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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还蒙蒙亮着,海兰珠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握拳撑着地,一手拿着抹布使劲擦着地板,身旁的木桶里装满了冰凉刺骨的水。起先她还感到冷,不过现在,后背一片潮热。
她还是做着以前的洒扫工作,只不过地点转移到了努尔哈赤的大殿里,工作繁重却更甚从前。
海兰珠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喘了口气,抬头望向塔铃,她正在上擦拭努尔哈赤的御座,现在她俩一处做事,一屋就寝,真算是难得的缘分,这感情也更加深厚了。
大殿打扫干净后,又是一众杂事处理,待得一切妥当后,她俩才进屋歇息。
海兰珠净手后便取出花芪膏抹手,对塔铃说到:“这花芪膏效果的确好,虽说是早晚抹的,但想来是针对平常人而言,我们整日手上活计繁重,必然要时时抹吧。”
海兰珠又看向塔铃的手,心疼道:“塔铃,你这手冻得都有些发肿了,怎么也没见你擦这个花芪膏呀?你不是有吗?”
塔铃微微一怔,不过立马笑道:“我这不是跟姐姐想的一样吗,时时都在抹,所以前几天就擦完了。”
“喔,那好,你跟我一起用吧。”
“好呀。不过姐姐得赶着紧儿的休息,等下还要继续忙活咧。”
“呃……唉!”海兰珠苦着脸,低额朝桌子上重重磕了磕。
“姐姐,当心啊!别磕坏了脑子。”
“……”
待到午时时分,太阳竟晃悠悠地从云层后露了半边脸出来,虽然冰冷的空气依旧冰冷着,但这浅浅淡淡的阳光终究令这一直阴冷着的冬日有了些许生气。
海兰珠提着水桶从大殿侧门出来时,就看见一个小奴才捧着一张大弓急匆匆地往前面走,想是看见了海兰珠,脚下步子连连顿住,转身跑到她面前,涨红着一张脸,“好姐姐,我拉肚子,求姐姐帮我把这副弓送到校场交于大汗。”说罢也不等海兰珠答应便将弓强塞进她手中,那弓是她意料之外的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险些给摔了,海兰珠再抬起头来时,那小奴才早就跑没了影。
“姐姐,怎么了?”塔铃提着水桶走近,疑惑得看着海兰珠手中的弓。
“想是大汗身边的奴才,奉了取弓的差事,却碰着肚子疼,叫我帮他送弓,唉!只是不知道校场在哪儿?不如……”海兰珠挽过塔铃的手臂,狡黠一笑,“不如难为铃妹妹给姐姐领个路?”
校场离大殿并不远,顺着宫道一路向北再往西转,巍峨宫殿隐去,一个开阔平旷的校场便入了眼,给人一种豁然开朗之感。海兰珠隔着栅栏看着里面身穿铠甲的将士和高大的骏马,听着呐喊助威的豪迈之声,心神有些激荡,这可是她完全没见过的场景,其热烈豪情似要冲破云霄,相比她贫乏枯燥如一潭死水的生活,这才叫生命吧。
“铃妹,这校场里面的都是些什么人?都在做什么?”
“自然不是普通将士,大汗在场,八大贝勒以及重臣名将瞧着大半都在。”塔铃眯着眼昂着头望向校场内。
“哟,骑在马上射箭!真牛耶。”海兰珠将弓竖过来抱着,整个身子都贴在了木栅上,看的那叫兴致勃勃。
“你们是谁?在这做甚?”
正看的兴起,背后乍然一声责问,惊得海兰珠和塔铃慌忙回过头来,原来是这校场守卫,一身黄色甲胄,身姿挺拔,面容稍许青涩,眉目温和,两人见此,这才放下心舒了口气。
海兰珠拿正了弓,走到那年轻守卫面前,看着他道:“我俩是大汗殿里的宫人,奉命来为大汗送弓。”
那守卫与她四目相对,霎那红了脸,不自然地将头微微侧到一边,“既然如此,那就快送进去吧。”
“嗯。”海兰珠又回过头来望向塔铃,冲她甜甜一笑,虽然这笑容瞧着比春花还明媚,比暖阳还和煦,塔铃却觉得背后似有一阵冷风刮过,肩膀不禁微微一抖。
“呃,好姐姐,铃儿最怕这生人多的场所……”
“铃妹,你也总不能这样怯生啊!第一步总是要迈出去的,这样人才会有所成长啊!”海兰珠语重心长道。
“姐姐,何不你自个儿来迈出这一步?”塔铃皱着脸,扁着嘴说到。
“铃妹啊,你也知姐姐与汗王不大对付,姐姐一见大汗,就担心脑袋是否会搬家,然后双腿就直打颤儿,等下若是……”
“咳咳,两位姑娘?”站在一旁尴尬了许久的守卫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海兰珠的话,虽然听她嗓音清透甜糯,絮絮叨叨在她嘴里也不让人厌烦,但总不能任由她滔滔不绝下去,“两位姑娘尽快将弓送进去为好,别耽误了事。”
塔铃看着海兰珠委屈巴巴的样子,只好不情愿地接过了弓,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进了校场。
海兰珠看着远去的背影,一脸得逞笑意,想到身边还有人,才回过头来,“怎么称呼您?”这位少年应该比自己小三四来岁,眉目还显稚嫩,竟然这么小就出来历练了。
“我姓完颜,名阿什坦。”
话音刚落,一阵叫好声从校场里传了过来,海兰珠又兴奋地凑到栅栏旁,瞪大了眼往里瞧着。
塔铃找准努尔哈赤的方位后,便垂首疾步走了过去,心中却是打鼓一般。
行至近前,塔铃躬身,把弓举至头顶,“大汗,弓已取来。”
努尔哈赤接过弓,取过羽箭按到弦上,拉满弓,一箭脱弦,簌簌奔去直中靶心。
“好!”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塔铃早已福身告退,低头往场外急急走去。
努尔哈赤又取过一支箭拉满了弓,却不对箭靶,转过弓对准了另外一个方向。
众人不解,望向弓箭所指之处,一身碧色宫装的奴婢正袅袅往校场口走。
“父汗,您……”多尔衮一脸惊惶。
箭已脱弦,恰恰挨着塔铃的身侧而过,牢牢钉在了一块木栅上。
“啊!”海兰珠惊呼一声,往后跌了两步。
阿什坦听到动静忙从岗上跑了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支羽箭钉在栅上,这不正是她刚才所倚之处吗?
再望向场内,一道道的视线皆往他们这边投来,气氛有一丝尴尬的凝滞,那个送弓的姑娘,呆愣在前方不远处,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奴婢?定要狠狠处罚!”莽古尔泰嚷嚷道。
皇太极凝神看了一眼栅外的碧色身影,眉头微微一蹙。
“听说多尔衮和多铎箭术精进不少,不妨今日展示展示?”一旁的代善抚着多铎的头,温和笑道。
莽古尔泰闻言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随口又嘟哝了两句。
多尔衮心思透亮,忙接过了代善的话茬,
“那是当然,还望诸位哥哥指点指点。”
“来,就用父汗的弓,到要看你拉不拉得开!”三言两语间,场面又热闹了起来。
海兰珠睨着那羽箭,抚了抚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对面被吓呆了的塔铃,忙冲她招手,招了几番又连带着压着嗓子的叫唤才算是把塔铃的神给回过来了。
“姐姐。”塔铃走过来,拉着海兰珠的袖子,一张小脸透着惨白,眼里似还含着泪光。
海兰珠一把挽过塔铃,打趣道:“铃妹,今儿个你也算是历练了,以后碰着啥,也不会再怕了吧?”
又抬眼看向一脸讶异的阿什坦,“大人,我们就先走了啊!”阿什坦楞楞地点了点头。
“看来以后我还是得注意点啊,不能再偷看壁角了,不过,这也不算是壁角啊!?”
“铃妹别怕,这宫中波诡云谲,暗涛汹涌,以后有你怕的!呃……”
风吹过来的话语一丝不差得传到了阿什坦的耳里,他侧头看着远去的背影,满心的好奇与惊讶,真是一个特别的姑娘。复又走到那栅前,将那只白羽箭给拔下,校场内箭啸马鸣,助威叫好声此起彼伏,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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