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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近来粮价波动,我泰丰号所备的官量还差上四成,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
面对苏靖烨的发问,苏长房旗下,典当行大掌柜熊安正道“东家,在下用典当行的规矩来看这事…大都督要求钱粮备存,以顶不时之需,这是官令不敢违逆,换做典当规矩,便是活贷,主家随时会查,可要想盈利,就必须走死贷或者低贷长利,否则主家把物件拿走,我们只是一个出力不讨好的中间奴才,由此类比…粮价暴涨,这是短利趋势,在下不建议东家入手,可观观局势,奈何官令有话,东家不能不顾,所以观局势这法子行不通,就得走长利,只是何为长利?速入不出,屯高看低,才能从中得到足够的利益!”
“熊掌柜说的在理!不过粮食非简单的珍品典当!要是屯高走低,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岂不是全都屯死在手里了?”
钱庄总掌柜吕奉贤撂出反对的意见。
“东家,我也听闻冀州的粮价波动,可纵观全局,还是辽东局势所引起的后患,现在夷人和胡人似乎联手了,保不齐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南下,一旦开战,辽东首当其冲,在这之前,粮价疯长就是战危影响,东家有大都督的命令在身,不能不应,所以倒不如趁此机会,来个屯粮霸市,以绝对的实力控制冀州粮道,把泰丰州号的手伸过去,那样异族南下与否,苏氏的势力都会借此机会再进一步!”
“吕掌柜所言在理,我附议!”
“我等也附议!”
几个其它行当的总掌柜纷纷起身,苏靖烨心中有了眉目,道“眼下每月河运的商船绝对不能出差错,收纳粮食、布、皮的生意也得保证不断,倘若冀州的动静是冲我来,那就想办法压下它!”
话到关键,苏靖烨冲泰丰州号的新任大掌柜汤乘风道“你立刻前往河东府,查明原因,稳住渡口河运,不得有误!”
汤乘风受命出发,苏霓崟得知消息赶来。
“爹,粮价波动,此无需考虑,必定是针对我们,儿请命前去料理此事!”
“崟儿,爹现在是分身乏力,你得在爹身边帮忙,走不得身,汤乘风去就够了!”
苏靖烨虽然被冀州引发的辽东粮价波动感到惊愕,可心里还是瞧不上,试问这苏靖烨已经是整个辽东最大的商人,又有谁真的能入他的眼?
苏霓崟自荐被驳,心里很是不安。
但父命难为,他只能老实应下,随后苏霓崟赶紧去追汤乘风。
安州城西南的渡口,汤乘风刚刚上船,苏霓崟追来“汤掌柜,且慢!且慢!”
汤乘风不明所以,道“公子,您这是?”
“汤掌柜,此次冀州出现的状况绝非我爹考虑的那么简单,这一定是有人预谋的您去了以后,不管对方如何挑弄,千万不要相信,我会每三日一飞骑与你传书,告知辽东城的状况!”
“公子有心,在下一定谨记!”
话落,汤乘风招呼船家起行,等到船影渐渐消失,苏霓崟还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包衣奴才邵青不解“公子,你在看什么?”
“这次的事如果不解决好,苏家怕是要出大麻烦啊!”
莫名的危言让邵青打了个哆嗦“公子,奴才看您是想多了!咱们赶紧回吧,否则老爷有事见不着你,又该发火了!”
雁门郡城,弄琴巷子。
自两年前苏靖州意外身死,苏家一旗三分的局面被打破,苏靖烨夺走大半粮道,苏靖弛的歌乐美酒享受就此消失,现在他每日操劳临河园及雁门郡的几家粮铺和祥记布号,几乎累的腾不开脚。
苏霓晟很担忧,想要帮忙,苏靖弛却发怒相对,闹到现在府上都没有人知道这位苏二爷到底想干什么。
“二公子,老爷这么下去不行,一旦累瘫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管家朱厚来到益德成钱庄亲见苏霓晟。
对此,苏霓晟放下墨笔,道“朱管家,我爹现在连我都不理,你说我该怎么办?唉我真是厌烦透了!”
“二公子,就算您再怎么恼火,可老爷毕竟是你爹啊,你如果劝不住老爷,我们谁又有办法呢?”
“或许有个人能!”
苏霓晟想了想,说“苏霓宁,我的那堂妹子!”
“她?二公子,为何您认为她能够劝住老爷呢?”
提前苏霓宁,苏霓晟也是一阵心酸“之前我几次去林氏见宁儿,全都被林氏的人给轰出来,看来三叔的死确实给宁儿带来了莫大的伤害,家业没了,亲人没了,我爹或许就是心中有愧于三叔,才会这么拼命的去照料祥记和临河园!”
“难道说老爷还打算把临河园和祥记还给宁儿小姐?可她一个女流之辈,早晚要嫁人,无法掌控苏家三房的旗子,况且三爷不再了,谁还能为她撑腰?林氏,我看不见得!”
朱厚不认为苏霓宁有能力,苏霓晟却道“朱管家,话不能这么说,宁儿这辈子苦就苦在是个女儿身,如果是个男儿,三叔或许就不会死了,大伯他们也不至于太过分!”
片刻的自顾说辞,苏霓晟道“朱管家,劳烦你去备马,我今日再去一趟安乐郡,如果可能,我打算把宁儿接来,让她好好和我爹说说!”
只是不等苏霓晟出发,钱庄的跑堂来报,有一波外州客商来了。
前堂,公孙章与几个亲随正在喝茶歇息,苏霓晟、朱厚从后园进来。
一眼打量,苏霓晟道“几位客官远道而来,真是我们益德成的荣幸,不知几位客官此行作何生意?”
“钱庄不就是借贷,我们来看看!”
公孙章的亲随搭话,苏霓晟笑笑“借贷简单,几位客官要做什么生意?需要借贷多少?借贷多久?还请一一详说!”
“粮食生意,借一万两,二十天!”
听此,苏霓晟的脸色立马改变”几位客官,这粮食生意什么时候好到同道冒险去做?一万两不是小数,二十天,一成利,一千两,早还十日内,我大可做主与几位客官免利,当然几位客官也要给我一些凭证,否则这一万两借出去回不来,那不就是我益德成的损失!”
“这个押在此处,你看看够不够!”
亲随从腰间掏出一枚玉佩,上马清清楚楚的刻着四合元三个字。
苏霓晟不是孤陋寡闻的乡下汉,一眼就认出玉佩不便宜,跟着他快速琢磨,让后从近来冀州的粮价滚动风波里找到了四合元的消息。
顷刻迟疑,苏霓晟道“原来是冀州河东四合元的同道,我苏霓晟欢迎几位!”
“闲话少说,一万两,怎么个算法,来给我们说说!”
面对催促,苏霓晟笑笑,他先是坐下喝了口茶,让后问“不知公孙东家是哪位?”
“你找我们东家做什么?我就问你这生意能不能做?”
“生意能不能做,不在于我,而在与你们的东家,四合元是冀州的大商号,单单这枚要挂玉佩拿出来,它就不止一万两的数目,现在你带着你的东家的信物来借钱,这算什么?考验我们?简直可笑!”
苏霓晟趁势糟践了几句,亲随顿时哑语,一旁的公孙章见状,笑了笑“小东家,你是苏家什么人?”
“敢情客官尊称?”
“四合元冀州河东府号,东家!公孙章!”
“久仰大名!”
苏霓晟立刻起身“公孙前辈,您来借贷,晚辈心里很高兴,况且又是一笔大生意,晚辈没理由不做,只是现在的粮道可不安稳,最大的控制权在苏氏苏靖烨手中,您要是想做粮食生意,晚辈斗胆建议,您不妨去见见苏靖烨!”
“我从冀州远道而来,可不是为了去见苏靖烨!”
话有旁意,苏霓晟快速琢磨后,心感不妙“公孙前辈,你该不会是”
“不错,我就是来见你爹的!他在哪?”
城中泰丰号,苏靖弛正靠在铺堂里歇息,旁边的伙计们见状,赶紧派人来叫苏霓晟,连日来,苏靖弛不知怎么回事,来到商号就是睡觉,一睡就是一天,伙计们生怕搅了老爷,也不敢大声,就连买粮的百姓们都被伙计们堵在门外,要什么示意一下,装了麻袋送出了。
“二爷这么下去没什么事,咱们可就累瘫了!”
“谁说不是,天天提心吊胆!”
几个伙计嘟囔时,苏霓晟进来了。
“我爹呢?”
“公子,二爷在那边睡觉呢!您看是不是叫醒他?”
苏霓晟快步走到跟前,低头看着老子,道“爹!”
苏靖弛挣开眼瞟了瞟苏霓晟,翻身继续睡,苏霓晟又道“爹!冀州有人来了,是关乎粮道生意!”
“粮道生意?”
本来要发怒的苏靖弛立马起身“谁?”
“人在府上!”
片刻后,苏靖弛回到府邸,远远看到正堂里的几个人,苏靖弛明显有些急躁“你们就是要贩粮的人?”
公孙章起身“苏东家,在下公孙章”
不等公孙章说完,苏靖弛已经应声“你可知道现在的局势?倘若你要贩粮,就在这里等着!”
莫名其妙的反应让公孙章不解,就是苏霓晟也倍感奇怪。
跟着苏靖弛一个人向书房跑去,苏霓晟只能赶紧安慰公孙章“前辈,劳烦您在这稍等片刻,我去看看!”
书房内,苏靖弛胡乱翻找着什么,苏霓晟跑进来道“爹,你到底是怎么了?”
“机会来了,三弟,机会来了,我总算等到机会了!”
乱言混语,苏靖弛的举动确实让人不明白,苏霓晟上前拦住苏靖弛,怒声“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苏靖烨要毁了整个苏家,我现在才知道你三叔当年是对的,对的,我后悔没有帮他!后悔啊!”
怒声咆哮,苏霓晟一愣,苏靖弛竟然好像泄了气的皮球,突然瘫坐下去,随后他从身旁翻出来的暗箱盒子里拿出几本账册,扔给了苏霓晟。
“晟儿,爹错了,两年前爹其实应该看出状况,可惜爹没有,这才让你三叔意外去世,爹后悔了!”
眼看老爹的状况越来越乱,苏霓晟赶紧拿起账册看了看,瞬间,他就明白苏靖弛近来的反常行为。
原来账册上是祥记布行和泰丰的粮屯及过去的贩运情况,可是自从苏靖烨接手以后,粮屯全都被转为军粮,也正是这个原因,当初明明是苏长房和苏二房一家一半的粮道慢慢被苏靖烨夺走大半,余下归属苏靖弛的不过二成,至于祥记布行,自苏靖弛接手以来,苏靖烨以商通和水运两条路线来卡苏靖弛,眼下两年时间过去,祥记布行除了雁门郡周围的几个县里还算正常,其他的也都被苏靖烨转为官售,由此苏靖弛看到当年为何苏靖烨要借着寒灾的机会冲苏靖州下手,那是因为苏靖烨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官家走狗,必须把粮道夺走,用于为官家做事。
现在事实也正是如此,辽东局势混乱不定,异族异动,苏靖烨连着两年封改各州的商通河运,把一船船的粮食送往辽东城,细算数目,那不是几千几万石,而是几十万石,如果辽东局势真的发生什么巨变,苏靖烨的所作所为就会把苏氏给拖进深渊。
足足半刻功夫,苏霓晟都没有缓过劲儿。
看着近来后悔满腹甚至于有些疯癫的老爹,苏霓晟跪在跟前,道“爹,或许局势没有那么可怕!我们还能再缓缓!”
“晟儿,苏靖烨这个东西是一点血脉宗亲都不顾,你三叔就是苏霓猋杀的,苏霓猋在辽东城活得好好的苏霓宁却丢了所有,我这个二伯,难受!”
“爹,您的心情儿明白,眼下冀州城的商道前辈来这里,为的就是冲苏靖烨的粮道下手,儿决定了,拼这一次,成与不成,儿也能向三叔的在天之灵谢罪,向宁儿谢罪!”
听到这话,苏靖弛没有像过去那样阻拦,他缓下情绪,狠声满腹“苏家永远不能被人拖进深渊,苏家决不能在这一代倒下,儿,不管那些人如何做,记住,你是苏家的人!
正堂,公孙章几人还在等候,亲随嘀咕道“东家,我怎么感觉苏靖弛有些疯癫,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我也有感觉,东家,要么咱们走吧!”
几人的话让公孙章有些怀疑,正当他们不知是走还是留的时候,苏霓晟匆匆出来。
“公孙前辈,我代我爹向您表个态度,这场粮屯风波,我们苏二房愿意出手!”
如此干脆的结果让公孙章实属意外,之前徐玉瑱也说过,苏氏的情况有些复杂,在平衡的问题上,苏靖弛或许会主动出手。
可现在毫无压力的得到了回复,公孙章反倒不信了。
苏霓晟也看出公孙章的心思,他没有过多解释,坐到了跟前。
“公孙前辈,有一个义信成的商号,不知您听说过没?”
“义信成?”
公孙章面上一怔,似乎是不知道的模样,可心里已经在嘀咕“那个小子的名号果然不一般!”
“老夫不太清楚,怎么?义信成有什么问题?它和这次老夫想要做的粮道生意又有什么关系?”
面对问话,苏霓晟倒也不遮掩“公孙前辈,义信成的东家徐玉瑱最初是苏三房苏霓宁小姐的包衣奴才,一次救命之恩,那个小子两年前就出力相助苏三房,解了临河园的麻烦,可惜苏靖州意外身死,苏三房遭受压迫闭门,那小子才自己离开寻求生路,可我听闻这两年来他在外面给苏霓宁送回来一万两银子,为的就是帮助苏三房重建声威,现在义信成的商号已经开到冀州,具体何在,我还不清楚,公孙前辈是冀州的商贾老人,晚辈既然要和公孙前辈合作,那肯定就避不开那个徐玉瑱,所以晚辈希望”
“不用多说了!”
公孙章已经明白苏霓晟的意思“徐玉瑱正在河东府,就是他建议我来寻你们!”
河东府。
徐玉瑱和顾胜南从汶河村返回城中后,河东府的高价粮已经彻底打开局势。
眼下,以河东府为中心,方圆五百里以内的郡县州府商贩齐聚在此卖粮,试图从中牟利,初时徐玉瑱和顾胜南继续收购,暗里却开始四面寻觅外来的动静。
大约两三天后,河东府果然出现一些异样的动静。
城东的永祥货栈分号,汤乘风来到这里后,一眼就看出粮道的波动根本是有人在抢夺市场,做霸粮生意。
所谓的霸粮就是打破现有的商道规矩,强势屯粮,从源头卡主所有商行的供货,一旦撑过前三个月,只要季节发生什么祸乱或者天灾战火,那么屯粮者就有了绝对话语权,那时粮道的价格自然有屯粮者控制。
汤乘风看到这一点,虽说有些意外,可意外之后却是满满的嘲笑。
“现在真是什么东西都能够在商事里蹦跶几天!”
“汤掌柜,这两天的粮食已经涨到二两四了,听说除了冀州以外的州府,辽东的几个州地也有不少人送粮来卖!”
货栈的伙计们自顾告知情况,那站柜更是问“汤掌柜,我们都听说要打仗了,是不是真的,这要是真的打起来,粮食肯定要飙升,你说我们用不用备点屯吃?”
“打仗,狗屁!”
汤乘风冷笑“异族那些狗畜生们相互撕咬争夺草场,他们有什么功夫南下?就算有功夫,也是辽东大都督率兵北进,试问,率兵北进是攻击那些异族,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理儿倒是这么个理儿,可我们看着情况还真像是打仗,不少从东面北面贩货来的人都说这事!”
一众站柜伙计们自顾嘟囔,汤乘风不再啰嗦“行了,少废话,从现在开始给我去市面上盯着,看看一天到底有多少粮食交易,谁是最大的屯买庄家?弄清楚回来告诉我!”
与此同时,营州府。
苏霓宁一行赶到这里,顺着之前徐玉瑱传回去的信上消息,苏霓宁在城西找到了一家义信成商号。
从外面看,商号并没有什么特别,甚至于门脸都比别家的小,可真要进去了,苏霓宁只感觉眼前一亮,高不过人腰的柜台整整齐齐分了数列,布帛粮货全都分得清清楚楚,换言之,你在这里能买得到的东西至少有六七样,而不是之前泰丰、祥记那种老旧单一的商号。
“姑娘,您想要些什么?我们有新粮、精粮、杂粮,还有新进的山货,皮货,布料也是夏天的新丝布”
小二上来热情的介绍,苏霓宁道“你们东家在哪?”
“你找我们东家?”
小二一愣,身后的站柜赶紧出来,仔细看了看,站柜认出苏霓宁“您是苏小姐?”
“徐玉瑱在哪?”
站柜赶紧恭请苏霓宁进屋坐下,几杯香茶招待,站柜道“苏小姐,东家已经很久没来了!”
“恩?他不来商号里的生意如何做?”
“徐东家有了新的规矩,每季度一盘帐,我们和其它的商号会有个高低之别,加上徐东家给每个弟兄都有一些身股,月月以利做定钱,所以他就是不来,账目也会清清楚楚,至于货物,每月月底,各家各商铺也会准时送来货,否则东家就会把它们的利钱全都扣下,那可是好大一笔银子!”
听到这些,苏霓宁倍感惊讶,试问曾经的泰丰号祥记,如果老爹苏靖州不派人盯着,低下的账目必定会出问题,现在徐玉瑱竟然把这些伙计和站柜都拉进商铺,负责的掌柜就算有心,也不可能控制所有人!
不过惊讶完以后,苏霓宁又问“徐玉瑱的消息你一点都不知道?他好歹也是你的东家?“
“苏小姐,之前我听闻东家他去冀州了,似乎是做什么事?对了,眼下的粮食飙升就和东家有关,您要找他么?用不用我派人去冀州打听些消息?“
站柜好意,苏霓宁立即起身”不必,我自会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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