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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在即,这几天秋儿和月儿都忙着为李星洲收拾行李,大到衣物被褥,小到零食毛巾,还有平时用的笔砚,都一一给他收拾好,然后分类打包。

一大早李星洲就好笑的看着两个忙碌的丫头,“有些就不用带,到那去买就行。”

“不行,外面的东西哪有府里的好。”月儿一边收拾一边回头,表示不同意。

又忙一会儿,月儿跑来拉着他的手撒娇:“世子,也带我去好不好”

李星洲一笑,点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尖:“不行。”这已经是她不知第几次提议了,秋儿也趁机凑上来,赞同道:“对啊,月儿太调皮,哪能带她去呢。”

“秋儿姐......”月儿一脸怨念。

秋儿话锋一转,拉着他的手,“所以,世子带我去吧!”逻辑清晰,有理有据。

月儿满头黑线.......

李星洲好笑,将两个小丫头揽入怀中,一边放一个:“瓜州又不远,你们不用担心我。”

“哪会不远,明明要走十天半个月。”秋儿知道的多,小脸上脸色不好。

“就你知道的多。”李星洲捏了捏她粉嫩的鼻尖:“可那是走陆路,我们又三千多号人,朝廷的船都毁在鞍峡口,没那么多大船载那么多人,才出此下策。

若以后你们想来就等王府大船造好了自己来,一两天就能到。不过就算要来,也先跟严总管还有季叔知会一声,他会找人送你们的。”

“反正早晚都要去,现在去不是一样。”秋儿还轻轻往后一靠,还准备撒娇。

李星洲哪会不明白这鬼精鬼精的小丫头,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丫头,别跟世子耍小聪明,这次可不一样,瓜州虽离苏州很远,但十有八九也好不到哪去。”

他心里有数,瓜州本就不大,一下子涌入那么多外来人口,还都是军队,资源紧缺,祸乱横生是不可避免的,朝廷的物资不可能一下子到瓜州,特别是大船都被毁的情况下,只怕不算人间地狱,也肯定动乱不止。

“等我去那边,情况稳定下来就给你们写信,到时如果王府大船造好了才准来。”李星洲严肃的对两个丫头道。

“那不安全.....”秋儿低声。

“放心吧,你忘记了我有火枪队。”李星洲安慰她,工具钢的出现加快打磨速度,让枪械生产速度更上一层楼,预计离京之前,加班加点能赶造出八九百件。

就连火炮,李星洲也尝试着做了几门。

其实这个年代的火炮加工工艺比枪械更简单,要求也没那么精细,之所以他之前不做,是受限制于材料技术,怕材料不过关,造成误伤自己人的惨剧。

可现在有了石墨坩埚炼出的钢,这些都不是问题。

这些天来,王府工匠们将这种钢称为“潇钢”。

有时也会谈论王府“潇钢”和辽国镔铁比起来如何。

辽一国以镔铁为号,足见辽镔铁之坚利。大家争论也实属正常,有些工匠说不如镔铁,有些说远胜过镔铁,大家争论不休,毕竟他们其实都是活在京中太平天下的铁匠,哪见过什么辽国镔铁。

李星洲也任由他们争论,思想的冲突是进步的根源,他其实知道,别说什么镔铁,就是后来更加出色的大马士革钢也不可能达到王府“潇钢”的程度。

毕竟它是第一种真钢,第一种真正的工具钢。

王府工匠之所以不自信,是因为这种潇钢的炼制过程好像没有多难,没经过千锤百锻。

要知道历史上的镔铁和大马士革钢可是需要层层锻打累叠,费时费力,不知比这潇钢来的艰难多少。

但不管再艰难,它们和潇钢之间都有着质的差异。

反复锻打可以去除杂质不假,但他们就是锻打一万次,十万次,有些惰性元素永远无法去除,碳铁配比永远无法控制,都比不上液态状态下,石墨和钢水产生的化学反应。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之后又哄了许久两个小丫头,正午吃过饭,他带上严申,向着禁军大营赶去。

现在已经二月底,没有几天他就必须南下了,十几天来,他每天都会抽出下午事情在禁军大营指挥训练,现在,是时候开始战争动员了。

新军已经裁掉厢级指挥使,直接交由赵光华统辖。

第十军训练场这几天已经开始遂发枪射击训练,军士们也真正见识到遂发枪的威力,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偏远,倒也没有引起什么事端。

教头就是王府中的三十多名护院。

第十军有一营五百骑兵,也是皇帝特意从其它军抽调过来的。

通过这些天的考察和训练,三十多护院已经选出三百人射击成绩比较好的军士,然后重新编组,让两个瘦弱的军士成为他们副手。

如此一来,一千人的第五营成立!

九百人火枪队,另外一百人则是读过书识字的,编成火炮队,李星洲考虑之后就按明朝的叫法,称第五营为“神机营”,毕竟明朝是中国古代火器普及度最高的一个王朝。

第十军三千人,本有六营,可神机营一下子成千人编制,所以就只剩五营。

这几天王府的遂发枪陆续运过来,每三人一组,一组两把枪,开始三段射击的训练。三段射击每组三人中只需射击技术最好的一人负责射击,其余两人负责装填,冷却枪管。

之后产量上来后会逐步增加,最终增加到三人一组,三把枪,一人负责轮番射击,几乎能做到火力不停。

这几天训练内容大多数都是信任训练,队列训练,然后分开训练,神机营训练三段射击,第一营都是骑兵,自然训练马战。

以前铁鳞甲都是每营分配,现在李星洲直接将除第一营外四营所有铁甲都集中到第二营和第三营,不管步人甲也好,弩士甲也好,只要重甲,都归二营和三营,组成千人重甲单位,两营也都是身体素质最好的。

第四营则被当做预备营,因为火炮火枪的数量终将逐渐增加,他们会逐步补充到神机营中去。

李星洲几乎压榨军士所有时间,就是半夜也有紧急集合,夜训之类科目。

大强度训练下当然会有人抱怨,但李星洲恶名远扬,大家都怕,加之他也会时不时给些惊喜,比如给他们加餐吃肉,或者请人来军中唱戏,在这种高压之下的恩惠就显得十分可贵。

大家心中对他的感激也会远超以往,锦上添花永远不如雪中送炭,就是这个道理。

.......

见他骑马过来,远处的狄至连忙骑马迎过来:“指挥使!”

“停止训练,集合。”李星洲下令。

“是!”经过长时间的训练,狄至也明白他的风格,废话不说纵马而去,李星洲缓缓登上演武台,当他登台完毕,下方三千多人也集结完毕了,大概两分钟,进步非常大!

训练场烟尘弥漫,帅旗飘舞,众人都安安静静站在灰尘中,一言不发。

李星洲大声道:“左右间隔一尺,向右看齐......坐!”

随着齐刷刷的响声,众人整齐坐下。

“今天我来这,没给你们带肉,也不是请你们喝酒,只是来告诉你们,再过三天,你们就将和本将一起,开赴瓜州前线。”他才说完,下方将士一下子炸开了锅,窃窃私语起来。

“这几十天的高强度训练并非和你们过不去,我也不是有病,想要折磨你们,只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命只有一条,这条命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你们选把命交给我李星洲,我自然不能随随便便送你们去死。”

他说着顿了顿,下方一片寂静。

“我知道你们中很多人并非自愿,有的为钱,有的形势所迫,但你已经选了,就该为自己负责,为你这一辈子负责,人生在世,不会总能自己选走哪条路,但却能决定是否把这一生走好。

我不指望你们能为国捐躯,但为家人,为自己,为不愧对先祖,做一天人,就都给我有一天人样!

我问你们,你们信我,信你们的指挥官吗?”

“信!”有些人怒吼。

李星洲回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帅旗,上面第十军指挥使几个大字随风飘扬,他突然一抬手,剑出鞘,瞬间旗绳断开,整面大旗飘落下来。

下方,军士们都呆住了,战场之上,帅旗一倒,等于兵败。

“现在,你们还信吗?”李星洲收起剑,顺带平静的问。

没人回答了。

李星洲看着他们:“帅旗倒了,可我败了吗?

我李星洲依旧好好站在你们面前,给我一把刀,我还是能上阵杀敌,凭什么看不见我,就代表你们败了,代表你们这辈子白活?代表你们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众多军士都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们信我自然是好,可还不够!

在战场上,我不可能救你们所有人,也不可能时刻顾及你们所有人。此时,只要你身边的战友才是最可靠的。想想这些天来,你的战友辜负过你吗?”

信任训练大多数时候,都是将一个人摆在最无助无力的境地,让他无法主宰和改变自己的姿态,然后全身心将一切交给队友,这种训练是最能在心理上产生信任感的。

众多军士坐满黄沙漫天的训练场,他们相互看了周围的战友,稀疏议论声逐渐响起,很多人都陆续回头看向高台,然后肯定点头。

“所以,我希望你们记住,战场之上,如果你看不到帅旗,那就相信你身边的人吧!

你们同甘苦、共患难、同仇敌忾、生死相依,每一个战友的性命就是自己的性命,这就是我们新军第十军!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李星洲说着扯下自己的披风,丢下高台,坐在最前方的两个军士连忙接住,瞬间,士气高涨!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

李星洲欣慰的看着振臂高呼,血色潮红的军人们,几十天的信任训练终于奏效了。

转头看向南方天空,灰尘飞扬,遮天蔽日,三天之后,那就是他们进军的方向。

........

“陛下,这岂是小事,先圣有言,礼治天下,开化百姓,教化世人,乃为国本,社稷之根存,兴亡之.......”

“停停停!”皇帝一脸不满的打断孟知叶的话,“无非就是小孩不懂事,在宫中纵马,朕自会责罚,你走吧。”

“陛下,逾越乱礼,岂是小事!”孟知叶吹胡子瞪眼,“景朝礼制,郡王之下,入皇城需恭敬足步,俯首弓腰,不得大声喧哗,不得......”

“那你想如何!”皇上脸色难看的反问。

“依景朝礼律看来,世子此乃大不敬之罪,按律当将潇王世子李星洲发配充军。”孟知叶大义凛然。

皇帝的脸彻底黑下来,不说半句。

孟知叶抚抚花白胡须,继续说:“不过世子毕竟是皇家子嗣,岂能刑与常人,这也不合礼法,依老臣看来驱逐出京,抄其府邸便可。此事也请陛下早些绝断,若闹出什么风言风语,对天家名声可不好啊!”

“你走!”皇上又一次重重道。

这次孟知叶也不留了,缓缓整嗅,然后拱拱手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离开御花园。

皇帝久久不说话,随后几步进了亭子,在亭中一坐下就大骂:“老匹夫,老不死的东西!真以为朕不敢杀他!来人,来人!”

“陛下,陛下消消气,切不可意气用事啊!”一旁一直没插话的福安连忙说,然后递上清茶给皇上消气。

毕竟孟知叶不管如何也曾是帝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杀师可是会给皇上留下不孝不仁的千古骂名的,他也顾不得擅越,连忙阻止。

皇帝深吸几口气才逐渐冷静下来。

“福安,你知道老东西所言之事吗?”

福安点点头:“略知一二,都是听宫里太监还有武德司军士说的。

那天世子来宫中受封新军指挥使,便是骑马进来的,陛下也知道季指挥使和世子关系好,所以就将世子的宝马拉到内城武德司马厩代为保管,出去的时候便直接从内城骑走。

当时也怪老奴失职,不知轻重。我身为内廷司总管,季指挥使问我的时候老奴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跟他说无事。”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皇帝敲石桌道。

福安连连点头:“于是那日陛下和世子说完之后,世子直接便从内城骑马出午门,可半道偏偏遇到孟知叶,那老头追着马死缠烂打,听太监们说还大声叫着要让世子.....让世子下马磕头认错。

世子脾性陛下是知道的,一气之下直接纵马而走,马一惊差点踩孟大人,吓得他披头散发,十分狼狈,所以.....”

“所以现在来报复星洲了,哼!”皇帝重重哼了一声,“当日星洲就该踩死那老不死的!”

福安讪笑:“陛下,孟知叶是帝师不说,还颇有威望,认识很多大儒名流,若他真去到处传扬这事,便是小事也能给他说成大事。”

皇帝黑着脸:“孟知叶,终有一天朕会让他好看,他想报复星洲,朕岂会让他如愿。那不是说我天家怕了他!”

“可陛下,他要是四处传扬,走朋访友,诽谤天家......”

皇上一抬手:“他倒是提醒了朕,星洲要到南方督军,上次去的是太子,自然名正言顺,身份也合适,足够分量。可星洲那孩子如今是什么?不过是寻常世子罢了,难显朝廷对南方重视。”

福安心里一震,低头小声问:“陛下的意思是......”

“星洲也到虚冠年纪,逝者如斯,不舍昼夜,转眼也是半个大人啦。”皇上说着抬头:“他孟知叶不就是一口咬定星洲在内城纵马不合礼法,违我景律吗,那朕就如他所愿,让这事合情合理!”

“陛下英明!”福安连忙跪拜。

.......

孟知叶拄着拐杖,在女儿搀扶下缓缓出了城门。

他神采飞扬,十分得意,一出午门,站在空旷门前空地,回头对着守门的武德司军士大声道:“唉,当今朝局靡乱,满朝文武,竟一个仗义执言,敢于直谏之人都没有。老夫垂垂老矣,还要被逼无奈,效管仲乐毅之举,实在国之不幸,天下不幸啊!”

他说得悲天悯人,众多军士却一脸茫然,也不知这老头说什么,莫名其妙的看着老头昂首而去,他在得意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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