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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陆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八荒看定游四海,天地倾覆乾坤翻。华发早生鬓毛改,长恨消减家国还。万山踏遍红云飘,三尺白雪不染尘。至死仍怀赤诚志,自有公道在人间。
且说那尹温烈自以为挣脱束缚,不受拘束,逃出生天,一路纵马狂奔,又不时回头张望,见叶藏等人果如其言,并未追赶,便逐渐放松警惕,抹一把额头汗珠,殊不知已是大汗淋漓,将衣衫浸透,故而微扯缰绳,放缓脚步,但闻那胯下玉龙一声响鼻,便将那飞纵的四蹄放缓了些。
尹温烈也得趁此机会“欣赏”一番周围的风景。他处尽是苍凉景,满眼皆作晚凉天。偏偏此地春意盎,不绝桃花与青山。那一瓣瓣桃花,似朱唇,一片片绯红,若笑言,娇意浓烈,好不喜人,尹温烈走马观花,直往山下去,却并未走那来时的紫藤小径,而是顺着大道走走看看,本以为能顺利逃出桃花峪,殊不知误打误撞,早不知到了何处。
这桃花峪妙就妙在地势险峻,道路错综复杂,大大小小的路径约莫有几十条之多,可能进出山谷的仅有一条路。若不是有熟识之人引路,那不知情形的外人若是想闯入谷中或是逃出山谷,简直是难如登天。更何况还有那谷口的桃花迷阵,至今还未有多少人亲眼见过。如今那尹温烈又怎么知晓,自己将面对些甚么。
可尹温烈方才“脱险”,还有些兴致,可久而久之,看得惯了,倒也不觉得这满眼的桃花有何可流连。
甚至还冷笑一声,在心底暗暗讥讽道:“想我一十七岁便扎根贪狼关,司空见惯了塞北的狼烟风沙,终日风餐露宿,也不觉有何不妥。可如今只不过在此地逗留半日,竟险些被这奇异之景吸引。人言饱暖思淫欲,想来果然如此那叶藏等人盘踞于此,与世隔绝,不问世事,如今竟敢在朝廷之事上动心思,不知目的为何只怕别有用心,此地不便久留,还是速速出谷为好。”
想的此处,尹温烈便坚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对叶藏等人愈发戒备,正好方才休息停当,精神足备,正要拍马快行,惊觉方才走的太急,竟未曾带走行李与银枪,尹温烈万分为难,只得在原地徘徊,犹豫着是否该回程去取。左思右想,实在是多有不便,只怕叶藏等人反悔,再不放他离开,只得作罢,放开缰绳,拨马便走。
怎奈行不多时,那尹温烈又勒住马缰,目光闪烁,双眼瞪圆,大为震惊,顺着其目光看去,原是那不远处的一枝桃花树下,正端端正正的立着他的亮银枪,一旁还整整齐齐的放着他的行礼。尹温烈不敢多想,当即拍马上前,扯住银枪便横在掌中,舞动几番,甚是趁手,正是陪伴自己十年有余的亮银枪,想来在尹温烈被掳劫至桃花峪时,那亮银枪也落入了叶藏手中。
话不多说,又甩手用那银枪,挑起行礼包袱,顺势扛在肩头。此处物件是由何人摆放不言而喻,尹温烈心中更是清楚,但如今又不敢造次,只得抱拳昂头,环顾四周朗声喊道:“多谢前辈还我行礼!在下告辞!”
话音刚落,尹温烈再不敢逗留,那叶藏武功高强,更有神出鬼没变化之法,保不准正在暗处紧盯着自己,尹温烈不敢松懈,纵马狂奔,大道开阔,并无阻碍,忽见前方岔路口,分出东西两条道,西边道路更显宽阔平坦,入口处还有一棵长得古怪的桃花树,东边那路相比之下就显得狭窄崎岖许多,且多细碎小石,杂草丛生。
此处正好似那曹孟德败走华容道,分出大小路径,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但好在两条道路皆十分平静,看上去并无异样与埋伏,想来那叶藏本可一开始便成功阻拦尹温烈下山,也没必要在此暗下毒手,惹人耻笑。故而尹温烈沉吟片刻,深思熟虑一番,终是长呼一口气,下定决心,拨马向西,快马加鞭。
果不其然,一路平坦顺畅,却无异样,尹温烈隐约间还有些得意,心想着果然选对了道路,可不想又行了一阵,桃花林越来越茂盛,遮天蔽日,不见光影,叫尹温烈凝眉闭气,暗暗提起警惕,放缓脚步,耳畔更无风声,只留下那清晰的马蹄声,落在心间。
约莫走了数百步,忽见前方隐约有光,尹温烈便提起警惕,仗开银枪,将行礼包袱牢牢缚在背后,轻踢马镫,右手撇长枪,左手执缰绳,小心翼翼,缓步上前。待冲出阴影,方知此处乃是一间小厅,上有天井,如外界光亮,而那小厅的布置也如山上一般,古色古香,极尽典雅。三面皆是白墙,挂满朝代不一的字画真迹,盆景瓷瓶,应有尽有。中间摆着一张相对古朴的无纹石桌,与两把更为普通的石凳。
尹温烈心中好奇,环顾四周,确信四下无人,这才翻身下马,挑开银枪,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周围的情形,缓步走上前去,来到石桌前,这才发现原是一张棋盘。想那尹温烈,时至今日,已将近半数岁月都付了疆场,却忘了幼时被卖入达官显贵家中做小厮之事。想当初那人家只因尹温烈少时聪颖,做不得重活,便吩咐他除了做些闲杂事外,还要他陪少爷玩耍,那少爷虽出身显贵,倒不是寻常纨绔,对尹温烈也算照顾有加,闲暇之时,便也教过他认棋下棋,故而尹温烈虽不算精通,倒也能看懂几分。
这残缺的棋局并不难看懂,只是白子将黑子围在当中,交叉点皆被占据,仅留下一位棋眼,而此处并无其他棋子,仅在桌角留有一颗黑子,似乎是有意留给尹温烈去下。但尹温烈左思右想,细细琢磨,将那棋子捻在指尖,却无处可落子。这残局怎么看怎么是黑子的死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论落子何处,都再难起死回生。
但冥冥之中由天定,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动着尹温烈将手中棋子落下那棋子,摆在被重重围截的白子当间,棋眼之处,虽仍是死棋,但忽闻一声轻微的机关转动声,“咔哒咔哒”,在寂静空幽的小厅之中更显清晰,尹温烈闻声慌忙后退,错开双腿,摆开阵势,将银枪横于胸前,左顾右盼,极为警惕。
一旁玉龙也鬃毛倒立,怒目瞪圆,响鼻震天,上蹦下跳,躁动不安。
可稍过一阵,待诸事平定,也并无异样发生,正当尹温烈心觉此事多半是雷声大雨点小,徒做唬人用处,并无实际用途之时,又见那石桌徐徐旋转起来,竟又向下陷去,直至消失殆尽,似乎并未存在过一般,这机关倒也普通,可偏偏在方才那石桌摆放之处,留下两行小字。
出于好奇,又迫于警惕,尹温烈便壮起胆子上前查看,只见其写的正是“回头是路,绝处逢生”。“回头是路,绝处逢生”尹温烈又默默在心底念了一遍,细细品味道,“先是引导我下了一步明知是必死无疑的棋,如今却又告诉我,回头是路,绝处逢生真有意思。”
尹温烈轻笑一声,便认定此乃那叶藏用来捉弄他人,故而设下此无用机关,可正当欲寻出路离开此地时,方知三面皆是墙壁,并无出路,正乃绝境,唯有来时之路方可离开,正该是“回头是路,绝处逢生”之用意。尹温烈大惊失色,心中隐隐不安,这叶藏似乎能洞察人心,极为可怖,不待细想,就要离开,谁知还未及动身,忽闻叶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回荡在狭小的小厅之中:“尹少侠,前方无道,中途知返,绝处逢生,回头是路!不若听老夫一言,你我互助,必能使得前路开阔!”
“妖言惑众!”尹温烈方知那叶藏自始至终皆在暗处观察着自己,本就没想放他离开,又接连遭人戏耍,正是怒火中烧,当即飞身上马,夺门而出,双手挥动银枪纵马狂奔,似要将沿途那并不存在的荆棘阻碍尽皆斩断,荡开大道,如风似火,一路疾行。
片刻之后,尹温烈便回到了先前那抉择的岔路口,这次他并未犹豫,也未曾按照那叶藏所说原路返回,而是纵马越过碎石重叠,朝着那狭窄泥泞的东边小路奔去。那往东之路越走越宽阔,越走越平坦,但屡屡吃亏中计的尹温烈不敢掉以轻心,仍一路拍马快行,玉龙飞腾,风云震荡,果不其然,正是出谷之路,约莫行了一二里地,便来到一处山丘之上。
俯视前方谷地,且见四面环山,道路蜿蜒,桃花遍地。正前方桃花树丛之间,隐隐约约透出那狭窄的出口,尹温烈大喜过望,自诩老天庇佑,天无绝人之路,暗自庆幸未曾听那叶藏的“妖言”,不待三思,便冲入那桃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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