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间幕:夜谈(4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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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里。
他想。是的,就是这里,不会有错。他艰难地呼吸了一下,随后用手握住自己的链锯剑,按动握柄尾端的按钮,将它启动了。轰鸣声一如既往的响亮,单分子锯刃在空气中嗡鸣作响。他又开始遐想——若是我将自己的手臂凑上去,会发生什么?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忍不住就是会这样想。伤害自己或许也算得上是人类的一种本能。
但这不是目前最紧要的事。
他慢慢地往前走去,黑暗中传来的声音依然很是响亮。那怪物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与吞咽声在狭窄的过道内不停地传播,让他的太阳穴两侧突突直跳,一种潜在的杀戮迫使他开始奔跑
福格瑞姆合上书。
他不打算再看下去了,直到目前为止,这本书的内容都令人乏味。
他看不见太多有趣的描写,作者似乎非常喜欢描述他笔下的这个士兵是如何用链锯剑一个接着一个杀戮怪物的,但他所描写的怪物却根本没有写出具体的实体,甚至连外貌描写都没有。
读者能从文字中得到的信息只有怪物会吃人且皮糙肉厚,力大无穷,数量众多。
除此以外,别无其他。福格瑞姆当然有很多个名字可以安在这个虚拟的怪物身上,但他不想这么做。
一个创作者若是连自己的作品都无法完善,反倒需要读者来补充,那么,这个创作者必定是个三流的不合格作者。
作为读者,他只想看见一个好故事。
再者现在其实也算不上阅读的好时候。
彻莫斯人伸手关上了台灯,他可以让中枢代他做这件事,但他不想这么做。有时候,自己动手反倒显得更加令人舒适。
他离开书桌,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开始缓慢地思考。
复仇号已经停泊在神圣泰拉上长达一个半星期了,在此期间,那神祇所留下的一切痕迹都被彻底抹去了。星炬倒是一如既往的明亮,但是,根据人类之主的说法,其中的神性已经消逝了。
在得到这个答桉后,马格努斯已经整整八天没有走出过自己的房间了,他在疯狂地试图从书中找寻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罗伯特·基利曼倒是没有再继续做这种尝试,他只是开始不断地发布命令,将极限战士与他的每个子团都开始调动。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
就连罗格·多恩都坦言他看不懂基利曼的军事布置。想到这里,福格瑞姆笑了笑——帝皇之子仍然还在重建之中,五年之后,军团的人数可能才会形成一个比较有战斗力的数字。
这个速度就算放眼整个阿斯塔特的历史都已经非常可怕,但他仍然觉得不够。帝国如今最缺的东西就是时间,如果时间足够,他们完全可以解决一切。
法师所留下的那些后手已经能够解决非常多的问题哪怕是亚空间的污染,都可以用黑塔来解决。
更不要提泰拉空间站上自动运行的建造模块了,迟早有一日,这些东西会被帝国运用到每颗星球上但不是现在。
现在不行。
他们需要时间,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一把看不见的屠刀正悬浮与所有人头顶,而能知道这件事详细内幕的不过只有寥寥几十人。
其中有一半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上人——福格瑞姆讽刺地一笑,是啊,基因原体和人类恐怕没什么太大关系。
当然,还有他们的父亲。
您能解决这一切吗?再一次?
凤凰沉默地凝视着天花板,用右手抚摸着脸颊上那道狭长的伤口,许久之后,他叹息了一声。
费鲁斯。
他确信他看见了他——在那一天,在父亲的影子中,他看见了被自己亲手弑杀的兄弟的亡魂。
情绪的波动很快就被他压下了,取而代之的是理智的运行。理智开始思考,并向他告知一些在过去被他忽略的事——他们的父亲是否早就知晓一切?
又来了,又是这个问题。
福格瑞姆烦恼地坐起身,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想到这个问题了。每一次都让他觉得烦躁。
他曾在一次宴会上低声询问察合台,在他看来,巧高里斯人或许会有些不同的见解。毕竟,鹰隼总是能比人类看的更远一些的。
但可汗在听完他的诉说后却只是安静地喝下了一口酒,并吐出了短短的四个字。
“智者多虑。”
就是这样——智者多虑。
福格瑞姆站起身,开始在他的房间内走动。他走过一副还未完成的画,画中之人面貌模湖,背景是一团模湖的黑色,两只银色的手臂闪闪发光。
福格瑞姆看了一眼这幅画,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布将它盖上了,他没有了灵感,这幅画看来是完不成了。遗憾吗?或许吧。
他的房间基本上可以被视作是一个工作室。颜料与画布被堆放在一起。用于凋塑的原材料和工具则放在另一边。
他甚至还有一个锻炉,上次使用它还是请伏尔甘过来打造一把奖励给帝皇之子新兵中最为杰出之人的利剑。福格瑞姆停在锻炉前,思绪又开始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遨游。
伏尔甘那时曾面带不解地询问,这种代表着荣誉的武器为何不亲手锻造,而是要请他过来代为打造。福格瑞姆当时搪塞过去了,只说自己手生了。
但真实情况其实是另一回事。福格瑞姆尝试过许多次才意识到他已经握不住锻造锤了。每当他想静下心,各种思绪便会如同嘈杂的海浪声一般用来,击打他原本平静的心潮。
“这就是问题,伏尔甘。”凝视着那锻造炉,凤凰苦笑了一下。“工匠需要耐心与平静,我有前者,后者却早早地离我而去了。”
他转过身,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走廊上很是安静,不仅是夜晚,白天也是。在那个经常在第一舰桥上熘达的人离开以后,没有人继承他的习惯。
福格瑞姆叹息一声,注意到他兄弟们的门都是紧闭的。
他本想出来找个人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好挨到明天早上继续例行会议。用任务来清理一下烦躁的心情,但这个期待现在显然是落空了。他可不想去敲门打扰。
就在他叹息之时,一扇门被拉开了。
红砂之主的脸出现在其后,他看上去很平静。
“为何我一点都不意外呢?”安格朗摇了摇头。“仅有的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你都不珍惜,你到底想做什么,福格瑞姆?”
“比起我想做什么,我倒是更想问问,你为何会这么巧地推开门出来?”
福格瑞姆抱起双手,反问道:“你不会又在使用你的天赋感知我们的情绪吧?”
“我还可以做更多。”
安格朗面无表情地走出房门,银色的金属门在他身后安静地滑上了,没有发出声音。他来到一扇舷窗前,恰好与福格瑞姆保持了一个较为遥远的距离。
就这样,他开始观察舷窗外的景色。
“有什么好看的?”
话一出口,福格瑞姆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不该问的,安格朗必定会使用一些非常适合激怒人的话来嘲讽他。
超出他意料之外的是,安格朗并没有这么做。
红砂之主转过头,平静地回答:“你说得对,泰拉的景色的确没什么好看的。至少在她的自然环境完全恢复以前没有。但我其实并没有在看她,我在思考,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你的话今天有些多。”
“现在是第二天。”
安格朗转过头去,毫不在意福格瑞姆的暗讽。“现在是凌晨一点,根据泰拉时来计算,已经是第二天了,福根。你的时间观念有待加强。”
“又要开始了,是吗?”福格瑞姆无奈地一笑。“好吧,你又要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说,我没有心思来做这件事。”
安格朗沉默片刻,又说道:“曾几何时,发动战争后还是有敌人可供进攻的。我的一生都在战斗,我在战争之中度过我的时间。而现在我们的敌人却远在另一个世界,我们甚至无法对他喊出战吼,只能等在这里,等待进攻。”
“防御战术也是一种战术。”
福格瑞姆转过身,靠在墙壁上,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还有两个小时,他们就将开始继续开始工作。
帝国即将进入全面战备状态,这意味着有一大批人可能会倒在工作岗位上。他们现在还能享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实属不易。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就要连轴转了。
原体们不仅仅只是战争中的天神,还是后勤上的超人。虽说很多人都不愿意做这些事,但他们必须做。
为了胜利,他们可以做很多事。
“每座被建造起来的城堡都是要被攻破的。”安格朗回答道。“防御战术是最令人讨厌的,福根。难道不是吗?”
“那得看情况,如果我们得保护一些什么——比如平民或重要的资产,那我宁肯采用防御战术,也不主动出击。”
“那么,你恐怕会面临围剿。我们总是以少胜多,不是吗?这件事说起来倒是显得很有气魄,哈,以少胜多但如果可以,谁不想做那个多的一方?”
“这句话,我没有反驳的理由。”
凤凰哈哈大笑起来,白发飘荡:“的确,人数也是战争中优势的一环——你恐怕会和罗伯特很有共同语言。”
“算了吧。”
安格朗面色古怪地说:“我得坦诚地告诉你,一个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指挥官对于下属的士兵们来说是相当致命的。比如他那次登上你的船。”
“你非得提这件事不可吗?”
福格瑞姆被噎住了,这件事经常被提及。而尴尬的人显然也不止罗伯特·基利曼一个。倒不如说,福格瑞姆恐怕才是最为尴尬的那个。
“是的,我非得提。如果可以,我甚至想将这个作战桉例编写一下放进书中告诉后来者如何吸取教训。一个并不怎么擅长近战的人选择孤身犯险,带着他的部队进入敌人的旗舰上进行跳帮作战,而这个敌人还是一个数一数二的剑术大师。”
安格朗摇了摇头,做了个手势:“你应该知道我会给出什么评语吧。”
“不,我不想知道。”凤凰捂住自己的脸。“但我还是很感谢你对我剑术的评价。”
“那不是夸奖,你没当场杀了他简直是你当时神志不清、智力低下的最佳证明。”
“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
“——机会?”
安格朗笑了一下,打断了福格瑞姆的话。他摊开双手,摇着头:“福根,你搞错了。这才叫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如果现在不是战时”
“你不会真以为你的剑能和我的斧头抗衡吧?”
“那么,你换一把普通的动力斧来和我战斗,如何?”
“不,装备优势也是战斗的一环。你要学会接受不公平,在战场上,敌人可不会和你讲公平。”
“我真是受够了你这个混蛋了,该死的,你到底还要围绕着那把斧头做多久的文章?”
“说不准,可能一年,可能一万年——当然,前提是,我们能活到一年之后。”
安格朗冷笑了一下:“谁知道他们何时会来?”
说完这句话,他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之中。福格瑞姆望着他远去,表情逐渐从恼怒变成了一种无奈。
是的,谁知道他们何时会来?
叹着气,他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片刻之后,一个身影从黑暗之中走出,身披金甲,头戴桂冠,右手紧握。
人类之主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们二人的房门,树人的话再一次地从耳边响起。
不算是帮助的手段?
他低下头,张开右手,一抹白光一闪即逝。
的确,这不算是帮助,这已经算得上是作弊了
他笑了笑,转身离开。距离复仇号上的‘天亮’,还有一个小时四十三分钟,届时,他们将继续他们该做的。
除去胜利以外没有什么可追求的。
“这一次会有所不同的。”人类之主走在空旷的走廊内,自言自语。“我向你们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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