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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后悔,当时在易府,为何没有杀掉端木赐。
其实我已经动了杀意。那时陆大人已经离开,端木赐在我面前晕了过去。
可没想到,过了一会后,他竟醒了,就好像他根本没有被陆大人劈晕一样。
我马上举起匕首,对着他。
“你放心,”他笑道,“我还是一动都不能动。陆一善的点穴手法确是高明。”
我看他果然不能动弹,便放下手。
他又笑道,“但我还是劝你杀了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你又打什么算盘?我会后悔什么?”
“如果我不死,你就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你的陆大人了。”
“你想对陆大人下手?哼,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都不在他身边,又怎么保护他呢?”
“其实陆大人根本不需要我保护,更何况对手是你。”
“也对。陆一善巫力也算强劲,起码对付我绰绰有余。那好吧,我感谢你留我一条命。”
端木赐说话时,脸一直都是笑着,笑得很是狡黠。
我心头顿时充满了疑虑,逐生杀意。或许,杀了他,就会省许多麻烦。
但陆大人从不杀人。我要做他的巫侍,自然也不能贸贸然杀人。
听闻这端木赐多逞口舌之利,看来这一回也是。
于是我没有下手。后来,衡机大人率着三十多个个小巫来到了易府。按着陆大人的吩咐,我再一次劈晕了端木赐,带着衡机大人们迅速逃离了蜀山。我与陆大人暂时分开了。
没想到这一分开,小半年后才能见面。
都是因为端木赐。陆大人身陷成魔诞,我无法去救他。而且,听说在成魔诞的男子,头要剃光,脸要黥面,每天饥寒交迫,活得不像个人样。一想陆大人要受此之苦,我便心痛不已。
但在那时,我也是身陷困局,自由不得。这一切都要从我们进入庆怀郡方相寺说起。
逃至庆怀郡方相寺避难,是衡机大人的主意。他说,庆怀方相寺寺主大人厖错,是窭子大人的好友,其能够为我们提供落脚的地方。蜀山方相寺一战当晚,我们星夜赶路,赶至庆怀郡方相寺时,已是第二天的晚上。寺主厖错大人果然很热情,大摆宴席,扬言要为我们接风洗尘。
席上,我们一行三十五个人,坐得满满当当的。但庆怀方相寺入席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长相粗犷的厖错大人,一个是尖嘴猴腮的巫覡,
令人起疑的是,连衡机大人都不认识这位巫覡。
“衡机大人,让我来介绍一下,”厖错大人笑道,“这位是胡觖大人,是我们方相寺新的执事。”
衡机大人和胡觖大人彼此行礼毕后,衡机大人疑惑道,“新的执事?原来的许大人呢?还有四司大人,怎么不见入席?”
“衡机大人有所不知。许大人被昊京方相寺调到夔州了。胡觖大人便是新调来的执事大人。至于四司,正巧出去办事了。”厖错大人苦笑道,“衡机大人你也应该知道,蜀山起乱,祸及庆州。庆怀郡下各个县城,都出现了恶巫伤人的事情。于是,本寺主唯有派四司出去平息事端。若不是大人一行到此,我与胡大人也要外出呢。”
“没想到,庆怀郡除了山司相司,卜司医司都要动武啊。”
“呵呵,人手不够,人手不够嘛。”
那时,我看着衡机大人的神情,已知道他有所怀疑。
但厖错大人又说了一句话,似乎一下子打消了他的念头。
“巫丐最近身体可还健朗?我和他已有好些时日不聚了。”
衡机大人忙回答道,“窭子大人精神体魄皆是健壮,有劳大人费心了。几天后,窭子大人和朔风大人都会逃离蜀山,还望大人不吝收留。”
“这个自然。巫丐光临,敝寺蓬荜生辉。”
看着两人相谈渐欢,似乎衡机大人已经放下疑心。
也对,衡机大人怎么会怀疑窭子大人的友人呢?
我不是巫覡,自然不好说什么。但我就是觉得这厖错大人别有用心,这庆怀方相寺暗藏汹涌。
“菜已上齐,大家赶紧起筷吧。我看小巫们都饿坏了。”厖错大人说道。
其时我们舟车劳顿,早已饥肠辘辘。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饱腹一番。
宴毕,厖错大人将我们安排在一间大巫寮里,说是近日难民颇多,其他巫寮早已住满。除了炕上的,我和衡机大人把地面上也铺成大通铺,让困乏的小巫们早早入睡。
待厖错大人离开后,我赶紧问衡机大人“衡机大人,难道你不觉得这厖错大人有点古怪吗?”
“西乞姑娘也发现了?”衡机大人苦笑道。
“莫非大人一早就知道了?”
“厖错说四司皆外出了,这是不大可能的事。我知道庆怀郡的卜司方大人和医司文大人都是独攻一门,山相平平的,怎么可能出去对付恶巫呢?还有,那新上任的执事胡觖,他尖头尖脸尖嘴巴,六府俱削,乃不良之相,应是奸狡之徒。就算是阆大人已不在人世,昊京方相寺的长老们也不会糊涂到招一个恶巫吧?”
“那大人为何不当场点破?”
“我若当场点破,你我或许可以脱身,小巫们可就遭殃了。他也不敢马上翻脸。他还忌讳着窭子大人和朔风大人呢。”
“他应是以为两位大人与我们同来,没想到只有我们。”
“对。”衡机大人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寺主大人他们怎么样了,朔风大人又能否救得了古摩大人和施峿大人。”
“一定可以的,还有陆大人在呢。”
“呵呵对,这次多亏了陆大人。现在只盼朔风大人他们不要再投此地。”
“衡机大人觉得,这厖错什么时候会跟我们撕破脸?”
“只要他查明了蜀山方相寺的状况后,肯定就会有所行动。”
“那我们必须在此之前逃出去!”
“我们已经进来了,恐怕逃出去很难。而且,如果厖错真的叛变了,我们更不应该逃出去了。”
“不应该逃出去?”
“这是我们的方相寺。”衡机大人一时慨然道,“要逃也不是我们逃出去。”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顿泛起一点波澜。
这就是巫覡吗?
“那大人打算如何行事?如果有用得着蝉的地方,大人不妨直言。”
“唉,本来在下身为巫覡,理应挺身而出。然在下之武功身法,较之于姑娘实在是差远了。眼下也只有姑娘才能解此困局了。”衡机大人一字一词道,“姑娘可知道靖楚党?”
“知道。”我点了点头。我听陆大人和祸娘姐提起过。
“这一回,恐怕我们要借助这些逆党之力了。我知道西蜀靖楚党就在庆怀郡附近山上扎营,正伺机起义。我们要找他们来,攻占此处。”
“他们毕竟是逆党,会帮助我们吗?而且,他们攻占了方相寺,不会占为己有吗?”
“他们会帮助我们的。毕竟此刻我们的敌人,都是无心。而且他们目的不在于占地为王。哪怕想守,他们人偏少,也守不住。”
“那我马上逃出去,去找他们!”
我转身欲走,衡机大人又喊住了我。
“不,西乞姑娘。我估计厖错明天就会过来,押我们进巫牢。到那时,姑娘再趁机逃出去。”
“为何要等到那时?”
“厖错虽然看起来粗犷,但谨慎得很,往往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你在他眼前逃走了,他便会怀疑你去搬救兵,从而不敢杀我们。”衡机大人笑道,“姑娘身法太快,我怕这大晚上逃走了,厖错他们还不见得能知道。”
我微微笑道,“我身法再快,也快不过陆大人的。”
“姑娘看来很是喜欢陆大人。”
“当然。陆大人曾经为我除咒,是我的救命恩人。”
“果真是西域长大的女子,风貌直爽,不似中原含蓄。”衡机大人笑道,“陆大人知道姑娘爱慕之心意了吗?”
“爱慕?啊不,”我忙解释道,“我只是希望能够成为陆大人的巫侍,不敢过分奢想。”
“巫侍啊。”衡机大人微微点头,“巫侍盛行于百年以前,现在倒是少了。毕竟成为巫侍之人,终生不能与他人婚嫁,与他人生育。听闻以前有一些男巫,专门以巫侍之名,虐女为,简直是惨绝人寰。巫界对此深恶痛绝,巫侍也就渐渐消失匿迹了。”
终生不能与他人婚嫁,不能与他人婚育。我知道,就是因为如此,陆大人才不愿让我当他的巫侍。
衡机大人又笑道,“不过,世人皆以为,凡人喝下巫覡之血,即可成为巫侍。”
“难道不是吗?”
“呵呵,传闻只是传闻,真实的情况哪有那么简单。若彼此心有不愿,哪怕是喝了巫血,也难以成就巫身。况且,我遇到过的巫侍,其都是与巫覡心灵相通。”
“还要心灵相通?”
“对,就好像孪生兄弟姐妹一般。这才是真正的血赐羁绊,化身侍奉。”
我若有所思,“那我怎样才能和陆大人心灵相通呢?”
“我也不知道啊。谁知道呢?世间巫力之事尚有许多未解之谜。”衡机大人苦笑道,“或许,是相隔千里之外,却不约而同惦记起对方吧。”
不约而同惦记起对方?这,可能做到吗?
“姑娘也早点休息吧,明天就劳烦姑娘了。”
“好。看大人自如之神情,仿佛并不是身处危境。”
“呵呵,我若紧张兮兮的,小巫们看到了可怎么想?再说了,这不是危境。”衡机大人一掌打在巫寮的墙上,“这是方相寺,是我们的家。”
果然不如衡机大人所料,次日天还没大亮,巫寮的门被一下子踢开了。我的意识猛地惊醒,只见一群官兵不容分说地冲进来,个个手持冰火石镣铐,吓得小巫们纷纷惊慌失措起来。只见衡机大人忙拉住官兵,怒道,“这是在干什么!干什么!”
厖错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冷笑道,“衡机!昨晚我命人去蜀山打听,朔风已经消失不见,窭子老凤夷君更被抓紧了成魔诞!你还骗我说过几天就来?呵呵,真不知道你是缓兵之计还是天真之想。我劝你乖乖就擒,否则就全死在这里!”
就在此时,我看到官兵之中,有一道狭窄的空隙直通敞开的门。我凝神屏息,身子慢慢站起,两腿一屈,冲了出去。在我的感觉里,没有任何人阻挡我;一个呼吸之间,我的视野已是屋外之间。
庆怀方相寺和蜀山方相寺有所相似,都是坐落在山上。然庆怀方相寺没有蜀山方相寺那么规整,三大殿的区域分布在各个山头,隔山相对。如此一来,下山时必须尤为谨慎,要不很容易走到别的殿阁处。
思虑完毕,我身后响起了厖错的吼声,“有人逃了!追上······”
我没听完那句话,就已经窜进树林之中。其时,天地之间都是灰蒙蒙的,然林中每一处草动,每一截风丝,每一片落叶,哪怕是鸟儿轻落在枝头上,我都感觉到清清楚楚的。这也是向暮光狼学习的。其感官之敏锐,远非其他猛兽可比。
我凭着观感,探出下山的方向。一路疾奔。
我知道此时,衡机大人他们已经被抓进巫牢了。越晚到达,大人他们便越会有性命之忧。
一想至此,我的脚步更快了。再也没有人能追上我了吧?
没料到,一有此想法,我身后就传来了响声。
有追踪者!而且来者不善,身法奇快。
他在树枝间攀跃着,落在枝头的动作比鸟儿还要轻盈。
他与我速度相当。然而追者势猛,我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其追上的。
我紧执匕首,回身一停,那人如掠地之鹰,猛地向我俯冲下来。我紧忙往后撤了一大步,眼前就有寒光乍现,那人的武器竟可伸及一步之遥。我匕首一挡,顿觉虎口一震,被震退数步。
他也落了地。他的手令人见之生惧竟是套上了臂长一般,银光闪闪的钩爪。
而这个人,就是昨晚宴席上的,新任“执事”胡觖。
“什么嘛!”胡觖打量了我一番,露出鄙夷的目光,“竟然是个凡人!”
我反唇相讥道,“一个巫覡,用如此凶器,还敢自称执事?分明是恶巫!”
“呵呵,牙尖嘴利。死之前,你就不能说一点好听的话,让爷给你个痛快?”
“你以为你一定能杀得了我吗?”
“什么话?”胡觖更嚣张了,“你是凡人,我是巫覡。我动动一个手指头,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我紧紧地盯着他,心里在盘算着。
我知道,我是打不过一个巫覡的。
但这个胡觖看起来心高气傲,我唯有拼死一搏了。
“我知道,你贵为巫覡,想杀我一个凡人易如反掌。”我冷笑着,扬了扬手上的匕首,“但你拿着这么吓人的武器,却还要对我使用巫力,这未免也太丢脸了吧?”
“你说什么?!”胡觖面露愠色,“我对你,根本用不着巫力!”
“好呀,那就来试一下吧。”我摆好架势,执好匕首,对着胡觖勾了勾手指,“就让本姑娘来试一试你这巫覡大人的拳脚功夫!”
“哼,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我听着胡觖话音一落,身影已经突至眼前,从我头顶上一爪扒下来。我忙不迭蹲下滚地,往后再退。他马上再突至,也是一跳至我头顶,做飞鹰擒鹿之势。我微微扬起头,一手持刀,边挡边往后退。无论我如何低位防守,他都是跳起凌空攻击。这让我很不舒服。毕竟,我们仰头踮脚做事情,比低头俯身艰难得多。
再凶猛的野兽,也害怕比自己高大的。我要制止他,或许需要比他更快,跳得更高。然而我又清楚地知道,此人身高臂长,弹跳惊人,我是无法抢占他的高位的。他不断凌空,我也无法攻其下盘。更恐怖的是,他没有丝毫的停歇,体力之充沛,瞬间的爆发,确实犹如秃鹰一般。且阳光渐盛,他的身影穿梭在林间,钩爪的寒光映着日光,有如无数光影包围着我。我仰望而视时,竟感到有点晕眩。
不妙,真不妙。就好像一只落单的暮光狼,被无数秃鹰从上而下地围攻。
我稍不留神,就被钩爪划破衣袖;壁上三道血痕,火辣辣地痛着。
胡觖吹了一个口哨,得意洋洋道,“哎哟哟,伤着啦?凡人就是凡人,都还没十几回合呢,这就伤了。”
不寻常,实在是不寻常。这时日光大盛,我不由得再仔细打量一番这个胡觖。
他的手臂实在是太长了,活生生一个长臂猿。常人的两臂长与身高差不多,但他一臂之长,指过膝盖。
对,方才我不应该把他比作秃鹰,而应是长臂猿。
一般人可长不成这样子。他一定服用了药物或者经历了特殊而残酷的训练。
呵呵,我知道了。他和西域佣兵团兽人部的奥克,都是一样的人。
“你根本不是什么巫覡,而且我已经知道你来自哪里了。”我冷眼道,“西域塔桑国的撒旦营。”
胡觖相当吃惊,“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也是撒旦之子!”
我祭出双匕首,冲杀上去。既然他是猴子,而不是秃鹰,那就绝不是暮光狼的对手。他每次凌空,都是稍稍地向前俯冲,其身后就会露出巨大的破绽。只要我使出暮光狼的返咬之技,就一定能击败他!
我来势汹汹,他见状也扑了上来。尚未近身,他已经跳起,一钩爪扒下来。我身子稍稍一侧,躲过了他的攻击;冲过他后,再猛地转身回首,整个身子往后一摊,刀锋直指向他。他应是意识到杀气,连忙翻了个跟头落地避开。我岂能容他有喘息之气,如飞火流星一般冲至他的面前,一刀横劈过去,他钩爪一挡,刺耳声下,一时火花四射。我一匕虚晃一招,抽离钩爪,转而横劈他的腹处,他的钩爪往下一挡时,我另一匕飞快地刺向他的喉头。他被迫屈身退避,脚步停稳后双爪再度攻出。我知道他现在没有冲势,一时跳不起来,便也是不怵,一匕格挡着乱舞的钩爪,另一匕钻空隙侧击。他看准时机,一个钩爪勾住了我的双匕,另一爪猛地击出。他力气颇大,隔山打牛一般将我震退好几步。
“不错嘛,竟然能洞悉我的弱点。”那胡觖瞪着我,边摸了摸喉头的血珠,边恶狠狠道,“没想到你也是撒旦之子,方才是我看轻你了!赶紧想好你的遗言吧,因为接下来几个回合,你必死无疑!”
胡觖扭了一下脖子,扭得脖子嘎吱嘎吱地响。看那嚣张的样子,好像这回才认真起来。我想眼前就是一只泼猴,我一条狼怕他作甚,便双匕交叉,摆好架势,冷笑道,“来吧。下一回,你的喉咙就不是出点血了。”
没想到胡觖并没有冲跳过来,而是飞快地攀上树枝。这回我的头仰得更高了,日光穿过枝叶,点缀着秋林的斑斓,零碎地铺展在眼前。我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发现胡觖不见了。
我不由得紧张起来,忙环顾四周。林子里寂静得可怕,渺渺间令人窒息,连一点风丝都不见影子。敌暗我明,我本应找到一处靠背的地方,以严阵以待。然对方只有一人,且其钩爪威力颇大,恐怕靠在树上什么的,都容易被其从后方或头顶偷袭。我决定不走动,屈膝站在这片空旷之地上,想凭着自己的感觉去避过他的攻击。
来了!当我感到杀气骤至时,连忙侧身一闪;就这一闪,身子还没完全转过来,已感到背后撕裂一般的痛楚。当我回过头时,又失去了他的踪影。我顿觉他在背后,猛地转过身,还是不见。然又是猝不及防间,我突感头顶上有杀气,赶紧往外一跃,然他还是更快,一爪猛击下我的肩头,我痛叫一声,忙不迭地连退数步,退至一棵大树下。
我的肩膀血流如注,整条手臂染满了鲜红。我的背部更是火辣辣发痛。
“哈哈,哈哈哈哈!”林子里传来狂妄的笑声,“你真以为你能快过我?看你还是人模人样,就知道你是撒旦营的叛徒,是半成品!欸奇怪奇怪,在没有成型之前,没有人能活着逃出撒旦营。你还长得这么端正!”
我咬着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现在不管他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了。我浑身无力,甚至感觉到冷。
“慢着!昨晚听说你姓西乞。你竟然是西乞家的虎祭之人。呵呵,这就说得通了。撒旦营,本来就是西乞家的叛徒西乞懔的杰作。听说他的后人,每一代分家家长都偷偷将虎祭之人送到撒旦营受人折磨。后来被西乞无冥和西乞半藏救了一些孩子出来。你,呵呵,就是其中一个吧。”
想不到此人还知道这些事情。他这番话,在我耳边响起犹如茫茫之音,顿时化作许多画面在我眼前出现。我甚至还清晰地想起当时一句话
“他们晚上都不能睡觉。这不正是野兽之习性吗?”
正是浮想之间,突然身后的树干有点异动。我正欲逃离时,那一根根树枝竟将我全身上下都紧紧地绑了起来,我丝毫不能动弹。
一个人从我身后走了出来。不是胡觖,而是那厖错。
而胡觖则慢慢地出现在我跟前。
厖错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对胡觖不满道,“区区一个小女子,你也搞不定吗?什么撒旦之子,我看也不过如此!”
“呵呵,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和我是一样的人。”
“什么?和你是一样的人?”
“呵呵,对啊。虎祭之人,撒旦之子。”那胡觖冷冷笑道,“你在虎腹里活了下来,在撒旦营活了下来,却万万没想到死在我们的手上吧?死在这方相寺安宁的山林里,死在这拥有泱泱文明的礼仪之邦里,实在是够讽刺的,呵呵。”
讽刺?是啊,够讽刺的。但我觉得讽刺的是,我还没能当上陆大人的巫侍,却死在了陆大人交托给我的事情上。我的眼前出现了陆大人那俊朗的脸庞,耳边响起了陆大人那深邃的声音“蝉姑娘,别醒过来,别醒过来。继续睡,好好睡。”
啊,我为何会听到这句话?在我印象中,好像陆大人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但这句话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它轻轻地敲打在我耳边,在我的心湖里荡漾着。
“蝉姑娘,别醒过来,别醒过来。继续睡,好好睡。”
是的,我会好好睡的。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一辈子都不得安眠。
不,我可能没有一辈子。所以你就是我的恩人,我必须报答你。
然而,你又不仅仅是我的恩人,你就是我的阳光,冲破夜里梦魇的阳光。
本来我的生命黯淡如长夜,但因你的出现,我却能看到崭新而灿烂的一天。
我西乞蝉这条命,是你给我的礼物。谁也不能夺走它,哪怕是老天爷。
“你还磨磨蹭蹭什么?”那厖错骂道,“赶紧杀了她,以绝后患!”
我睁着眼睛,目睹着钩爪掠来。然寒光之间,一道熟悉的阳光从中抢道破出,盈满了我的视野,遍洒我的全身,如沐甘霖。
我知道,我将再次迎来崭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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