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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曾见过,即将要枯萎的花朵,临别世间时那凄楚的呼唤,怀念着绽放时的晨曦,最后的时光何其苍凉,遭人冷落,不知不觉中喑哑黯然。
他就见过。
他不但见过,他还可以让初绽的鲜花哑然间枯萎。
就像令刚出生的婴儿瞬间夭折般简单。
现在他走在白虎城的街道上,仰着头,一手遮着自己的额头,微微张开的手指,漏洒着灿亮的阳光,让他微微眯上了眼睛。
他好久没有出来了。炽热的日照如同凛冽的寒风,在他而瘦瘪瘪的上身,刮得肤骨阵阵刺痛。
他微微弯腰走着,这样子比直起身子走舒服多了,尽管别人看起来无精打采。街道上的确很多人都在看着他,可能被他那过于惨白的皮肤吸引住了吧,呵呵。他实在太久没有出来了,所以对一切都感到欣然的新奇。
他向一个愣愣看着他的小孩子伸出手,伸出修长而毫无血色的手掌,小孩子也慢慢地向他伸出手。可快要碰到的那一瞬间,孩子的母亲慌忙将孩子牵走了,走得飞快,还回头看了看他。
那是惊悚的眼神,那是讳莫如深的眼神。他这才发现,街上投来的,全是讳莫如深的目光。他们都是陌生人,他们却对他相当熟悉。
他想也罢,爹说外面坏人很多,可能自己也被那母亲当成坏人。那护儿之心,真是令人感慨啊。再说一遍,他太久没有出来了,久到都忘记人情世故了。
也因此,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他会很忙很忙。
比如,他要为自己买几件新衣服。从十一岁到十六岁,他可是长高了不少,十一岁的衣服都穿不上了,十四岁那一整年他都没穿过衣服,都是裸着身子,所以今天必须得买新的衣服。
还有,他必须要剃一回头发。从十一岁到十六岁,他都没有真真正正剪一次头发。每当他头发及腰了,他便用巫力一断,发瀑全落,脑袋便只剩下东摇西摆的几根头发,煞是难看。他看到书上说,这世间是有剃头匠的,他要找剃头匠。
他走到一家店门前,门口挂着一个木牌子,写着“晟国丝绸,中原手艺”,里面全是泛着亮光的布料子,墙上还有色彩斑斓的,整一件展开来的大衣裳。
“喂,你,好?”他太久没有说话,嘴巴有点笨拙,西域话又生疏了。
老板正在椅子上打着瞌睡,他大声了一点,老板醒来了。本来百无聊赖的醒后慵懒,一看到是他,眼睛一瞪,什么话不说,只是哭丧着脸摆摆手,边摆手边挪步到门口,然后一溜烟地惊叫跑了。
他有点奇怪,老板这是要把整家店的衣服都送给他吗?呵呵,是不是因为他是西乞家的大少爷,所以才这么好关照啊。他也没有多想,挑了一块靛蓝色的绸布,撕扯几下后,再用巫力将一些边角缝在一起,然后往身上一套。
哈,新衣裳!尽管一边没有袖子,一边是拖地的长袖,肚皮也没有盖住,领子都快掩住嘴巴了。
哎,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都是新衣裳!他又架起几卷绸布,回去再做几件。
他离开布店,开始找着剃头匠。他一走进集市里,本来热热闹闹的集市一瞬间安静下来,雅雀无声,一动不动,都兢兢地盯着他。他也不敢动了,似乎下一刻要爆发什么。
果然,集市一下子炸开了。那边骆驼长啸,这边野狗吠叫,大家都恐慌得四处逃窜,篮子和羊肠子满天飞。他们什么都不要了,只顾着逃跑。
他有看到几个人的眼睛,眼珠子霎时变小,眼睛却猛地瞪大,好像看到什么怪物一样,嘴巴顺势地夸张地大张,失声喊道,“是,是他啊!快跑啊!”
他回头看看,什么都没有啊,怪物更是不见踪影啊。
他回过头来,人畜竟然都跑光了。
原来熙熙攘攘的集市转身间空空落落,一片狼藉。
他捡起一片青葱的菜叶子,沾染上的灰尘无法掩盖叶茎的嫩白,比他毫无血色的白手指好看极了,只是两指捏处,正是叶子的边角有了褐色的,正一点点蚕食着这片叶子。
呼吸几下的功夫,叶子枯色卷缩起,萎了。
他扔下枯叶,走到一个木牌子前。
那里贴着一纸告示
“白虎城示,西乞孤鸰,乃西乞家嫡长子,将于近日进城。其邪魅古怪,残暴成性,身上或有瘴疠疟疾,凡所触之物皆消亡殆尽。如需外出者,可于巳、午两个时辰,结伴而行;其余时分及单身者,不许出行,恐被伤害性命。各宜知悉。”
告示的画像,竟然就是自己。
只不过,把他画得年纪太小了,他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唉,他们看到的怪物,就是我么?”
他有点失望,有点落寞,腰弯得更低了,他根本抬不起头了。
他瞄了瞄画像,没错,画的就是十一岁的自己。
画得还挺好。他轻轻地撕了下来,夹在布匹里。
他离开集市,街道上也如集市一般,一进一出之间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人踪全无,门窗紧闭,空落萧条,还用一片狼藉彰显着刚刚的慌乱匆忙。
整座城也如集市一般,他进来后,就是一座奄奄一息的死城。
他虽然有点伤心,但也习惯了。
他们害怕自己是对的,谁不害怕自己?连他自己都害怕自己。
他永远都是一只孤独的鹡鸰,无人问津地困在山中的石窟,寂寥地等待着埋尸荒野的一天。
正欲出城,忽然间,眼前出现一个晃头晃脑的,十三四岁的胖小子。
他就那样子,晃头晃脑,蹦蹦跳跳,从自己的眼前走过。
他有点被吓到,慌忙间低下了头。
他期盼着那小子快点走过,或者像城里那些人一样,吓得跑掉。
万万没想到,那小子也停了下来。
不光停下来,还走近他,盯着他。
“哎呀,终于发现一个人了!大哥,这里这里,这里有一个人!”
那小子在干嘛?在喊别人?竟然不害怕他?
而且说的还是,和父辈们说的一样的话。
他略略抬起头,想瞅一眼小子,没想到正对上了眼。
他吓了一跳,退后几步。
原来自己比那小子高出一些,弯腰低头便和小子平视了。
“你是谁?怎么穿着这么奇怪的衣服?”胖小子问,“这也是西域特色吗?”
“这,这不是西域特色。这是我自己做的衣服。”他忙回答道。
“呵,你会说晟语,太好了。你自己做的?那你肯定不会做衣服。不如我姐,我姐可会做衣服了。”
“哦,哦。”
“你拿那么多布料,是想回家做衣服吗?”
“对啊。”
“那你还不如添几个钱,叫店里的人帮你裁好呢。”
“钱?哦,我还没有迦利。”
“唉,我也没有。多不好玩啊,是吗?还不如家里头自由自在。”
“是啊,不如家里头,一个人快活些。”
“对对。哈,你虽然有点奇怪,但和我还挺投机的嘛。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四善,你可以叫我四善爷,”胖小子咧嘴一笑,“最好叫我四善爷。”
“好,好,四善爷。”他有点手足无措,“我,我叫,西乞孤鸰。”
“姑灵?怎么写?”
“孤独的孤,鹡鸰鸟的鸰,写成中原字的话,就是左边一个令字,右边一个鸟字。”
“哇,你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够意思,就好像一个大侠的名字,”胖小子想了想,眼睛一亮,“这个大侠肯定是从小就命格非凡,天煞孤星,所有与他相近相亲之人都无一幸免的一一死去,结果他一辈子只能形单影只,茕茕独立。然而他又是心地善良的,他蒙着脸行侠仗义,救下别人后,也不与别人相识相知,便独自离去。在他那里,没有相忘于江湖一说,因为他孑然一身,何来相忘?于是,江湖称他为,称他为······”
胖小子闭上眼睛,两手指在脑袋两侧转了转,“称他为独行侠好了。”
刚说完,胖小子又雀跃起来,“多感动的故事啊,我都快要哭了,你呢?”
他却吃惊地瞪着胖小子,“你,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唉,这大侠不是指你,我胡编乱撰罢了。就像我大哥说的,浑书看多了。”
“不,这就是说我的故事啊,我没有朋友,凡是相近于我······”
“你真的没有朋友?那我四善爷勉为其难当你朋友好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声道,“你不能当我朋友,不然你会死的。”
“你说什么?不过既然是我四善爷的朋友,那你必须是爷们。”胖小子眼睛又一亮,“不如就叫你鸰爷好了!鸰爷!多霸气的名字!我都有点羡慕你了。都怪我大哥,起个名字都懒懒散散的,就只知道一二三四往上怼,还美曰其名为日行几善。唉,我在想啊,将来他跟白华姐姐的儿子,是不是得叫五善六善七善八善,白华姐姐有力气生多几个的话,那叫十善的孩子可就惨了,每天日行十善,多么充实的一天,不累死就算好的了······”
“唉,我真后悔答应你出来了······”
胖小子听见身后的声音,“糟糕是我大哥来了!快让我躲躲!”跑到他的身后蹲下来,“我的天啊,你怎么那么瘦!待会请务必告诉我,你是怎么瘦的!”
他正懵然,眼前又走来五个人。
有四个是他不认识的,但有一个人,他非常熟悉。
那人没有双臂,走起路来长袖飘飘。
那人也看见他了,“哼,还真是你这小子!快跟我走······”
“去死吧!”他不及那无臂人说完话,就飞扑上去,一爪击向那人。
无臂人也不退避,大喝一声,“让开!”然后直落落地跳起,一脚踏在他的手上,一脚正踹向他的头颅。他猛地抓住无臂人的腿,“死吧死吧!一起死吧!”无臂人的袍子下摆处竟熊熊烈烈地烧着了。
无臂人欲挣扎跳开,可他死死抓住。他身上那几块绸布也着了火,大有一并烧死,同归于尽之势。这时,一人飞身掠过,一手抓住他的手,一手抓住无臂的人脚,硬生生地分开两人。然后虚空一划,一阵猛烈的冷风呼啸刮过,竟一下子刮灭了火势。
无臂人径自落地,对着他骂道,“还和小时候一样,自寻死路的疯子!”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你是想杀他,还是想自杀?”
他抬眼一看,一下子惊呆了。这拉住自己并说话的人,竟然长得如此好看。
“啊,你是,”他马上忘记了无臂人,“你是和我们一样的人,竟然长得如此好看。原来我们也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喂喂喂喂,鸰爷,鸰爷,”刚刚吓得跌倒的胖小子忙爬起来,“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也长得很好看好不好,看看嘛,看看嘛······”
“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呢?”好看的人笑问道。
“哼,他就是西乞孤鸰,是我兄长,也就是西乞家大家长西乞无冥的儿子。”无臂人瞟了一眼他,冷若冰霜,妒如火焰,“他是我们西乞家被下诛族咒的几百年来,唯一一个身体健全的人。”
又是这眼神,又是这眼神!
家族内的所有人,都是这个眼神!说起他的时候,都要加上那一句,“他是我们家族内唯一一个健康的人”,就好像一群怪胎恨不得将一个正常人也变成怪胎一样。
是啊,谁叫他出生在一个全是怪胎的家族,一个全是怪胎的人间。
一怒之下,头脑发热,全身上下都混混烈烈地燃烧起来。
他恨他们,他恨家里人,他恨所有人!
但那个好看的人,眼神却有点不同。
他对自己也是感到意外的,只不过眼神是和善的。
他一手温切地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的声音更是悦耳得令人安稳坦然
“原来是西乞少主。待会我们先回城里,给少主大人拿几件整齐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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