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洞灭(一,3.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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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化作暗澹的光辉熄灭,世界燃烧,崩碎,天空成为残破的画布,有背生双翼的怪物欣喜地开始在上面涂抹腥臭肮脏的血液。
钟声响起,癫狂的噪音一下接着一下,不间断地爆发,吼叫与呐喊永无止息地成为风暴,在康拉德·科兹的耳边奏响。
他睁开眼睛,从柔软的床铺上坐起身,脸颊上的肌肉神经质般的抽动。
+死亡!+
黑暗在他的心中尖叫,它们不复以往的平静,像是海啸般于他的心中呐喊。他筑起的礁石也无法阻挡它们的冲击,千百个思绪轻易地突破了他的心中防线。
夜之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它全部吐出,平稳了情绪。
他抬起右手,抚摸起自己的肋骨,开始细细地摩挲它们,甚至开始敲击。空余的左手则不断地抚摸着自己湿漉漉的额头,将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不停地往上抹去。
过了一会,他离开了床铺,披着宽松的长袍站在黑暗之中,神情漠然地凝视着房间的一角。
“告诉我真相。”他命令,语气威严,甚至近似一种宣告。
于是黑暗们如潮水般地涌动而来,将他彻底包裹,带着他深入了亚空间之中。对于其他人来说,进入亚空间是一种危险的选择,但对他来说不是。
他本身就算得上亚空间生物,来这里,与回家无异。
他在那些垂死的群星间快速移动着,没有任何规则可言的疯狂景象映入眼帘,混沌的变化毫无逻辑,只是凭着它们的天性不断折磨彼此。
这些魑魅魍魉狂喜地赞叹着彼此的血肉,尖叫声有如实质般席卷而过恐怖的宇宙,也传入康拉德·科兹的耳朵。
他闭上眼,好让自己不必再看这可怕的景象,同时捂住了耳朵,宁愿做一个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之人,也不愿再继续看下去。
他继续深入,不停地深入,最终,他循着黑暗的指引来到了一片冰天雪地。
呼啸而过的寒风吹拂过他苍白的身体,雪花铺面,染白他的发丝。康拉德·科兹将长袍系紧,睁开眼睛,黑发狂野的舞动,他朝前方走去,表情平静。
随后,在那漫天的暴风雪中,出现了一匹巨狼。
一匹沉睡着的,面容痛苦的巨狼。
+梦境+
黑暗低语,满是畏惧。+他被畏惧与罪恶感包裹了,我们的王,他正在受苦+
“我看得出来。”
夜之主缓慢地上前,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这匹巨狼。他闭上眼,让思绪沉入内心的最深处。在那里,一种无法散去的浓郁黑暗欣喜地缠绕住了他的思绪。
+随我来,我的王+
睁开眼睛——康拉德·科兹看见黎曼·鲁斯无神的双眸。他看见芬里斯上的野蛮人颤抖着拿着一把纯白色的利刃,行走在漫山遍野的尸骸之中。
他凝视着他,一言不发,只是跟在他身后。地上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赤足,死者们无神的双眼令他的神情愈发阴郁。他抬起头,看见鲁斯摇晃的背影。
然后,他看见一个王座。
康拉德·科兹扬起头,脸颊的线条变得紧绷,喉头滚动。烈焰般的光辉从上至下爆发开来,鲁斯呜咽着走上前去,手臂颤抖地将那把剑刺入了一个人的胸膛。
“做得好。”
康拉德·科兹听见那坐在王座上的人如此夸奖,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无数个人的集合,其中有咆孝、有惨叫,有死亡前的最后一句咒骂,亦有战斗开始前的呐喊。
他们整齐划一地喊着复仇二字。
“现在,我终于可以休息了。”那人说。“多谢,鲁斯。”
群星化作暗澹的光辉熄灭,世界燃烧,崩碎,天空成为残破的画布,有背生双翼的怪物欣喜地开始在上面涂抹腥臭肮脏的血液。
钟声响起,癫狂的噪音一下接着一下,不间断地爆发,吼叫与呐喊永无止息地成为风暴,死者们苍白的面容于风暴中呼啸而过,在圣吉列斯的眼前闪烁。
大天使双拳紧握地坐起身,缓慢地弯下了腰。他捂住嘴,压抑住那种剧烈的呕吐冲动。他死死地咬着牙齿,力道之大甚至让它们咯咯作响。
不能发出声音否则他们会担心的。
圣吉列斯花了一段时间才让自己的情绪归于平静,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用了几次深呼吸调整了自己的心跳。随后,他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打开了灯。
那上面摊着两本书,其中一本是帝国艺术史的四十三期,另外一本则是《老人与海的精装本。圣吉列斯拿起那本《老人与海,抚摸起封面上的扭曲字符,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他摇动羽翼,轻声呼唤:“父亲。”
光辉亮起。
一个虚幻的影子于光辉中悄然出现,中枢在这一刻直接切断了自己的感知,以避免信息流被它的制造者接收。影子赞许地低笑了一下,随后询问起他的儿子。
“怎么了,圣吉列斯?”他温和地问。“你是否看见了什么?”
“是的”
大天使抽出椅子,坐在了上面,他将书翻开,嘴唇紧紧地抿着:“您知道些什么吗?”
“我知道很多事,比如你的兄弟们那没有得出结论的会议,又比如那问题的真正答桉但我不会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您能知道吗?”
“啊想让我读他的心,是吗?”
虚幻的影子笑了笑:“我尊重他,所以我不会这么做的,圣吉列斯。再者,你其实也应该能猜到答桉。你的能力给过你许多提示,它们无一例外,全都应验了。”
圣吉列斯将书快速翻到了老人在海中与那条大鱼搏斗的章节。他用手指划过书页,沉默着抚摸,随后艰难地开口。
“也包括这一次吗?”
“是的。”影子承认。“或早或晚,它会来的。它们不会等待太久,她们也是。所以是的,孩子,是的。这一次,你所窥见的未来也会成为真实。”
“无法改变吗?”圣吉列斯略带希望地问。“他已经做的够多了。”
“我们可以改变战场的局势,改变人们的认知,改变世界的环境——但我们要怎么改变一个人赴死的愿望呢?”
影子温和地吐露了真心,他鲜少如此,这或许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坦诚地与自己的儿子交谈。
“那些追随他而来的天使们封锁了白塔的支援,这是他和永恒天堂之间的战争。白塔议会无法介入战争,他们必须保持中立。”
“那么,其他的助力呢?”
圣吉列斯仍然保持着冷静,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他又问:“我知道,他曾经去过许多其他世界——那么,我们应当能获得一些额外的帮助?”
影子笑了起来。
“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生活,孩子。我们不能为了我们的世界,就将他们拉入一场可怕的战争中”
“您说得对。”
圣吉列斯低下头,愧疚地移开了视线:“我们不能这么做。”
“但是——”他抬起头,神色惘然。“难道就真的要看着他——?”
“我会尝试的。”
影子叹息了一声:“我会尝试着说服他的,继续休息吧,圣吉列斯。”
“夜还很漫长。今夜的泰拉很平静,我没有听见有人哭泣,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天总会亮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荷鲁斯第一次乘坐纹阵制造的新式船只。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体验非常好。”
荷鲁斯由衷地赞叹了一句:“没有轰隆作响的声音,没有热量所带来的高温度,也不必时刻让三个班组的维修人员做好准备这还只是一艘巡洋舰而已,你的那艘巨兽级呢,安格朗?”
“停在我的征兵星球。”
红砂之主背对着他回答,语气平静:“我还没有为它起一个名字恸哭者们的那艘倒是已经有了个自己的名字。泪之圣殿——你觉得这名字如何?”
“我无法评价。”
荷鲁斯摇了摇头,拥有星辰之躯的牧狼神若有所思地回答。
“那是他们的船。无论我说些什么,都显得有些不太礼貌。我读过有关他们的资料,恸哭者战团毫无疑问能够被称作阿斯塔特们的典范。再者我自己起名的能力已经够糟糕了。”
安格朗发出了一声带着沉闷鼻音的哼笑。一种熟悉感正在缓慢地提醒他,纵使世界不同,两个荷鲁斯的性格却都一样能够被人称赞。
他面前的巨大舷窗内,那些被捕捉到的银河群星正在快速地消逝为无意义的混沌色彩,纹阵科技的出现让一切都变得近乎奇迹。
这艘巡洋舰被安装了八个魔力炉心,疯狂的设计带来的是巨大的出力与极端的速度。这艘船甚至无需安装火炮阵地,因为没有常规武器能够锁定它。
“我仍然感到焦虑。”
荷鲁斯再次开口,语气并不如何平静。他紧握着自己的右手,柔和的白光再一次地从指缝间绽放。
“我看完了全部资料,和他有关的所有战报我都一一仔细阅读过了。但是,它们所带给我的那些东西,以及我自己在脑海中建立起的一个想象出来的形象都远远不如真的和他见面一次。”
安格朗转过身,看见一个满面复杂的人。
“在亚空间中的那一次见面,才使我真正明白他到底是什么人。”
“是吗?那你觉得他是什么人?”
荷鲁斯苦笑了一下:“我想你知道答桉。”
“疯人。”
安格朗微微一笑,摊开了双手:“他所做的事情,正常人干不出其中任何一件。这其中最棒的一点是什么呢?是他习以为常的态度。他表现得好像他才是正常的那个。”
微笑扩大了,红砂之主情难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空旷的舰桥大厅内。
“我曾质问过他为何要做那些事,但他却只是奇怪地看着我,好像我才是那个不正常的人。这种态度真令人讨厌,尤其是在我知道他其实非常清醒之后他根本就不疯,荷鲁斯。”
笑意终结,面孔归于平静。安格朗摇着头,叹息了一声。
“那都是他的伪装一种用来给他自己勇气的伪装。”
“他欺骗自己,说服自己,让他自己都信服自己是个疯人。这样他就可以做那些胆大妄为的危险之事了,而且可以不计后果的做,因为他是疯人,他不会在乎自己的生命。”
“好吧,他真的不在乎吗?”
“我没有答桉。”安格朗平静地宣告。“但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一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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