢复不过来。
一直都在观看北野军的调动,林叶看出了变化。
主力军队开始向仙唐城北方向转移,留在仙唐城南边的,多数都是冬泊叛军。
林叶看出来了,可却没有什么办法强行阻止。
拓跋烈的北野军其实损失并不大,攻城消耗的都是冬泊人。
他在孤竹损失了一些兵力,在黎阳城丢了两万人。
此时他麾下的善战北野悍卒,至少还有六万人以上。
林叶就算是疯了,也不可能靠着这冬泊百姓,击败那六万武装到了牙齿的北野军。
但林叶可以盯着。
不管拓跋烈撤走到什么地方,他都不可能把人放走。
此时,林叶还不知道黎阳城已经被攻克,拓跋烈也不知道。
所以林叶明白,拓跋烈要么就往西走,一路本更蛮荒的西域去,到那边去打一片江山出来。
要么就去黎阳城,黎阳有粮仓,他可以死守,但那不是上上之眩
他分派斥候,死死的盯着北野军的主力,一刻都不能放松。
四天后,在城南的冬泊叛军率先扛不住压力了。
给他们压力的并非是打不过的敌人,而是不敢打的亲人。
在这种攻势下,瓦解的是他们的斗志,消弭的是他们的勇气。
可即便如此,指望着冬泊叛军向林叶投降也没多大可能。
给他们两个选择,一个逃一个降,他们又怎么可能选择后者。
陆陆续续的,不断有叛军士兵丢下兵器离开营地。
一开始还有人约束,有人阻拦,又过了两天后,连约束他们的人都跑了。
谁又能想到,如此轰轰烈烈的攻城之战,竟又是如此的草草收常
如在孤竹阳梓城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预感到了危险,拓跋烈直接就走。
这和他十几年前从不退缩的性格相比,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做出的决定。
当年在冬泊战场上,娄樊人提到拓跋烈之名都会心惊胆颤。
娄樊人最怕的就是北野军的进攻,因为一旦号角声响起,北野军就再无回头可言。
对于北野军来说,进攻,才是他们的唯一战术。
又过了四五天后,不只是城南这边的叛军瓦解,其他几个方向的叛军也开始溃散。
林叶没有进城,他当然知道,玉羽成匆一定盼着他进城。
他也知道,只要他进城,玉羽成匆就会用最隆重最热烈的方式来欢迎他。
但,林叶没兴趣。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盯着拓跋烈,亲自盯着。
又两日后,林叶确定叛军已无斗志,于是让冬泊百姓们试探着往前压。百姓们手臂挽着手臂,互相鼓劲儿往前走。
他们一直走到仙唐城下,都没有叛军阻拦他们。
这一刻,百姓们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城墙上的冬泊守军也一样喊的声嘶力竭。
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
哭着,喊着,还能笑着。
玉羽成匆下令打开城门,士兵们疯了一样把堵着的东西都搬开。
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有离开过城墙的这位国君,大步往城外跑,他确实要去感谢一下林叶,也要去迎接他的臣民。
怯莽军并没有出现在城门外,玉羽成匆四顾之后,就知道他可能见不到林叶了。
林叶带着骑兵离开后的第四天,拓跋云溪到了。
得知林叶追着北野军离开之后,拓跋云溪连仙唐城都没进,下令追过去。
又五天之后,封秀亲自率领的怯莽军步兵急匆匆的赶来,他也没有料到,仙唐一战,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却似曾相识。
陈微微也没有料到。
可是这不妨碍他进城,别人不进,他不管,他要进。
因为他还要去见玉羽成匆,他需要玉羽成匆兑现诺言。
虽然黎阳城不是他帮忙打下来的,虽然仙唐城的解围与他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可陈微微必须从冬泊得到地位,这是他将来回大玉的一个阶梯。
在城门口,陈微微回望,看到了拓跋云溪和几个人下了马车,然后弃了那辆本该很重要的马车,全都上马走了。
陈微微忽然心里很难过,然后就是嫉妒,凶残的让他自己都有些接受不了的嫉妒。
那些人是去追林叶了,尤其是那几个女人......
陈微微回头看着的时候,下意识的重重的吐气。
他不承认自己是嫉妒,他只觉得那是很恶心的一件事。
一个靠女人起家的男人,他觉得无比的恶心。
与此同时,北野军已经退走,数万大军一路往西南方向走,而不是往正南方向回黎阳城。
拓跋烈很清楚,他攻不下仙唐,那他的人也守不住黎阳。
玉天子那种性格,大概在这冬泊之内,已经布置下了天罗地网。
还是因为玉天子那种性格,他不会让拓跋烈活着离开冬泊,因为拓跋烈是在冬泊打出了战神之名,那就让这战神在冬泊陨落。
在拓跋烈看来,天子是个变态。
让拓跋烈败在冬泊,最好是败于怯莽军,死于怯莽军,在天子看来这才是一个轮回,一个结束。
云州。
天子穿了一身便装,身边跟着的人只有万贵妃。
两个人像是寻常的夫妻一样,得了闲,就在这繁华的大街上走走看看。
万贵妃看着这一身老财主装扮的天子,时不时就会笑笑。
天子叹道:“朕已经在提前适应以后要陪你过的日子,而你却还是适应不来么?”
万贵妃笑道:“我笑,是因为我已经感觉到了那日子有多美。”
天子:“呸。”
他说:“你笑,只是因为你觉得朕穿的这身衣服好笑。”
万贵妃笑道:“衣服是我给陛下挑选的,我为何要笑呢?”
天子道:“因为朕此时看起来,一定像个才刚刚爆发的土财主,如此搭配,若说你不是故意,朕不信。”
万贵妃道:“把陛下打扮的土气一些,是为了保护陛下。”
天子:“料来你就没有一个合理解释,只是信口胡言。”万贵妃:“陛下穿的土气,那看上陛下的女子自然少一些,我也就更放心些。”
天子道脚步一停。
他往四周看了看,然后点头:“那你成功了,朕至少看到了三四个骗子,已经在想着怎么骗朕这个土财主的金银财宝。”
万贵妃:“不碍事,都是男的。”
天子瞥了她一眼。
走了一会儿后,古秀今一路小跑着从后边追上来。
到近前,压低声音说道:“圣人,冬泊战报,郡主拓跋云溪劝降了黎阳城的叛军。”
天子嗯了一声,似乎并没有觉得意外。
万贵妃却轻轻的叹了口气。
天子看向她:“你是在想云溪,她终究是要去见见拓跋烈的。”
万贵妃道:“无论如何,那是她心里的一个结,若她不亲自去见见,她以后都不会释怀,她求了陛下,陛下许了,是因为陛下懂她心意。”
天子点头:“是。”
万贵妃道:“陛下,是真的不打算告诉云溪实情了?”
天子道:“她那般聪慧,少有人及,就算朕不说,也不许别人说,她自己也能想到一些。”
万贵妃因为这句话,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拓跋云溪心里的苦楚,又有谁能真正的体会到。
“不说也好。”
万贵妃道:“反正都不说,那她和林叶,应该还有戏。”
天子都愣了。
他驻足,站在那看着万贵妃,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八婆女人。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修行境界,与八不八婆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万贵妃道:“没有。”
她很认真的说道:“非但和修行境界没有一点关系,和男女都没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她忍不住笑了笑:“掌教真人,比谁不八婆?”
天子想了想,点头:“有理有据。”
然后他说:“也不对,寻常男人的大概都不如掌教八婆,所以和修行境界还是有些关系的,越高越好事。”
万贵妃因为这句话,噗嗤一声就笑了。
天子回头看向古秀今道:“朕这就回去,你派人去传旨,四品以上的,都要来,朕有事要说。”
“是。”
古秀今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去吩咐人办事,一边走一边咳嗽。
在孤竹受的伤,落下了这么个病根,大概是不容易好了。
天子回头看着他,明明眼神里还有着几分心疼,可突然间,莫名其妙就又笑了。
他说:“你看小古,也在适应以后的日子了,他那身衣服......更土。”
说到这,又补充一句:“特别土。”
万贵妃问:“可是,我猜着,陛下将来不会带着小古。”
天子嗯了一声:“算是朕欠他的,朕总不能把最贴心的,最得力的,全都带走。”
万贵妃笑:“谢陛下褒奖,还带着我这样一个最贴心的。”
天子:“褒个屁,回去回去,赶紧把这身衣服换了。”
说到这,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白衣女子从后边跟了上来。
他缓了一下,然后朝着白衣女子挥了挥手。
意思不是说你过来,而是说......你想去,也去吧。
白衣女子脚步停住,片刻后,朝着天子深深一拜,然后转身离开。
天子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朕连自己都放过了,不能再不放过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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