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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朦胧,天色苍茫。雨滴湿湿沓沓,雨声纷纷扰扰,一切充满着离愁别绪。
沙沙的歌声,四更天在轿子里响起“淅沥沥淅沥,茅屋下游子。淅沥沥淅沥,雏儿居残枝。可怜一餐饭,出走万余里。淅沥沥淅沥,唯恐狗争食。淅沥沥淅沥,家穷逼人离。淅沥沥淅沥,身疾遭人弃。隔岸观霓裳,锦瑟催人迷。淅沥沥淅沥,永暗无天日。”
祸娘又去了一趟西蜀都护府。不过这回,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的行踪。她也不是去见无心,她是去见满常。
整个都护府都在满常的控制之下。满常要密会一个人,其他人绝对不会知道。
两人在一个铁墙屋子里,一盏气若游丝的烛灯无力地抵抗着黑暗的吞噬。
满常上下打量了一番祸娘,笑道
“蜀山城大名鼎鼎的祸娘,为何要找我这个秃老头?”
祸娘则娇媚地笑道,“满大师若想找乐子,欢迎随时来到我的祸水轩和烟雨楼。不过,出征在即,满大师应该忙得很吧?”
“呵呵,这消息真灵通。不过我不用去祸水轩。现在孤男寡女,老子把你那个了,再把你杀了,然后对无帅说你勾结楚匪,死不足惜。”满常冷笑道,“你就算再工于心计,你也只是一介女流。一个女人若是没男人的庇护,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呵呵,满大师,我为你除掉了黄鑫,还送了易斐斐给你,你怎么恩将仇报呢?没错,我只是一个女人,可保护我这个女人的,可是西蜀,啊不,应该是世间上最强大的男人。你想杀我就来吧,我既然有胆来,还怕死吗?”
祸娘说此番话时,脸上依旧脸不改色,笑容满面。
满常轻轻拍了拍手掌,“厉害厉害,难怪黄鑫斗不过你。祸娘此去前来,还指定要见我,到底所为何事?”
“我先告诉大师一个秘密,如何?”
“怎么,又是八桓寺的公函吗?”
“西蜀靖楚党想趁你们西征之时,攻打都护府。”
“这,”满常先是错愕,但又马上不自在地笑道,“这不算秘密吧?换着我是楚匪,也会想着鸠占鹊巢。祸娘你和楚匪已经混在了一块,现在说这个,算是自投罗网吗?”
“不,我想借此机会再帮大师一把,帮大师将靖楚党斩草除根!”
满常一怔,心下暗暗吃惊。
他看着祸娘那妩媚的笑容和婀娜的身姿,却色心全无,唯有猜度。
她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我说服他们趁你们西征时攻打都护府,并且尽量让他们全数进入这里头。到时候你们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我们西蜀军的武将皆出,可没有谁留守蜀山。更何况,负责此事的人是雷坤山,我可无权决定。”
“让谁来留守蜀山,那是你们的事,不是吗?”祸娘敲了敲铁壁,意味深长地道,“而且,这铜墙铁壁,恐怕也不是白建的吧?有了这个,换谁守还不是一样?”
满常更是震惊了她连这个都知道?!
他犯疑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祸娘,心里盘算着。
她到底想干什么?
心念一转,他大步一跨,一手紧紧掐住了祸娘的喉咙,恶狠狠地问道
“我听闻,你是无帅曾经的妻子,无帅后来抛弃了你。你现在成了祸娘,又做出这么多事情,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有何目的!”
祸娘被掐得满脸通红,不断指着自己的嘴巴。
满常放下她,她一下子呛咳出来。
“你是不是很恨无帅,想杀无帅?你还真想造反?”
祸娘喘过气来,没好气道,“你别喊无帅了,真虚伪,令人恶心。”
“什么!你!”满常暴怒,似被祸娘说中了心思。
“没错,我是恨无心,我是想杀了无心,可满大师,你不也是一样吗!”
一听此言,满常狠狠地瞪了一眼祸娘,顿起杀意。
他正抬起手掌,祸娘赶忙道,“你就杀了我吧,杀了我,靖楚党闹起来,看你还怎么出征西域!”
满常想了想,忿忿地放下手。
“我还知道,现在无帅忘记了我,是因为你给他施了什么法术!”
“哈哈哈哈哈!”满常大笑道,“你说这些话,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
“哼,我说这些话,是为了让你相信我,我也是想除掉无心!他记不记得我,于我有何关系?我记得他当年对我做过的事情便行了!”
“既然你要除掉无心,那你为何又要害楚匪?联合楚匪拿下都护府不是正好吗?”
“你也知道,西蜀靖楚党都是一帮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气候。我拉拢他们,只是为了对付黄鑫。现在黄鑫已除,他们尾大不掉,我还得养着他们吃喝拉撒。所以,摆脱他们,还卖给你一个人情,这不好吗?”
“呵呵,你卖我一个人情,将来我卖给你什么?”
“无心的命。”祸娘冷笑了一声,脸上露出邪魅之色,“将来,你要除掉无心时,留着致命一刀给我。我要亲眼看着无心死在我的面前!”
“就这么简单?你干那么多事,这就是你的目的?”
“没错,这就是我的一切的目的,最终的目的。”
……
蜀水,乃南大河的支流。原绕蜀山往东南方向而流,后蜀山经大国师阆鸣劈开一道口,蜀水便一分为二,一边偏向西南流,一边照旧东南流。西南支流流进蜀山城河,仍叫蜀水;东南支流流经蓬峘城,唤为蓬峘河。
顺着蓬峘河下行,地势越发和缓,河面越发开阔,可看见三桃山临江而立。三山聚拢,山势低平,山头浑圆,状如桃子,地方便取名为三桃山。且三桃山一带更盛产桃子。这里小山丘连绵,山丘之间便是一个个小平原。于是村庄遍布,稻田、菜圃、树园连成一片,似是五彩斑斓的地毯点缀在群丘之中。
因比起蜀山城高山峻岭的地势,三桃更容易产出米粮水果,所以有“三桃丰饶,西蜀无忧”的说法。但也正因如此,三桃地区的三桃郡、安垏县、湄县是西蜀两州赋税最重的郡县,且无心上任后变本加厉,说“苛捐杂税”是过之而无不及。
另一方面,三桃地区位于蜀州的最南端。三桃以南,便是边境州域滇州。滇州也是大山纵横,未收复之前乃一片西夷之地。因此,三桃地区这平缓一带便呈独立之域,自成气候。又因其城少村多,村落散布广且乱,三桃的乡村皆有自持自治之象。三桃人吃苦耐劳,朴质爽直,且多爱憎分明,嫉恶如仇,又善于团结,不易于为恶吏所欺。所以,三桃人身上少有奴性,最为痛恨无心。他们称无心为食叶蛾,那是专门吃桃树叶子,害得长不出桃子的蛾。
西蜀靖楚党的大本营建于此,也就顺理成章。
是日,祸娘、蒙啸林、蒙轲等人受邀至安垏县下的良坳村。
一大早,先是登船渡水,再攀山越岭,走过蜿蜒的山道,正午才抵达村子。
只见丘陵环绕,密林丛丛,那村子正是“隐藏”在小山丘之间。
一进村子,就发现良田广袤,田埂纵横,水稻田在阳光照耀下明晃晃的。
祸娘走在田埂上,并无发现村民;一眺而去,摇曳着阳光的稻田尽头,又有山丘阻隔;环顾周围,地势不高,却起起伏伏,有山有坳,有林其间。
她可以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村隐山间,人隐林间。
走在最前头的高锟展臂大呼一声,“各位兄弟,都出来吧!祸娘来了!”
正是这一声呼叫,山间林间田间,顿时涌现出林林总总的人头。
他们慢慢走了出来,手里还持着武器。男人执刀枪棍棒,女人拿锄头镰刀。
当他们发现是高锟时,都整齐有序地,踏地无声地走了出来。
男人们齐刷刷地列队站在了高锟面前,站满了整片田地,约摸有两百多人。
这些人衣冠蓝缕,体格健壮,肤色被日头晒得黝黑。人人都站得笔直,看起来便觉得是有所训练。但他们的眼睛都不由得向着祸娘倾斜,目光在祸娘身上转了一个遍。
蒙啸林和蒙轲见此状,不禁对视一眼。蒙啸林忿怒,蒙轲苦笑。
祸娘却不以为然,笑道,“没想到,高大哥你们还留了一手啊。我还以为西蜀靖楚党只有乌香市那一百多号人呢。你们在三桃一共有多少人?”
“这个良坳村有三百二十三人,旁边的杏儿村有三百三十八人,再往前走有个望山村,有两百七十一人,三条村子加起来一共是九百七十一人。”
“就是再加乌香市的人,你们一共有一千多人呗。”
“没错。”
“你们这三个村子,怎么就不会被三桃郡的官兵围剿呢?”
“会啊,那些奴才也曾来打过我们。他们一来,我们就躲,躲着打,就像做山贼一样。久而久之,他们觉得我们起不了什么风浪,便不来了。”
“不,谁也容不得有人在眼皮底下作乱。应是西蜀都护府有命令。”
“什么命令?命令郡府官兵不准杀靖楚党?”
“你们有明举着靖楚党的旗号吗?”
“那倒没有。”
“那就是咯。只是一帮恶民,他们不着急对付你们,着急的有他事。”
祸娘和高锟说着话时,那班男子俨然已经受不了祸娘美色在前。
一个人直溜溜地盯着祸娘,就像可以把祸娘的衣服盯破了一般,更加狂妄贪婪地,聚精会神地盯着,最后咽下一口水,情不自禁举起了手。
“何事?”
“高当家,这娘们是来慰劳兄弟们的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蓦然地看向高锟,眼里充满了期盼。
高锟脸色一沉,看着大家的裤裆,发现全都可以晾衣服了。
他不由得勃然大怒,正欲破口大骂,却被祸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下笑得花枝乱颠,婀娜摇曳,那沙沙的笑声将众人的魂都勾去了。
她再一手妩媚地搭在高锟的肩膀上,示意高锟莫动怒,又让所有人都直了眼。
举手那个人还恬不知耻地继续喊道,“高当家的,难道这娘们不是给各位兄弟开开荤的么?你看她扮着那么浓的妆,穿着那么好的衣服,一定是那些富贵老爷的人?”
一听此污秽之言,蒙啸林再也忍不住满腔怒火了。他一个箭步跃上去,那举手之人还不知道发生怎么一回事,就被蒙啸林绊脚掐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竟敢对着嫂子说这种话!”蒙啸林怒道。
那人虽被死死地按在地上,但嘴上仍不求饶,“难,难道不是吗,你,你这老头就没想过···”
“他娘的!”
蒙啸林暴怒,捏起一拳,就要砸向那人的脑袋;高锟飞步过来,一手攀住蒙啸林的手臂,另一铁臂直拦在蒙啸林的胸前,阻止了蒙啸林。蒙轲也赶紧过来拉开父亲。
高锟重重地拍了一下那人的脑袋,怒喝道,“滚回队伍里!”
蒙啸林忿忿地骂道,“就这些地痞流氓,你们楚匪还想攻下蜀山!老子呸!”
两百多人一听到“楚匪”二字,都不禁怒目圆瞪,群情汹涌,七嘴八舌对蒙啸林骂了起来,混乱的骂声响彻田间。
高锟猛喝一声,山林俱震动,众人噤声。高锟再转向蒙啸林怒道,“蒙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要不是生来贫困,受人欺负,谁愿意当你这口中的地痞流氓?!他们总比你们那些只会吸乌香的军兵好得多!我告诉你,就是这些地痞流氓,迟早会把你们华狗的天下打下来!”
“就是,迟早会把那些狗日的大爷踩在脚下!”
“你这老头什么将军?你挨过饿么,你吃过草么,三桃水患时你在哪里?”
蒙轲一听到这些话,心头一凉;意欲反驳奚落,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而祸娘见状,已经明白到为何西蜀靖楚党终不成气候;也明白为何官府对其有恃无恐,完全不当一回事。
但,这些人,正可以让她利用。
她此时笑盈盈地拍起了手掌。这孤独而单薄的掌声很快在众骂声中湮没,但也慢慢地脱颖而出,萦绕耳间。
高锟大喊道,“都给我闭嘴了!”
两百多号人的声音又陆陆续续地停息,田间只能听见祸娘那沙沙的笑声和孤落的掌声。
只是她越笑越大声,两掌也拍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用力。
“说得好,说得好呀。”祸娘忘形地大笑道,“都说食色性也。男人不想女人,那还算是男人吗?大家说对不对?”
众人兴奋起来,一时叫好。
“大家都知道我们西蜀的节度使,无心大人吧?”
众人纷纷点头。
“那实不相瞒,我,祸娘,原来就是无心的妻子。那位老头原来是无心的手下,所以高当家管他叫蒙将军,蒙将军管我叫嫂子。”
一听是无心的妻子,众人赫然一惊。
他们盯着祸娘的眼神里,再也不是单纯的,而是掺杂着好奇、疑惑、惊恐、仇恨、愤怒。
“天啊,她是无心的妻子?”
“无,无心的妻子,来这里干什么?”
“呵呵,不会是无心将妻子送给我们,想我们不要闹了?那倒可以考虑啊。”
祸娘一手将头上的发簪拿下,及腰长发飞瀑一般倾泻而下。
她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张狂。
“怎么了,大家知道我是无心的妻子,就很想奸杀我,对吗?其实你们不用想着打我的主意,我已经被无心无缘无故地抛弃,被卖到窑子里!所以我告诉大家,我和大家一样恨无心!一样恨不得将无心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我恨不得把他捏在手心上,像揉辣椒一般揉碎他!我恨不得戳盲他的眼睛,割下他的耳朵,挖掉他的鼻子,弄断他的舌头,再把他的牙齿一颗颗拔掉,把指甲脚甲一块块拔去!我恨不得他跪在我和我女儿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我女儿的名字,然后我把他的心挖出来撕成两半,一半给我,一半给女儿,把它咬断嚼烂狠狠地咽下去!”
她平白无故地,如同一个疯子一般,歇斯底里地,狂暴地吼出这番话,所有人都震惊了,所有人都错愕地站在那,不知所措地听着她,看着她。
蒙啸林和蒙轲心如刀绞。他们并不是第一次看见祸娘这样子癫狂。
又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祸娘吧。
祸娘又露出了笑容,冷若寒霜的笑容。
“谁在我面前说恨无心,想杀死无心,我都会说你不配。无心,这个男人,他娶我为妻,我为他生女;他抛弃了我,卖到窑子!你们说,我不该恨他吗?你们说,有人会比我更恨他吗?你们恨他,是因为他的强大,抢了你们的一切;但我恨他,是因为他给予了我一切,然后又让我失去了一切,现在又来奚落我的一切!”
听到这些话,所有人都顿觉,自己没那么恨无心了。
又或者,自己更恨无心了。
高锟也狠狠地捏着拳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祸娘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起来。
蒙轲赶紧掏出一柄烟杆子,给蒙啸林拿着,自己拿出火镰子打着火后往烟锅里送火,然后急忙送到祸娘面前。
祸娘拿过烟杆子,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缓过气来。
蒙轲再扶她坐在了一块石墩上。
“你们不是想玩女人吗?”祸娘忽又笑道。
“是······”
“玩好的女人······”
两百多号人零零落落的声音,声音有点战战兢兢,少了许多底气。
“好呀!好呀!”祸娘再度站起来,展开双臂,开怀大笑道,“我祸娘不但是一代名妓,现在还是两个娼寮的东家!兄弟们,我祸娘在此承诺,只要一举拿下西蜀都护府,你们要操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伺候你们,而且统统不用钱!”
两百多号人听到此言,先是不知所措地默然一阵,后猛地炸裂出欢呼之声。
人人激动着,人人狂喜着,人人恣意着,人人期盼着,人人幻想着。
“都护府,大美女!都护府,大美女!都护府,大美女!”
祸娘又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来;她拢起自己的头发,插上发簪。
她款款地走到高锟面前,笑盈盈道
“如何高当家,还需要我去其他村子动员吗?”
天下诸事,诸人诸咒,皆如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纷纷扰扰间,直教人不得安生。喜怒哀乐,笑骂之间,日子深入浅出。
西蜀诸事,似是闲散,实是紧迫。一切谋划都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又一切都被各种人物,各种事物节外生枝着。总好像打在礁石上的白浪,非浪愿来,而是不得不来。前有前浪引着,后有后浪推着,乃一前赴后继之状。唯独磐立在海边的黑礁,深沉与圆滑,任风浪肆虐,不动如山。
谁是白浪?谁又是黑礁?暗夜里,谁又分得清白浪黑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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