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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侍卫、太监和宫女被皇帝抓了一个正着,一个个吓得身子抖如筛糠,突然听到皇帝如此说话,登时脸色大变,只道皇帝故意说反话,其实是要大开杀戒,心下更是怕得厉害。
寿南山只顾摩挲手中的牌九,当真是欢喜无比。只是见众人跪在地上浑身颤动,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他知道众人的心意,笑道:“今日咱们只是赌钱,不论君臣。朕恕你们无罪。不过你们若是不与朕赌钱,那可就是有罪了!”
众人听皇帝说得认真,而且看到前些日子被皇帝当场抓住的那名侍卫站在旁边,并没有被皇帝杀掉,这才惊惧稍去,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寿南山连声催促,这些侍卫太监才你推我让地站到桌子旁边。几名宫女吓得紧了,兀自不敢上前,反倒向后退了几步。寿南山笑道:“你们几个丫头就算了,每月那点月钱还是留着罢。若是手痒,不妨和那些老宫女们玩玩叶子牌,或者陪着太后、皇后和贵妃们玩玩,说不定哄得她们高兴,一次赏你们几两银子,岂不是发了大财?”
那几名宫女初时还以为皇帝说反话,吓得又跪下磕头。寿南山笑嘻嘻地要她们赶紧滚蛋,免得妨碍众人玩牌九。几名宫女见皇帝不像生气的样子,这才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慢慢向外走去。直到走到了院子中,见四周并无锦衣卫和东厂太监守着,这才知道皇帝不是在说反话。宫女们发足狂奔,心中连称侥幸。
待几名宫女离开之后,便由寿南山坐庄开赌。初时众侍卫、太监还不敢猖獗,一个个小心翼翼,每次只押上几文钱。就算牌面的点数比寿南山大,却也装作输了的模样。许多人拼命想将四张牌九摆出一个最小的点数,死活不敢赢寿南山的钱。最后惹得寿南山大发雷霆,怒吼着说道:“这样玩牌,和不玩有什么区别?若是你们还是故意输钱,不肯全力与朕赌个输赢,朕就下令锦衣卫将你们全都抓进诏狱,判你们大不敬之罪!”
众人见皇帝发火,这才不敢做作,真刀真枪地与寿南山开赌。寿南山“龙颜大悦”,与众人赌了一夜,双方互有输赢。最后约好日后再赌,寿南山这才兴高采烈地回转寝宫。从此之后,闲来无事,寿南山便与侍卫、太监赌钱为乐。从牌九、骰子到叶子牌,他玩得不亦乐乎。不过寿南山赌品极好,与众人赌钱之时,虽然输急了也会骂娘,但是从不因此加罪于侍卫和太监。而且他一身赌术,赌钱之时却从来不用作弊的手段赢钱。他曾对众人说过,作弊之术只是用来对付那些在赌局中捣鬼的坏人,是以毒攻毒的法子。若是大伙儿都胸怀坦荡地玩牌赌钱,便不须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赢钱。
后来寿南山在南京受了暗算,险些丧命,回到京城之后,他为了查出背后主使之人,便假装驾崩,自己偷偷溜出皇宫。他原本想着要将害他之人查个清楚,但是在民间隐居了几个月,却觉得自由自在,逍遥无比,竟然不想再回皇宫,想要捉拿害他之人的心意也淡了许多。后来他索性到了皇陵,做了一名寻常的花匠。在皇陵之中每日与护军军士、民夫工匠赌钱为乐,日子过得轻松愉快。从此他再也不想重回皇宫,谁喜欢做皇帝由他做去,反正他自己是再也不想去当皇帝了。
寿南山迷上赌术之后,虽然从来不作弊骗人,不过身上总是带了三副牌九和二十几枚骰子。他做此准备倒也不是全然为了作弊,而是想着一旦哪一日遇到同好,随时都能拿出牌九和骰子赌上一场。另外若是对方作弊,自己便要以毒攻毒,非得将对方的银子尽数赢来不可。
方才冯掌柜让伙计到赌坊去借来牌九和骰子,寿南山将牌九和骰子拿在手中,立时便知道其中被人做了手脚。若是参加赌局的众人无人作弊,他自然也不会想法子反击。只不过寿南山察言观色,立时发现胡掌柜与众人不同,目光狡黠,而且摸牌和将骰子放在手心中掂来掂去的模样,分明是一位赌术高手。后来胡掌柜与寿南山说话之时,话语之中暗藏机锋,寿南山如何听不出来?他心下暗想,你这个王八蛋摆明了是想阴老子。哼哼,老子今日若是不使出手段来稍加惩戒,倒教你这小子看轻了老子!是以寿南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给胡掌柜一点颜色看看。只是胡掌柜一直没有下手,寿南山也拿他没有法子。直到胡掌柜终于忍不住出手,寿南山才略施手段换了手中的牌。虽然四周都是人,只是寿南山换牌的手法娴熟之极,快到了极处,竟然无人发觉。
胡掌柜不晓得寿南山的身份来历,猜不透他到底是如何换了手中的麻将牌。却不晓得寿南山身上牌九和骰子有的是,只要他想做手脚,众人决计看不出来。是以胡掌柜心下惊惧之极,对寿南山暗生惧意。
庄家又将牌发了下去。胡掌柜知道寿南山盯上了自己,哪里还敢下注,只是作壁上观。这一把寿南山又输了三钱银子,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口中喃喃咒骂。众人见他如此模样,心下好笑。这一把众人互有输赢,与方才那一把相比,略略有些平淡。
厉秋风站在人群中看着众人赌钱,颇有些无聊。便在此时,张永绕了过来,向着厉秋风拱了拱手,口中说道:“公子请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厉秋风一怔,见张永面色平和,并无恶意,便也拱手还礼,点了点头。张永转身向店外走去,厉秋风随后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客栈,却见院子东南角有一片草地,中间摆着石桌石凳。张永向厉秋风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即向草地走去。
两人到了石桌旁边,对坐于石桌两侧。张永说道:“那一晚分别之后,老夫听主人说起了公子之事。听说公子力挫柳宗岩和阳震中两大高手,老夫佩服之至。那一晚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见谅。”
厉秋风没有想到张永一开口便向自己赔罪,倒是大出意料之外,急忙谦逊了几句。张永接着说道:“柳宗岩数十年前便已威震江湖,十几年前老夫在南京也与此人交过手。他的剑术诡异之极,人所难测。不过内力稍逊,不免使他的武功打了折扣。老夫与此人动手之际,只觉得他武功确实了得,在江湖上也能称得上是一位绝顶高手。不过与传说相比,却是多有不符之处。此人与慕容先生齐名当世,可是以老夫来看,柳宗岩若是与慕容先生斗剑,三百招之内或许难分胜负,但是斗到五百招,柳宗岩便要落了下风。他若能再支撑三百招已是难得,若是再不抽身,势必伤在慕容先生剑下。”
张永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我家主人说公子与柳宗岩多次交手,最后挫败了此人。老夫实在想不通,公子是用了什么厉害武功,竟然能将这人打败。老夫倒不是想窥探公子的武功家数,实在是心下不解,这才想向公子请教。”
厉秋风听张永如此一说,心下雪亮。须知学武之人,对于武功高手都是极感兴趣。尤其是武功练到张永的境界,天下已少有人敌。此时若是知道有其他武林高手能与自己一较长短,必然要将对方的情形打听清楚。张永在南京与柳生宗岩交手,察知此人武功不弱。前日与厉秋风相遇,虽然没有将厉秋风击杀,却也知道以武功而论,厉秋风绝对不是柳生宗岩的对手。可是听寿南山讲述皇陵之事,柳生宗岩却是败在厉秋风手中,这让张永好生不解,是以一定要问个明白才行。否则这疑问纠缠着他,只怕他再也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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