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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飘了一天一夜,子受第二天起床时,除了主干道的雪被扫净,朱凰宫两侧布满了厚厚的雪被,整个世界仿佛都明亮了很多。
黄贵妃入宫两年,身上却还有难得的纯真少女气,她一头乌黑的头发也不肯留长,倔强地剪着短发,此时穿一身白狐裘,脸冻得红扑扑地,仿佛可爱的苹果。
在诚侯叛军围城时,后妃就一起进入朱凰宫后殿避祸,她虽然很相信子受的实力,但是依旧提心吊胆了好些天,这些担心与恐惧总算在见到夫君的那一刻化为泪水流淌出来。
黄心瑶拿出一条大红色的披风给子受围上,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在他的胸前系了一个简易的同心结,子受笑着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
子受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说道:“一会儿去不去看行刑?”
黄心瑶嘟着嘴:“大冷天的,我才不看那么血腥的场面呢。”
子受看着黄心瑶红扑扑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光滑而弹嫩。
黄心瑶“哼”了一声,转脸对着夫君说道:“刚受了好重的伤,就不能歇两天再去处理政务,何必非要折腾自己呢?”
子受知道心瑶不想自己太过劳累,只是诚侯谋逆这等大事哪里是能拖着的?
他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黄心瑶转过头瞪了子受一眼:“还笑!姜姐姐也是,怎么放心让你冒险去东夷,要是我在一边,肯定不乐意。”
子受知道姜颐得到消息后此刻应该在回朝歌的路上,心中泛起淡淡的温暖,拍了拍黄心瑶的手说道:
“朕下次注意,走了啊。”
黄心瑶不舍地咬了咬下唇,红唇贝齿,很是好看。
“早点回来歇着,别在雪地里冻太久哦。”
“知道了知道了。”
子受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原本平顺整齐的短发变得有些凌乱细碎,黄心瑶对着子受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气呼呼地回去整理短发了。
刚走出朱凰宫后宫宫门,子受脸上温暖而幸福的笑容就消失不见,变得威严而冷酷,帝王的身份回归了,他不再是个丈夫了,他变成了这万里河山的主人,他从遥远的东海归来,从现身的那一刻起就摧毁了一切阴谋诡计,而他现在走上的,是处决那些逆臣的道路。
一共十六个太监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正是当年去黄衮家宣旨贺寿的赵公公,往常这个位置站着的是首宦辜季,可他至今还躺在病床之上命悬一线,子受法力没能恢复也无法亲自施救。于是首宦的位置只好由资历赵公公兼任了,赵公公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子受的手,引导他走上御辇,御辇是由八个太监抬动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宫外走去,子受自从上了御辇就闭着眼睛调息,动用体内的玄涡神水一点点修复破碎的经脉。
子受能在二十岁的年纪达到天仙境,靠的不仅仅是绝强的天赋,更是无与伦比的努力,他从六岁跟着巫之祁修道的第一天起就开始了艰苦而枯燥的修行。他在别的孩子还懵懂未知的时候就承受了把控国家的压力与负担,
他毫无疑问是早熟的,也是无比勤勉的,闭关动辄就是一年半载,听起来不过是平淡的数字,可是那种一个人在静室中的孤独感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的,那是深沉的寂寞与孤单,唯有体内真气的增长与境界的突破才能带来安慰。在最应该玩耍的童年时代,在最叛逆的青春年华,他无数次深入静默的潭水伴着巫之祁默默修行,或是在朱凰宫封闭的房间内独自苦修,别人只看到了天仙境界的大商天子身份,可是有多少人知道他为此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呢?
幽蓝色的玄涡神水如同一条条水桥把断裂的经脉连接到一起,天生亲近灵水的他体内经脉被牵引着融合,濒临破碎的丹田也满满被聚拢,只等有一天经脉如同一条宽阔的河道,丹田恢复往年一片大湖的模样,他就可以重新吸收天地灵气,重新开始修行。
这是一个细致的工程,人体内有无数的经脉无数的穴位,就算是那些比较重要的经脉与穴道都是成千上万的,一个个修复起来很是麻烦,但是自小就枯坐闭关的子受从来不缺耐心。经历了东夷一事之后,在生死关前走了一遭的他现在无比渴望力量,如果他突破到玄仙境,哪怕只是刚刚体悟到那种“玄而又玄,众妙之门”的感受,那八岐大蛇也定然不是他的对手,只可惜棋差一招,他差点死在八岐大蛇的蛇吻之下,这让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不动怒,如何能不努力?
唯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洗刷耻辱,才能牢牢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神凰将死,可是涅槃之后重临世界的他只会更加强大!
奢华的车辇缓缓来到了朝歌城最繁华的东市,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争,仅是一天一夜的时间过去,朝歌城内还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可是仇恨只有用更多的鲜血才能洗清,将诚侯的行刑地点选在东市是雍檀的意思,在满城皆悲的当下,一向温和的守藏官也动了真怒,雍檀要让天下人看到诚侯凄惨的死去,以此祭奠那些守卫朝歌城的英魂!
子受很赞同雍檀的做法,不仅是因为对诚侯的恨意,也是因为这个年轻人在此次叛逆中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决断与机智,最可贵的是那种与自己无言中的默契。原本雍檀就是飞廉老大人游历人间前托付的下一任邢正人选,身为执掌一国刑罚的天官,这个位置可不是写得几篇锦绣文章就能坐得稳的。
街边围绕着密密麻麻的百姓,他们脸上的神色是劫后余生时特有的惊魂不定,有混合了将要看到大恶人被残忍处死的兴奋与激动,在天子车架到来的之时,一片片的朝歌子民跪倒在地,匍匐在御辇两侧,感谢着帝辛陛下的及时归来,让这场劫难早早就终结。
子受神色如常地接受了他们的跪拜,宽阔的东街尽头,两条主路的交汇处早不见往日里的车水马龙,从昨天起此处就被肃清,一夜之间,一座高高的木台拔地而起,木台上竖立着一根粗壮的木柱,木柱上还横着一根木梁,想来一会儿犯人就会被绑在这座十字架上行刑,十字架前是一口锅,里面“咕嘟嘟”地烧着些什么。
不明就里的百姓很是奇怪,后来听了朝廷中负责监督刑罚之人解释才知道凌迟本是极残酷的刑罚,追求的是要杀死犯人却不能让他速死,要尽可能地延长犯人的死亡时间以起到折磨的作用,那口锅里煮的是上好的参汤,专门用来吊命,凌迟一共要剐三千多刀,如果没有参汤吊命,犯人早就会流血而死了。
听了那位大人解释的百姓更加兴奋,这该死的贼人胆敢谋逆,害死了多少无辜士卒,大商尚武,谁家没个入伍的亲朋好友?那些勇敢的男孩没有死在杀敌守国的战场上,却死在了这次阴谋之中,除了千刀万剐,还有什么刑罚能震慑那些用心险恶之人,才能减轻失去亲人的痛苦?
“呜~呜~呜~”神秘而低沉的号角声吹响在寒冷的早晨,结着霜的牛角发出摄人心魄的回响,一辆沾满了污秽的烂菜叶与臭鸡蛋的囚车被缓缓推到了高台前,囚车上原本覆盖着的白雪被脏乱的污物沾染,早就黑黄一片,昨日还衣衫鲜明志得意满的诚侯今日已经成了囚车中万人唾弃的犯人,他一头长发中本就有许多白发,一夜时间过去,白发竟是又长出了许多,更显得花白一片,容颜憔悴了许多的诚侯很是凄惨,被衙役粗暴地推攘着走上了高台,正对着端坐成一列的朝廷官员。
子受正襟危坐在正中央,身后站着雍檀,旁边坐着的是比干等朝歌城官员,两旁站了许多原本在窃窃私语的百姓,可是随着诚侯被牢牢地绑在十字架上,场间的气氛变得无比凝重,居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居然每一个开口说话的。
他们都在等着天子的号令。
子受漠然看着低垂着头的诚侯,声音冷如九幽冰窖,开口说道:“开始吧。”
台上站着的是跟了飞廉四十年的一个老刽子手,他砍过朝歌城上千颗官员与罪民的首级,可是如凌迟这般残忍的刑罚他也极少触碰,他握刀四十年从来不抖的手居然在微微地颤动,仿佛在恐惧着什么,不,这分明是在渴望着什么!。
眼前这个无力地悬挂在十字架上的人是真正的皇亲国戚,甚至在帝辛设下王公两个爵位前,他就是整个大商爵位最高之人,而他此时要经受的是最残忍的刑罚,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是无比恐怖与痛苦的事情,可是在年老刽子手看来,这是一场盛宴,这是一场他展现自己最高技艺的华丽表演,他要用最细致的刀法与最老道的经验让诚侯体会到极致的痛苦,让陛下的旨意得到最彻底的体现,在接下来甚至会持续数天的刑罚之中,他将淋漓尽致地展现毕生所学,这不是刑罚,这是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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