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提问: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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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该死,想找到你还真难在你像是自杀似的跑进那地方之前,能不能先停下来听我说句话?”
安格朗猛地转过身,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正漂浮在宇宙之中,就在他的背后。他像是抱怨似的又咳嗽了一声,像是有些难受。
这个陌生的,可疑的,英俊的男人看着安格朗,点了点头:“我得先确认一下——你是安格朗,对吧?吞世之勇的基因原体?”
“你是何人?”
安格朗表面上平静的询问,实则已经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在真空中,他没法像是在陆地之中一样自由的移动,但原体们的事儿不需要说的那么清楚。只要他想,安格朗便可以在下一秒发起进攻。
“我是谁可以先放着待会儿再说,咳——”男人又咳嗽了一声,他捂住嘴,溢散的金色光辉从手指间溢出。
安格朗瞳孔微缩。
“认出来了吗?很好,我想,我应该不需要再说明自己的身份了吧?”
“那是祂的力量”安格朗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是谁?”
男人叹了口气。
“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解释我是谁,又是从哪儿来的实际上,安格朗。就在我们彼此交谈的时间里,已经有无数人类奔赴死亡了,这个数字每分每秒都在上涨。”
“我无法相信一个不敢告诉我名字的人所说的话。”
“你是对的。”男人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右手。“说话太麻烦了,这样会方便点。”
“你想干什么?”
男人笑了笑,消失在了原地,等安格朗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他的肩膀上已经攀上了一只手。随后,他陷入昏迷。
何慎言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就在刚刚,他一口气跨越了上万个世界,经由安格朗的那道讯息一路来到了这里——帝皇也不是只给他留了个口信。
在大蜘蛛那儿,他还留下了一点力量碎片,他希望这能够给法师带来一点帮助。对何慎言来讲,确实有帮助,只要他能完全吸收这部分力量碎片。可他没时间,因此,那些巨量的、属于帝皇的灵能每分每秒都在他的身体中疯狂蔓延。
“啊上次这样还是跟那个紫薯精战斗时拿着无限宝石,真令人怀念。”他又咳嗽了一声,同时打了个响指。属于帝皇本人的灵能在一瞬间帮助他跨越了宇宙,带着安格朗一路来到了本世界的神圣泰拉。
即,地球。
这颗人类的摇篮,古老的行星与她最初的模样已经变得大相径庭。从宇宙之中看,以往的蓝色已经全然消失。整个星球被变成了一座全球性的城市,各式各样宏伟的建筑林立,寺庙、行政大楼——当然,还有贫民窟。
你能在这儿同时找到最富有的和最贫困的公民。
泰拉已经变得和当初完全不同,但仍然有一座山峰幸存。甚至能够从宇宙中加以辨认——那是喜马拉雅山脉,或者说,喜马拉雅山脉的残骸。这座山峰被人改造成了一座和大陆板块同样大小的皇宫,有着全银河系最为严密的防护。
带着安格朗,法师渺小的身影一闪即逝。突破大气层,突破戒备森严的防卫,他在一分钟内进入了黄金王座,同时没有惊动任何人。那些复杂的灵能检测仪器和各式各样的暗哨、监视者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只有一个人察觉到了他的到来,甚至为了见他一面,还特意将自己王座周围的禁军都撤离了出去。
抬起头,看着那具腐尸。法师的眼神有些复杂。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瘦一点。”他开了个玩笑。
坐在那高耸的黄金王座之上的腐尸没有说话,他早已丧失了说话这种功能。他的舌头早已不复存在,整个头颅看上去和骷髅没什么两样。各种复杂的仪器在他周围闪烁着,藉由灵能,他才得以和法师交谈。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的体重现在或许还没一把椅子重。”
法师又咳嗽了一声,金色的光粒从他的喉咙中涌出。一股力量从空气中出现,温柔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帝皇说:“看来他真的走投无路了。”
“感谢你——咳,不过,他还没到那份上。”
何慎言知道帝皇在干什么,他在帮自己梳理力量,将它们完全同化成属于法师的魔力。他一边闭眼配合起帝皇的灵能,一边说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从你来到这里,我就得知了你的存在他借用你体内的力量碎片给我带了个口信。”
何慎言站直身体,帝皇撤去灵能,问道:“那么,你将那些属于另外一个宇宙的历史告诉我的儿子,是想做些什么呢?”
“交易。”法师答道。“我注意到你这儿的情况比他那儿要好上不少,我想借你的儿子去打一场战争——等到那边事了,我再带着帮手回来帮你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
帝皇说:“不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法师。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让安格朗知道另一个他在那边做了什么。”
何慎言有些不解,他没说出来,但那情绪没有瞒住帝皇:“我已经知晓,他都做了什么。可是,坦白来说,那个安格朗的堕落全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法师觉得有些荒谬,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工具、原体们也只是工具的帝皇的同位体竟然如此富有人情味。他比起一个神明,更像是个活生生的人,有着真实的喜怒哀乐和情感。
帝皇沉默了一会,另一个自己所做的事情让他发出了一声叹息:“我不懂,他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儿子?”
“你把他们当做儿子,他可不一定。那么,你这算同意了?”
帝皇平静地说:“我从没说过我会拒绝——难道他们不是人类吗?”
何慎言笑了:“好吧,在这点上,你们俩倒是一模一样。”
“不过,你要小心。”帝皇的灵能在皇宫中一扫而过,‘何慎言来到这里’的这个现实被他从时间线上遮蔽了,帝皇说:“祂们或许会发现你——届时,我们要面对的是八个敌人。”
“我倒是觉得祂们会先互相打出狗脑子来。”
“也不是没有可能。”帝皇的声音中再次带上了些许笑意。“那么,去吧,法师。我期待你带着救援回来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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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朗感到困惑,他无法理解自己现在到底是以何种形式存在。
我死了吗?
他尝试着低头,想要移动手臂,或是腿。但它们好像都消失了似的,无论他怎么‘想’,身体都没有给出应有的答案。他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前是一片深沉的黑暗。
然后,黑暗中缓缓亮起了一点金色的光——阳光,但并不温暖。安格朗凝视着那点阳光,紧接着,四周的黑暗瞬间变化成了宇宙。
他的意识就漂浮在一颗他极其熟悉的星球前方。
努科里亚。
他的故乡。
安格朗凝视着这熟悉的星球,随后,一道火球在宇宙中一闪而过,迅速逼近了努科里亚。那是一个降落仓——一个年幼的原体们用的降落仓。
他的视角追随着这降落仓一直来到了地面之上,荒山雪岭。和他当时走出降落仓时见到的情景没什么不同,可是,之后的事情却变得大相径庭了起来。
一群艾达灵族包围了年幼的原体,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尚且不足一岁,可身体已经在降落仓中发育的足够成熟,看上去已经是个幼童了。面对那些灵族残酷的袭击,原体展现出了非凡的战斗技巧与杀戮意志。
安格朗沉默无语地看着这一幕,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杀死了数百倍于他的艾达灵族战士。最后,那个伤痕累累的孩子站在尸体与雪地之间,鲜血染红了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随后,他倒在了地上。
“这不对”安格朗喃喃自语。
这种事他现在也能做到,可是当时他能吗?安格朗不知道,他的过去和这个幻象里的情景截然不同。没有艾达灵族袭击他,他落在雪地里,随后一个人在山脉里游荡了数个月之久,依靠无师自通般的捕猎动物度日。
等他终于走出山脉,与人类聚落开始沟通之时,他已经是个身穿兽皮衣物的健壮年轻人了。
安格朗接着看。
原体倒在地上后没多久,一个战战兢兢的奴隶贩子就接近了这里。他是努科里亚的本地人,初见他的第一眼,安格朗就冷哼出声——他废除了努科里亚上所有的奴隶制,处死了全部的相关从业者。尤其是这些可恨的奴隶贩子。
这个奴隶贩子舔着嘴唇,一点点接近了原体。随后将这个孩子带走了,他不知道自己接触的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何等大错。他只是单纯的,将这个看上去应该不简单的孩子卖给了一个竞技场。
或者说,一个奴隶角斗场。
安格朗默然无语。他看着那个自己在角斗场高层的照料下逐渐恢复,然后作为一个凑数的孩子,被扔进了角斗场里。和他相伴的是几百个同样弱小的奴隶,没有战士或年轻人。只有孩子与衰颓的老人,他们站在一个布满酸液的深坑之中,战战兢兢。
他也不例外,安格朗凝视着年幼的自己,他的脸上写满了害怕。这很正常,他现在甚至不会说话。一声沉重的钟响,角斗开始了。
奴隶们开始彼此厮杀,年幼的原体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没能躲避到最后,很快,一个老人就盯上了他。在自卫中,年幼的原体被迫杀死了他。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某种实质性的狂怒充斥了他的眼睛,令这个孩子变得有些癫狂,他在痛苦、害怕、疼痛之中被迫杀死了其他所有奴隶,随后凭着身体的本能爬上了角斗场中央的平台,活了下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废除奴隶制。
注视着这一切,安格朗只觉得自己心中有团火焰在熊熊燃烧。这团火焰燃烧了很久,从未熄灭。
他看着那孩子被带到竞技场的主人极其家族面前接受所谓的‘嘉奖’,他有了一个和他一样的名,看着他在竞技场里经受着严苛的训练。看着他在数年里成为一位出色的角斗士也看着他是如何悲惨地遭受噩梦的。
那可恨的竞技场主人要求他和他视作父亲的人互相争斗,他拒绝了,随后被带去植入了屠夫之钉。
若是安格朗此时还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的话,他应该会将其咬得咯咯作响。屠夫之钉这种残忍的科技也是促使他下定决心杀死努科里亚上所有奴隶主的原因之一,此时,一个被植入了屠夫之钉的年轻版本的他就在他面前。
哀嚎、打滚。在泥坑里捂着脑袋痛苦地撞击石头,在他身边,有一个被铁链锁住的老人。安格朗注视着这个老人,他不认识他。可他熟悉那种眼神——帝皇还清醒时,曾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那是父亲的眼神。
这个老人奄奄一息,他的脖子上有一个粗大的锁链。这锁链让他没法移动太远,老人坐在墙边,年轻的原体就在他身边哀嚎。他悲伤而沉默地看着他,用努科里亚语说:“山之子,杀了我吧,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山之子的眼睛已经被猩红遮蔽了,他硬生生用脑袋撞碎了地面上坚硬的石头,鲜血涌出。年轻的原体口齿不清地怒吼着:“不!”
带着血液的唾液从他唇齿之间滴落,他面色狰狞,怒目圆睁。硬生生地以自己的意志力抗衡这脑海中古老的残忍科技,不让自己接近老人分毫。可这抵抗没有什么作用,一个邪恶的声音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随后,他发疯了。
随着一声咆哮,他扑向了老人。那老人最后的眼神是满足而快乐的——他知道,自己的孩子能活下去。
安格朗想要闭上眼睛,他不想再看下去了。可是,他没法做到这一点。
他只能接着看,就像这幻境里的另一个他也只能继续堕入噩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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