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复仇(二十四,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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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卡珊德拉·凡勒斯库斯能知晓法师对她的祝愿,她会很感激。
但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她的五感都被封闭了,这是天鹰式的手笔。
众所周知,若是你想在宇宙中传递出什么消息出去,时间是不可或缺之物。这可不是地面上的星界军总部联系停泊在轨道上的巡洋舰那么简单,只需对沉思者阵列发布几个命令。
因此,复仇号的回函若是抵达她的船,恐怕他们已经到了。
宇宙是个广阔而可怕的地方,消息的传递很大程度上需要依赖时间。舰队与舰队之间的通讯尚且需要几个小时来完成频率对接,何况是这样远在另一个星系的远征舰队?
再者是的,宇宙是个广阔而可怕的地方。
而后者,尤甚于前者。
卡珊德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耳边传来天鹰式装甲的警告声。约莫过了五分钟后,短暂的封闭措施结束了。她的五感剥夺被取消了,她再度能看见也能听见了。
可惜的是,她现在宁愿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你问原因?啊,很简单。
原因是一具胸腹大开的尸体。
这具胸腹大开的尸体,就躺在她面前,那是迪特·卡玛上校,她的副官之一。一位尽忠职守的帝国海军军官,在战斗中极为强硬。为人坚定而执着。
可是现在,他却成了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五脏六腑都消失不见。他的天鹰式装甲没能保护他,因为装甲本身一并损坏了。
卡珊德拉感到胃部传来一阵抽搐,她不知道原因——难道我还会害怕尸体?
她按捺住这心思,继续观察迪特上校的尸体,希望找到一些线索。
斑驳的表面令它看上去好像凭空经历了百年的时光之久。迪特上校的脸也已经萎缩了,卡珊德拉是通过几个似是而非的细节辨认出他到底是谁的。而在他的尸体周围,干涸的鲜血形成了一个复杂的阵法,将他包裹其中。
卡珊德拉不知道这阵法是什么意思,但她却本能地没有继续深入。再者,目前来说,最吸引她的地方,是迪特上校的眼角。
那对见鬼的眼睛如果有的选,卡珊德拉·凡勒斯库斯会坚定地告诉自己,那不是一对眼睛,至少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睛。但她想不出一个更合适的词来形容它们了。
她只知道,那是一对不该出现在人类身上的眼睛。血丝充斥了每个细节,使其变得浑浊不堪,透明的质感令它们看上去仿佛像是某种玩具。但它们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凝视着它们,卡珊德拉突兀地感到一阵恐惧涌上心头,然后是深深地颤栗。
她几乎要陷进去了,思绪为之停止,那双死去之人的浑浊眼眸仿佛有着什么魔力,在将她的灵魂往里吸取——直到天鹰的警告声传来:“检测到污染!正在启动应急措施,正在注入‘理智’,请立刻远离污染源!”
天鹰的声音尖锐而失真,逐渐远去——或许不是远去,而是消逝。就像是收音机被扔远了,纵使它仍然开启,你也听不见它里面传来的声音了。
污染源?
卡珊德拉夫人悚然而惊,立刻后退了几步,与此同时。她的大脑中传来一阵剧痛。没有惊慌,卡珊德拉立刻咬住牙齿站直了身体。
三十秒后,那阵疼痛过去了。于是她知道,‘理智’已经注入完毕了。
理智是一种复合药剂她并不知道其原材料与为何会起作用,但它能在一定程度上扭转轻微的污染。
没有再观察迪特上校的尸体,也没有贸然通过通讯频道联系全舰。她从腰间拔出r-2式的短款冲锋手枪,悄然走出了会议室。
圣戒号的走廊以往虽然灰暗,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让她感到过阴森。凡勒斯库斯家族的诸位先祖的画像挂在走廊的两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卡珊德拉,凝视着他们的后辈。
而地面上则满是鲜血,像是尸体被拖拽后留下的痕迹。应急灯没有闪烁,但也没有灯光亮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开始尝试着回忆,并在此期间调整了r-2的射击模式,将其改为了单发模式。作为一款冲锋手枪,r-2能够以全自动模式来击发,但她的弹药并不多,在找到弹药库或得到补充以前,每一发都需要精打细算。
不行,记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没有惊慌,而是开始立刻评估自己当前的状态。卡珊德拉夫人对于混沌污染有一定的认知,作为一名舰队司令,她拥有查阅那些骇人资料的权利。所以她知道,自己多半是出了问题。
但是,这个问题有多大?她是否已经被完全污染?
天鹰没有示警,纹阵依然在稳定的运作。这反倒让她开始怀疑了起来——你为何没有对我示警?我的记忆明明出了问题,我不可能记不起几分钟前的事情
沿着走廊朝前方前进,她没有见到半个活人。雷达显示也没有探测到有任何活着的生命,更糟糕的是,通讯频道里到现在还是一片死寂。
“奸奇在上,请赐予我力量。”
她低声念诵着人类之主的名字,希望她能给予自己勇气,来发现真相。卡珊德拉夫人很快便走到了位于第一层甲板的会议室,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完全出错,这里应该有着一大群海军军官正在开会以商讨后续事宜。
站在门前,会议室那漆黑的大门并没有被破坏,鲜血的痕迹到此就结束了。她站在门前,听见里面隐约传来谈话声。
握紧r-2手枪,卡珊德拉夫人勐地踢开门冲了进去——天鹰强化力量的效果支持她这么做,但在进入后,她所看见的东西却让她毛骨悚然。
那是两个正在彼此吞食的人。
其中一方的下颚长大到了生理学上完全不可能存在的模样,将一名身高一米八五的壮年男子几乎彻底吞下,只留了一双大腿在外。与此同时,他的喉头甚至还在不断地吞咽,试图将他完全吞下。
他的喉咙与胸部因为这恐怖的一幕而膨胀到了极限,骨头破体而出,神经缠绕其上虚弱得跳动。而那肿胀的脸上竟然带着微笑,甚至还因为她的到来而缓缓地转了过来,点了点头。
礼貌——无比的礼貌。
那被吞食的一方,他的头颅则从进食者的腹部伸了出来,面上同样带着诡异的微笑。
望见卡珊德拉前来,他不急不忙地开口了:“啊,夫人,您结束和迪特上校的谈话了吗?我们的会议也已经结束了,我正在和希尔特诺斯少将谈论有关沃斯托尼亚长子团的事,他们很奇怪,不是吗?”
卡珊德拉没有立刻动手。
“是的,他们的确很奇怪——我刚刚是怎么走进来的?”
“这是个什么玩笑吗,夫人?请恕我的幽默感太过奇特,您是正常走进来的呀。”
“是吗?你又是谁?”卡珊德拉举起枪。
“我,我是道尔顿·费兹捷勒啊,夫人,您——帝皇在上啊,我做了什么,您为何要举枪对着我?”
“你这个无耻的背叛者!”
卡珊德拉再也忍不住了,怒骂出声:“你怎敢在我面前提起那邪神的名讳?!”
“什么,邪神?!不,不,这一定是有误会,您——”
“——死吧,叛徒!”
卡珊德拉怒吼着扣动了扳机,不偏不倚,刚好命中了道尔顿·费兹捷勒的头颅。空气弹将它的头颅连带着半个希尔特诺斯少将的身体都彻底打散了。
冥冥之中,有一声笑声响起。
“叛徒!信仰邪神的罪恶之人,你的存在简直令费兹捷勒家族蒙羞!”
卡珊德拉仍不解气,疯狂地朝着尸体扣动扳机,直到它们完全成了一滩烂泥后方才罢手更换弹匣。
她喘着气,仅剩的理智注意到,天鹰式这次没有提示她远离污染源。
怎么回事?难道说,它们这幅亵渎之极的模样都不算是混沌污染吗?
“纹阵,检测这两具尸体。”
纹阵没有回答她。
“纹阵,检测这两具尸体!”卡珊德拉厉声喊道。
依旧没有回应,她开始感到一阵寒意涌上后背。
道尔顿·费兹捷勒与希尔特诺斯被打成烂泥的尸体还在她眼前,这两人以往给她的印象是善战而理智,是可堪大用的军官但他们的真实身份居然是信仰帝皇的邪神信徒!
而现在如果就连天鹰式内置的纹阵都失去了原本的作用,还有什么是值得她信任的?还有什么,是可以被信任的?
她转过身,打定主意要前往舰桥,再发送一条消息以警告那位活圣人,让他务必不能与圣戒号进行对接。她不知道真相,但污染绝对已经开始在她的船上蔓延了。
诸位先祖啊,我令你们蒙羞
卡珊德拉夫人咬着牙,朝舰桥一点点前进。她不知道真相,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依旧记得自己要履行使命。
】
但是她所看见的,就一定是真相吗?还是说,有人正捂着她的眼睛,使她看见的变成了自己指缝中被扭曲过的事实?
虚空中的笑声开始变得越来越刺耳,只是,被捂住眼睛与耳朵的卡珊德拉·凡勒斯库斯完全听不见,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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