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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候,秦择从床上起来,院子里没有人,他打量这个院子。

泥巴和稻草混做的墙面,茅草顶,墙面有些地方还开裂了,漏着风,被人塞了稻草。可惜一大半稻草被风吹落在地。

一间堂屋,左边是正房,右边是厨房。正房和厨房前面挨着东西厢房,应该就是平时几姐妹住的地方了。破虽破,但的确是标准的农家院子。

院子的西角落里堆着扫把和一把坏了的锄头,东角落放着一盆脏衣服没洗。再过去两步,就是装水的大水缸。

秦家家里没打井,吃水都要去一里外的河里打。原主记忆里,从没一天打过水。

爹娘在时靠爹娘,爹娘没了靠媳妇儿,媳妇儿没了又压榨女儿。

原主现在还剩下四个女儿,大女儿已经被原主卖给一个三十多的鳏夫,二女儿即将拿去抵赌债。

秦择眉头微蹙,那鳏夫之前的妻子听说就是被打死的。

“吱呀——”

秦择闻声望去,二女儿扛着比人高的锄头,三女儿和四女儿提着菜篮子。

那菜水灵灵的,码的整齐,根须上没有丁点儿泥土,一看就是在外面洗干净了才带回来。

二丫冷不丁看到秦择,吓了一跳,小声唤道“爹。”

之前浑身不适,秦择没看清楚,这会儿秦择发现三个女儿身上的衣服都是叠了一层又一层的补丁,边缘泛着毛边。一个赛一个的干瘦,衬的眼睛更大了。

秦择垂眸,二丫紧张的握着锄头柄,她常年干粗活,指骨比同龄人粗大,双手又黑又糙,指甲缝里染着黑灰和泥巴。

她似乎感受到了秦择的视线,低声道“爹,我我去做饭。”

她把锄头放到角落里,匆匆进了厨房。

三丫转身关院门,然后跟着进了厨房。

只有五岁的四丫怯生生的扯着秦择的袖摆哀求“爹,不卖二姐好不好。”

“爹…”

小丫头说着说着又哭了,三丫躲在厨房门后偷看。

“爹输掉的钱都会赢回来。”

三丫听见她爹如是说,心跟着沉了沉,对她爹的厌恶也更添了几分。

秦择越过四丫,大步出了院门。四丫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看到三丫还问“三姐,爹不卖二姐了吗?”

三丫白了她一眼“傻货。”

四丫嘴巴一瘪,小跑进厨房“二姐,二姐,三姐骂我。”

二丫别过脸,飞快拿袖子压了压眼角“四丫,你说什么?”

四丫忘了自己被骂,关切道“二姐,你是不是在哭啊。”

“二姐,你别哭,爹,爹不会卖你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说到后面,她自己也没了底气。

这厢秦择出门后,遇到了干完活回家的同村人。

这里是宋家村,大部分是宋姓。原主的祖辈是逃荒来的,本就人丁少,原主还作死,现在村里勉强有点关系的大概是猎户秦文山。他们俩是宋家村里唯二的秦姓人家了。

原剧情里,原主死后,秦文山收养了三丫。四丫被另一户人家养了。

因为秦文山经常上山打猎,有时也会带家里小辈去山上转转,所以三丫胆子比同龄人大,也熟悉地形。

也是因此,后来三丫才能抢了女主偷偷在山上救男主的功。

秦择干咳一声,觉得自己想远了。

一位老人道“秦择,天都快黑了,你还去哪里?”

秦择笑笑“前几天手气不好,今儿我感觉运气来了,得把之前输的赚回来。”

老人狠狠皱眉,刚要说什么,被身旁的年轻男人制止了,对方看向秦择,冷嘲热讽“那就不耽搁你赚钱了。”

秦择没听出来似的,朝老人点点头,然后双手枕在脑后,溜溜达达的走了。远远的,还能听到他的哨声。

老人叹了口气“秦择这么不着调,那几个丫头可怎么办?”

年轻男人缓了神色,劝道“爹,咱能力有限,哪管得了那么多。”

老人摇了摇头,步履沉重的走了。

秦择离开宋家村,径直朝镇上走去。他没有进镇,而是沿着镇外走着,最后在最西边一个破棚子外停下。

附近溜达,实则站岗的二人看到他都乐了“择哥来了,快请进。”

“择哥今儿玩点什么啊。”

秦择被带进棚内,直接对管事道“我没钱了,先借个三两。”

管事转了转眼珠,“你借了可还能还?前两日你不都拿你二女儿抵钱。”

秦择一下子涨红了脸,三白眼射出凶光“老子好几个女儿呢。你借不借吧。”

管事心里骂了句窝囊废,面上道“借借借。”

他很快写好了借据,让秦择签字按手印。随后把三两银子给了他。

趁秦择低头拿钱的功夫,管事跟不远处摇骰子的男人对了个眼神。

这个赌场破陋,但花样还不少,光骰子的玩法就三四种,还有牌九,弹棋,最里面甚至还有隐隐的鸡叫声。

秦择眼睛微眯,跟人去了三号桌。

摇骰子的男人二十出头,恭维道“择哥好,这回先下注多少?”

桌边已经有两个男人了,一个瘦高个,一个满脸麻子。他们也上下打量秦择。

秦择拿出一钱银子啪的放在桌上,微微躬着身,眼放精光“这局买大,今晚老子要把之前输的都赢回来。”

其他人笑笑,来这儿的谁不是这种想法。

瘦高个和麻子对视一眼,“我们买小。”

摇骰子的男人朗声道“想好了啊,买定离手。”

众人的目光都在男人手上的骰盅,倏地落下。

骰盅缓缓揭开“五五六,大。”

秦择一下子激动的蹦起来“我赢了,我赢了,给钱。”

瘦高个和麻子郁闷极了。

赌局继续,第二局第三局,秦择又赢了,然而第四局,他就开始输了。

秦择脸色有点不好,摇骰子的男人安抚道“择哥,赌场上输赢是常事。择哥今儿一看运气不错,说不定下局你就翻盘了。”

秦择没吭声,但还是下注了。之后他赢了两局,又输了一局。秦择就换了阵地,跑去跟人打牌九。

“哟,阿择来了,今儿手气如何啊?”

秦择啐了一口“他妈的,别提了。刚刚又输了一局,我换个地儿。”

一个大肚子男人笑道“行行,我给你让个位置。”

秦择打牌九开始也输,三把后才慢慢开始赢。一般保持在输两把小的,赢一把大的。

半夜时候,秦择满脸红光的找到管事,甩出三两银子“借据给我,老子还钱了。”

管事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择哥别啊,这会儿还钱,漏财运。”

不得不说,这管事把赌徒的心理抓的极准。可惜他遇上了秦择。

“屁,那借据才是漏老子财运,财一直往你那儿跑。”

管事心里一颤,以为秦择知道点什么,但秦择骂骂咧咧,只让他快点把借据拿出来,嚷嚷着要把财运漏洞补上。

管事无法,只好把借据拿出来。秦择拿起来团吧团吧扔嘴里吃了。

“这下漏洞补严实了。”

管事嘴角抽抽。

秦择接着去赌,等到天亮时候,他眼睛通红的再次找到管事。

熬了一晚上夜,管事脑子有些懵,见秦择这样,还以为秦择输红了眼,想也没想道“这次借多少?”

“借个锤子。”秦择又甩出五两银子,“把之前的欠条还给老子。”

管事那点迷糊全跑了,试探道“择哥昨晚手气不错啊。”

秦择得意道“当然,如果不是中途输了,我还能赢更多。”

管事闻言,心里的怀疑散了小半,他不愿意还欠条,“择哥累了一晚上,吃点东西吧。”

“我不吃。”秦择怒道“快把欠条给老子,老子琢磨半宿了,老子一直输,就是因为还有张欠条在你这里。”

秦择面色狰狞,犹如一头饿狼。

管事有点儿发怵,他见过不少赌徒,知道有些人认了死理能有多疯狂。

罢了罢了,左右秦择以后还会来的。

管事不情不愿的把之前的欠条还给秦择,秦择看了一眼确认无误,立刻塞嘴里吞了。

“这下财运都是我的了,我以后会发大财。”

管事差点没翻白眼,敷衍着把人送走。

秦择摇摇晃晃的离开赌场,清晨的阳光明亮,激的他合上眼。

原主一直以来都被好吃好喝供着,比他女儿还细皮嫩肉,虽然平时也喝酒,但都因为囊中微薄,不能敞开了吃喝,所以被动保持了身材。

没了那种流里流气,只是静静沐浴在阳光下,竟然有种返璞归真的质朴。

可惜睁眼后,他眼里的红血丝和自带凶相的三白眼就把这种质朴破坏殆尽。

早上有不少摊子出摊了,秦择在一家面摊坐下“老板,一碗阳春面。”

阳春面是素面,会便宜些。

面摊老板认识他,见他一脸疲惫,半玩笑半嘲讽道“昨儿又去哪逍遥了。”

宋家村离镇子不远,原主有俩钱儿就往镇上跑,时间久了,镇上大部分人都知道他,也知道他家里那点事。

秦择嘿嘿笑“当然是去挣大钱了。”

老板摇摇头,没再跟他搭话,端上面之后就去招待其他客人。

秦择就昨儿白日喝了小半碗粥,一直捱到现在,肚子早就在叫了。

他顾不得烫,拿起筷子夹着面条就往嘴里送,眨眼间就把面吃光,汤喝尽。

“老板,你手艺真好,让人吃了还想吃,以后肯定能把生意做大,开一个面馆,客似云来的。”

面摊老板虽然烦他,但这种好听话也很受用,笑道“借你吉言了。”

秦择端着空碗凑过去“老板是敞亮人,再给我打一碗面汤吧。”

面摊老板“嘿—”

面摊老板被气笑了,他就说秦择这小子什么时候能说中听的话了,搞半天原来是想占点小便宜。

面摊老板瞪了他一眼,还是给他打了碗汤。这汤是拿大骨头熬的,上面撒点葱花,味道极好。

腹中有了五分饱,秦择溜溜达达回家,途中还买了五文钱的豆糕。豆糕两文钱一块,秦择跟人磨了价,五文钱捡了三块走。

他进村的时候,有去挑水的村人看到他,“秦择,你去哪儿了?”

村里人一般不会连名带姓的叫人,太生分。大多数都是某某兄弟,某某家的,或者直接叫小名。

但谁让秦择太奇葩呢。

秦择得意道“挣钱去了。”

村人撇撇嘴,什么挣钱,肯定又去赌了。

“我累死了,先回家了。”秦择丢下话就走远了。

秦家院门关着,秦择敲了敲门,没人应。三个丫头应该出门了,要么是在田里,要么去打水了。

院门破旧不堪,稍微有力的男子都能踹开,秦择看了一眼,最后靠在院门处打盹儿。

他头还有些痛,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直到他被人轻轻晃醒。

二丫颤声道“爹,你怎么坐在门口。”

她有些害怕,她晚点出门就好了。让她爹睡门口,还不知道她爹怎么生气呢。

秦择眨巴了下眼睛,“你们回来了。”

他想要起身,结果刚醒腿没劲儿,身子一个大摇晃,还是二丫及时扶住他。

一家人进了屋,二丫道“爹,我去给你做饭。”

她暂时想逃避她爹的问责。

三丫却误会了,她爹不知道去哪儿混了一晚上,回来后二姐还这么尽心尽力的伺候。

以前是娘,然后娘没了。后来是大姐,结果大姐被卖了。她看到爹收了大姐夫钱,大姐才不是嫁人,就是被她爹卖了。

现在二姐也要被卖了。或许再不久就是她了。

三丫眼睛都气红了,死死攥着小拳头,然后在二丫和四丫的惊呼中跑走了。

二丫急道“爹,我去把三丫找回来。”

秦择摆摆手“不用,村里都是熟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给二丫。

“爹昨晚手气好,把你赢回来了。”秦择伸了个懒腰,就朝自己屋里走去,他还要补个觉。

堂屋里,二丫捧着油纸包,脑子里还回荡着她爹的话。

把她赢回来了?!

是不是说,她不用离开这个家了。

四丫惊叫“二姐,你怎么又哭了,二姐你别哭。”

二丫俯身抱住她“二姐是高兴。”

四丫茫然,高兴咋还哭呢。

二丫松开她,这才注意油纸包,小心打开后,发现里面是豆糕,不多不少正好三块。

四丫眼睛都直了,“二姐是…是豆糕。”

二丫噗嗤一笑,“二姐不是豆糕。”

四丫缠着要吃,二丫看了正屋一眼,咬咬牙拿了一块豆糕出来,大半给了妹妹,她就只尝点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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