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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辞太平第二卷怒海狂沙命如霜第一百一十回将军心火怀嗔怒而此时那南理城城楼之上,已是全副武装,戒备森严,严阵以待。上至将军,下至士卒,都接到了死战不退的军令,孟克答应他们,奏疏一封,上奏天子,请愿为此战所有将士,无论最终是死是活,都有朝廷户部拨款,为其照顾赡养父母妻儿,以终天年,同时减免五年赋税,以安其心。
如此一来,姜国将士皆无后顾之忧,欲背水一战,凭南理城与北军一决雌雄。此一战,无论谁胜谁负,惨烈与否,都将载入史册,这一仗也直接决定了,北军是否能继续南下,攻城掠地与姜国的生死存亡。
而身为大将军的孟克则披上那先帝钦赐的麒麟宝相吞金甲,手执九龙剑,登上城楼,指挥作战。孟啸孟心分立两旁,神情严肃,一言不发,也是紧张到屏住呼吸。他们已不算是甚么初次上阵的新兵,大大小小的恶战,生死之际,命悬一线的时刻也曾经历过不少,但都没有眼前这一场即将到来的鏖战更令他们战战兢兢。
不远处那士卒模样打扮的刘不仁也是如此。他或许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披坚执锐,上阵杀敌,与曾经属于他的城池共存亡。但或许他们不曾料到,北军此次虽然声势浩大,但却并没有即刻攻城的打算。
且看那天际初,山谷间,浩浩荡荡的北军朝南进发,军容肃正,井然有序,杀气腾腾。烟尘激荡,旌旗翻腾,长烟似虎,赤日如狼。隆隆战鼓隐其间,声声落在心坎上,好似阴云遮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前所未有的巨大压迫感。金戈相碰,烈马嘶鸣,为首的正是那北军将领方槐,身后则是他部下的三万大军。
待到那烈阳悬于头顶正中之时,北军的军阵已然在城楼之下排开,数十个方阵星罗棋布,于城楼俯看,密密麻麻,极为骇人。但姜国将士却不为所动,虽心中亦有些胆战心惊,但却将身板挺直,紧紧攥住手中的长枪,严阵以待。孟克更是早有军令在前,擅自出城迎战者,杀无赦。这是一场防守战,他们的任务,不是斩杀多少敌人,而是钉在南理城,设法夺回赤霞山。
且说那方槐抬头望了一眼并不算高的城楼,一眼便望见那正当中的孟克,他二人虽未曾谋面,但方槐却能从容貌与年龄差异中推测出他便是孟克。并未多言,只一挥手,军阵之中,号角响起,鼓声阵阵,有如天雷滚地,极为震撼,北军将士忽而齐声呐喊,喊杀声通天彻底,而那方槐却拨码回转,躲入阵中,不知究竟有甚么目的。
城楼上的孟克父子三人见此一幕也颇为意外,眼看这方槐不紧不慢,似乎没有多少攻城的意愿,但又不知其葫芦里卖的究竟是甚么药,故而不敢放松警惕。孟啸伏在城楼之上,伸长了脖子,探出脑袋,眯着眼看了许久,才纳闷道:“真是奇了怪,这北军攻城,既无有云梯战车,亦没有攻城器械,如何能攻城?莫非这是甚么我等不知晓的新式战术?”
“无论他们究竟意欲何为,我们也绝对不能放松警惕,让他们有可乘之机!”孟心攥紧了拳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孟克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抬手言道:“传令下去,叫各营各部将士严阵以待,不可放松,随时准备迎战!”“遵命——”孟啸孟心二人领命而去,只留孟克一人独立城楼之上,依旧观察着北军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少时,北军军阵变换,两旁军士若潮水般散开,让开当间,一员战将提着一个圆滚滚的漆黑布包,扛着长枪便冲出阵来。两旁军士齐声呐喊,好似是在欢呼庆祝,含糊不清,听不真切。城楼上的孟克及众将士的目光也一同汇聚到了那员战将身上,全然不知他下一刻要做些甚么,屏气凝神,好不压抑。
却见那人将手中布包丢在身前,包裹散开,滚出来一顶银光熠熠的狻猊兜鍪。孟克一眼便认出了那顶兜鍪,那曾是孟啸所戴。原来此乃是前日里孟啸中赵德李彪诈降计之时,深陷北军营寨中逃窜时所丢弃的。被北军将士拾得,交予庞征,庞征又上呈与沈钦。故而沈钦差这方槐前来骂阵之时,也带上了此物,用于激怒屡次上当中计的孟啸。
不料千算万算,少算了一招。智者千虑,偶有一失。偏偏那孟啸被孟克遣去传令,不在城楼,故而没有见到此一幕。
且看那北军战将,用长枪挑起兜鍪,举在半空,又仰头冲着城楼之上扯开嗓子,放声高喊道:“孟啸小儿,头颅在此,还不快快出城来降,免得他日人头落地,正与这兜鍪重逢呐。哈哈哈......”此言一出,惹得周边北军士卒皆齐声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快活。城楼上的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又闻听那战将高声叫骂挑衅道:“孟克老儿,皓首匹夫,将入黄土,不知在家戏子为乐,偏偏要披坚执锐,上阵杀敌,只怕你那颗白头终究要被自己的鲜血所染,再也回不得家啦,哈哈......”
孟克闻听此言,险些就要发作,幸得身旁众将连声劝阻,他这才逐渐冷静下来,似乎依然认清此乃北军的诱敌之计,故而不再放在心上。可他偏偏又不敢一走了之,生怕北军在他离开城楼之后突然发动进攻,打他个措手不及,故而只得在城楼之上,这便躲不开那些污言秽语,叫骂之声。
“孟心小儿,黄口孺子,半大孩子,乳臭未干,还敢在此逗留!劝你快快滚回家中,免得尿了裤子!哈哈......”
幸得此时那孟心也不在城楼之上,不然不知会发生些甚么。但即便如此,身为人父的孟克在这些针对其最亲爱的孩子,肮脏不堪的挑衅之言落入耳中之时,亦是心如刀绞,怒发冲冠,双手死死按住那粗糙的城垛,双手十指更是陷在那石缝之间,任那尖锐的碎石将指腹刺破,流出殷红的鲜血来也不在意。紧咬牙关,怒目瞪圆,额角青筋密布,双眼满是血丝,恨不得用眼神将那战将撕成碎片,方才罢休。
“老狗老狗命不长!小儿小儿没爹娘!哈哈哈......”
“老狗没了胆,竟窝在城里做缩头乌龟,孙子,敢出来与爷爷一决死战么?!”
“我看他们是吓破了胆,姜国小儿,无能之辈!”
“先破南理城,在取那承天府,待破了城,也要在那皇帝老儿的龙椅上坐一坐,在他的后宫里好好玩耍一般,岂不美哉?”
“从爷爷的胯下钻过去,便饶你们父子三人不死哈哈哈......”
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充斥在这天地之间,垂着头的孟克微微颤动,左右众将皆不敢上前劝阻,生怕一不留神弄巧成拙,而姜国将士也皆是怒不可遏,皆欲出城迎战。此时正逢那孟啸孟心传令归来,见城楼之上群情愤慨,众将皆欲应战,不愿再龟缩于城中。二人大为不解,面面相觑,满头雾水,慌忙上前将那剧烈颤动,双目赤红,踉踉跄跄的孟克扶住,两兄弟又分立左右,忙问道:“父帅,发生了何事?为何你等皆如此......”
话未说完,那城楼之下的叫骂声便飘了上来,落入二人耳中,先是一惊,随后便回过神来。惊见那城楼之下,北军将士竟然将那孟啸的兜鍪当作蹴鞠,在脚下踢来踢去。那圆滚滚的兜鍪真像人的脑袋一般,不想却遭受这般羞辱。孟啸哪里肯忍受这般奇耻大辱,咬牙切齿,破口大骂,拔出宝剑就要出城杀敌,却被孟心死死拦住。
正在孟心极力劝说孟克孟啸冷静之时,忽闻那北军叫嚷之声,三人便伏在城楼之上循声望去,但见那还了得正欢的北军将士忽然散开,从阵中又跑出一队军士,高举着三个招魂幡,那幡原是不知从何处扯来的碎布片,用歪歪扭扭,粗陋不堪的笔迹写着孟克父子三人的姓名,立在阵前,北军众将士纷纷上前,解开衣甲裤带,便朝着那三顶招魂幡撒尿取乐,不时谈笑风生,大笑不已。
诸事皆毕,又将那三顶招魂幡踢倒在地,极尽所能,踩踏蹂躏,百般羞辱,那脸上洋溢而出的笑容,更是对孟克父子,对姜国最大的挑衅。
“父帅!请父帅准我出城迎敌!我只要,只要三千人马,定能杀得这帮畜生落花流水!”满面赤红,怒发冲冠的孟啸手执长剑,声音有些沙哑,怒火中烧,按捺不住,誓要与城外叫嚣的北军决一死战,却被身旁的孟心死死抱住腰腹,动弹不得。孟啸只得使出浑身气力将他一把推开,又转身将其踢翻在地,气愤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便用剑直指着那一脸无辜的孟心,厉声痛骂道:“你也是姜国的人,为何要拦我!”
“小不忍则乱大谋,兄长切莫意气用事!”孟心无奈的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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