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注视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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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生结弦，热爱花滑的纯粹少年，在地震来临之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么手足无措。

地震永远是日本人头顶的达摩克斯剑，这句话的意义，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理解。

当一场大地震来临的时候，人类的力量显得如此孱弱。他意识到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到，就已经输给了这场可怕的灾难。

人们惊恐地自我拯救，没人再像平时那样去关注其他人的感受，孩子们呆立倒地，他们放声大哭。

世界好像只有推搡、逃跑、摔倒。

他居然在这一刻毫无知觉般地停在了冰面上，优秀的平衡力没有让他得到可以抗衡地震影响下冰场晃动的力量。他随着晃动的冰面滑离原本站立的位置，差点摔倒在冰面上。

就在这时，女生的大喊传到他的耳中。

“跟我来！第一波地震停了之后有逃生时间！小心冰面！我们从那里出去！”

羽生结弦如梦初醒，他猛地看向发出声源的地方，是那个曾经吸引了许多人目光的女孩子。

她的小腿被划破，鲜血浸透了脚踝处的一小截白色筒袜，但她似乎对此一无所觉。没有像其他逃难的人那样惊慌地夺路而逃，这个少女不知何时来到了冰面，与那些逃出冰面的，形成了极致的逆行对比。

她扶起了几个孩子，又抱起了那个因为深可见骨的划伤而恐惧得无法站起的小女孩，这样招呼着呆立在冰面上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的孩子们。

她让他们跟着她一起出去。

那我也应该有我能做到的事情吧？

这么想着，羽生结弦简单四顾了一下，扶起了一个孩子后，跟在少女带领的队伍末端。

他时刻准备着扶起滑行不稳的初学者们，在队伍的最末尾，和那个在队伍最前方的少女一起，为这一场天灾做着微薄而竭尽所能的努力。

就算这场地震无法抵抗，至少他现在有了明确的目的地，他也好，这位叫醒他的少女也好，这些孩子也好，他们一定可以一起逃到安全的地方。

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此刻的羽生结弦这样相信着。

晴美抱着娜娜，她没有再耽搁时间，招呼着孩子们和她一起从之前就确定的路线逃离。

这时震动的幅度开始减弱，她加快了速度，即使她的奔跑速度远比滑行来得慢，但在满目疮痍的冰面上，她还是以不符合她娇小身体的稳健奔跑，带领着这一队还在恐慌之中本能选择依靠她的孩子们。

从冰面逃离，跑过更衣室，跑过储物间……跑出冰场。

在跑出冰场的那一刻，晴美似乎感到了真正的重生是什么滋味。

即使地震的第二波很快就要开始，这场地震的浩劫还将继续降临在这个安详美丽的地方，人们还处在恐慌之中。

她却意外地感到了安定，眼眶中有了想要哭泣的酸涩感。

晴美很快带着孩子们来到了旷地，在其中还有娜娜的哥哥，和一位非常面熟的少年。

她转头看少年的时候，少年也正好抬头，视线在这一刻交汇。

双眼皮和单眼皮，猫眼和凤眼，蜜糖棕的瞳孔和墨黑的瞳孔，颇有阅历和纯粹干净。截然不同却有微妙相似的眼睛注视着对方，有什么变得不一样起来。

“娜娜！”男孩的叫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对视。是娜娜的哥哥，他在离少年不远处的地方，此时正快速跑来，冰刀鞋在陆地上的行走有些不稳，少年似乎是怕他摔倒，也跟在他身后跑了过去。

“哥哥……”晴美怀里的娜娜显然还没有缓过神来，小声嗫嚅着。

男孩跑到了晴美和娜娜身边，焦急地问“娜娜你怎么样！疼不疼？你流了好多血……”

娜娜这才反应过来，她哭着大喊哥哥，疼痛却让她做不到更多动作。

晴美蹲下身子，让娜娜能和哥哥更近，下蹲免不了扯到小腿的伤口，她嘶地呼痛了一声。

“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是娜娜的哥哥和那名少年。

晴美抿嘴露出来一个非常小的笑容，回答道“我没事。”

她没事，即使是疼痛，双腿还有知觉就是对她最大的恩赐。伤口的疼痛总会愈合，她也没有特别在意是否会留下伤疤，只要还有疼痛，还能愈合，她就还能跳舞。

所以不要紧，她没事。

“谢谢你……姐姐谢谢你。”娜娜抬头看向晴美，向她道谢。

晴美的笑容扩大了一点，她为娜娜理了一下凌乱的刘海“不用谢，娜娜别怕哦，救援队很快就会来的，到时候会有医疗人员帮娜娜，就不会那么疼了。”

娜娜看了晴美许久，默默淌下泪来“娜娜好疼，娜娜是不是不能走路了？”

晴美有些疼惜地看着这个还被恐惧笼罩的小姑娘，她换了一下抱着娜娜的姿势，让她的脚可以接触到地面。

“娜娜还能走路哦，只是伤口不能用力，很快就会好了。”

她示意娜娜踩在地面上，又为她分担掉一大部分的重量。

“那娜娜还能滑冰吗？”娜娜在意识到自己还能走路后，止住了眼泪，但还是不依不挠地追问晴美。

多相似的眼神，晴美也曾经期盼地看向医生，在她被家人欺骗只是短暂的麻木时，她也这样天真地追问过是否还能跳舞。

和娜娜只是皮肉伤不同，她根本就是不能再次站立，别提继续舞蹈了。

晴美认真地对娜娜说道“可以的，娜娜可以继续滑冰。只要你喜爱它，就可以继续滑。

你只是皮外伤而已，会很痛，但也会痊愈。

只要娜娜不怕肌肉重新长好之后的不适应，伤口愈合之后就可以开始复健。

这一切都会很快过去，在你的人生中只会占据非常短的时光。只要你愿意继续滑冰，只要你还爱那个冰场，谁都不能阻止你继续，你的伤口也不会成为阻碍。

所以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好吗？我们一起等救援队来，嗯？”

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于娜娜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些过于深奥，她笑了笑，指着自己小腿还未止血的伤口道“姐姐和你一起等救援队，我们约定好不好？姐姐很快就会愈合，然后会继续跳舞，娜娜也会很快好起来，继续滑冰，好吗？”

娜娜似懂非懂，但她却意识到了眼前的姐姐没有骗自己，她露出了地震之后的第一个笑容“嗯，约定好了。”

羽生结弦注视着这一切，他看到晴美和娜娜做出这样的约定，突然感觉心跳声鼓噪了起来。

少年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刻的心跳预示着什么。

他只是继续注视这一切，关注着这个少女，直到地震结束，救援队赶来，他们被分拨带去避难所，受伤的人员被暂时带去特意划出的区域进行医治。

他没有离开少女太远，一路跟到了医疗区。

“你哪里受伤了吗？”

有医护士询问者羽生结弦，他反应过来，摇头示意他没有受伤——这场无情的地震中，他是安然无恙的幸运者之一。

“那你是来这里……？”医护士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少年了，她进进出出五六次，每次都能看到这名少年还停在这里。

“我……”

在医护士的追问下，羽生结弦的视线不由得飘向医疗区的一个身影。

医护士挑眉，她一脸理解地点头“这里不是重伤区，不需要隔离，你可以进去找她。”

“啊我……”他想要解释，医护士却已经扭头走了。

羽生结弦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他在避难所的安置点坐了一段时间，却总感觉有一些坐立不安，脑子不断回放着少女对娜娜说的话。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医疗区。

晴美的伤口不严重，所以不是第一批受到医疗的人，因为伤口已经止血，她也不在意自己的腿伤，陪在了娜娜的身边，安抚着她。

终于轮到晴美包扎的时候，已经又有新的伤员被送达了。

很快，血迹被清洗干净，伤口消毒后就被包扎了起来。晴美的小腿只有一道伤口比较严重，其他都只是擦伤，连包扎都不需要。

娜娜因为肋侧的伤口和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被要求在缝合之后留在看护区，因为有可能会有后续发炎和高烧，她的哥哥——晴美后来知道叫俊太，执意陪在晴美身边。

处理好伤口后，没有什么大碍的晴美就可以去避难所的普通区域了，伤员源源不断被送来，再呆在医疗区也之后添加麻烦而已。

她慢慢地走出医疗区，腿上的伤口在这时才真真痛了起来，斜着割破皮肤和肌肉的伤口让她的行动很不方便。

“嘶……”晴美抽了一口气，她本身就对疼痛比较敏感，一切安定下来后就有些苦手了。

一边走一边感受着恍若隔世的脚踏实地的滋味，没有注意前方路面的晴美在经过医疗器械时不小心踩到线路，差点就这么被绊倒。

有胳膊从侧面稳稳地扶住了她。

“没事吧？”

还是那一句问候，非常耳熟的声线。

晴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就是那位少年。

“啊……我没事……多谢。”

晴美扭头朝少年看去，她终于认出了这位面熟的少年是谁——曾在广告牌上见到的，“冰上王者”，羽生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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