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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隐躺在陌生的床上,旁边是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让她久久不等入睡。子时过后已是深夜,她却越发清醒,不知不觉间感觉身旁的人身体越来越冰凉。
白隐贴近奕青耳边低低唤了两声,奕青睁开眼,显然也没睡着。
“你的身体好冰啊,很冷吗?”白隐侧身环住他,试图给他取暖。
奕青平躺着拍拍她的手,柔声低笑道“不冷,是血蛊的作用。”
黑暗中发出一声轻叹,语气略显忧愁。白隐贴得更紧了,柔顺的乌发绕进奕青指间,在雪光的衬托下宛如细腻的绸缎。
“这样好一点吗?”过了一会儿,白隐问。
“没用的,”奕青搂住她,声音不能更加宠溺,“但是谢谢你。多少年了,从没有人这样对过我。”
“发作时很难过吧?”
“还好。”奕青拍拍她的肩膀,表示不用太担心。
“有办法根治吗?比如把血蛊从你体内清除掉。”
奕青胸口闷痛,这样的事几乎每夜都要经历。白日里繁琐的杂事好不容易在晚上平息,可他仍不得消停。
他深吸一口气,稍微舒服些“等霍长风他哥回来,也许有办法。”
“霍大公子?”提起这个人,白隐有些好奇,“我只听闻他在制毒方面是个奇才,不曾想还精通解毒之术。”
“那是当然,”奕青语气轻快地说,如同在讨论家常,“阿照就是他带给我的,她可是个好苗子。”
白隐此刻全无睡意,听他聊起来汐照,便顺水推舟,接话道“说起来,阿照的身世是什么?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行事却如此老练稳重。”
“不知道。”出乎意料,奕青摇摇头。
他自己的心腹他自己竟然不了解,这让白隐非常吃惊。在她看来,奕青总是做一些冒险的行为,比如无条件信任自己,再比如无条件信任汐照。要明白,若他的人被策反背叛他,有时候后果是很严重的。
“你怎么敢用一个身世不明的人?”
“谁说她身世不明?她是挚友所荐,我素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奕青扭头双眸对准白隐的眼睛,随意地说“悬机阁的人不是悄悄跟着你来了吗?若你实在想知道,让他们帮你私下查一查不就行了?”
白隐听出奕青话里有话,语气里明显有怪她的意思,心里发虚,不自觉地离开了他的怀抱,缩远了点儿,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手掌心……是我哥哥非让我带几个心腹,保证我的安全……我保证,他们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
前一刻还柔情似水,后一刻立马正经,奕青被她一前一后的反差逗乐了,头蒙在被子里笑得直颤。
“你逗我!”白隐后自后觉,赧得脸都红了,伸手便去拍打他。
奕青探出头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好了好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水神大人的心我能理解。我只是……从没见过你如此小女儿的情态。”
白隐也从没听过有人这样评价自己,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她长年冷漠惯了,不是冷漠也是淡然,心上缠绕着层层的厚茧,不愿从昔日残酷的记忆中剥离出来,终日被自己折磨,不得解脱。
可如今不一样了,新的环境新的身份,代表着开始了新的生活。
白隐凝视着奕青,他眸深似水,深沉而黑暗,但即使是万丈深的湖泊也会荡起涟漪。白隐从他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深情,刹那间,她心底埋藏已久的光仿佛重新照亮了她的生活。白隐伸出胳膊紧紧搂住奕青的脖子,声音颤抖着,慢慢地说“我想一直与你在一起。”
她看不到奕青的脸色,只感觉自己被反抱进他的怀里,耳边传来他的低语“睡吧。”
……
白隐是被汐照唤醒的,醒来时奕青已经不在身边。汐照以白隐陪嫁侍女的身份进入东宫,宫内除了奕青等少数几个人,其余只知道汐照是从天界来的,不晓得她的真实身份。
“殿下呢?”
汐照身着东宫普通侍女的装束,笑容满面地说“殿下早起上朝了,吩咐奴婢让夫人多睡会儿,眼下时辰不早了,奴婢服侍夫人梳洗吧,之后还要拜见帝后娘娘呢。”
提起帝后,白隐清晨大好的心情立马不好了,据说当初魔族得知白隐是和亲之人时,第一个出来反对的就是帝后。白隐来之前也做了一些功夫,派耿春查了一圈后得出结论魔帝是个冷静好说话的,奕青跟他最像,但帝后的性情却出奇地差,时常无故发怒,钻牛角尖,不近人情。
“我听说帝后之所以脾气不好,是早年丧子之故。”白隐坐在梳妆台前,汐照站在身后为她梳理秀发。
“是啊,”汐照颇为惋惜地说,“夫人不知道,帝后曾生育三位皇子,太子殿下是二皇子。大皇子最为聪慧,魔族人人都讲大皇子的谋略远胜殿下,本来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只可惜战死了,帝后得知噩耗时正怀着三皇子,不可避免地惊动了胎气,导致三皇子早产。可能因为早产的原因,三皇子出生后长年体弱多病,不久便夭折了。”
“竟如此凄惨。”白隐听完汐照一番话,心中对帝后产生的偏见消减了大半,如今只觉得她很可怜。
“天意弄人,即便为神为仙,也逃不过命运的捉弄。”汐照讲述帝后时仿佛只是在讨论无关紧要的小事,面上波澜不惊,语气平静地可怕,这让白隐越发好奇她的身世。
不多时,汐照便给白隐梳了个利落的发式平常随意飘在额前的碎发藏了起来,露出干净白皙的额头;一大束随风飘散的长发被高高束起,绾成了好看的牡丹髻;发上饰以多种银饰,发髻间别了几朵新剪的淡红色梅花,配上绣着梅花的暗紫色广袖襦裙,整套打扮高雅而不失低调,正正好好十分符合白隐心意。
“姑娘好手艺。”白隐揽镜自赏一番,不由夸赞。
汐照行了一礼,谦虚地说“是夫人生的好看。如今奴婢是夫人的贴身侍女,夫人唤奴婢阿照就好。”
“那好吧,”白隐对称呼什么的无所谓,满意道,“我们先去拜见帝后吧。”
白隐坐在轿子里,被几个人抬着出了东宫,又走了好远的路,在内宫穿梭了半个多时辰,这才到达帝后居住的永安宫。
掀起轿帘,白隐按照规矩中规中矩地下来站在宫门前等待通报,汐照始终低眉顺目盯着脚下。
一个小内侍进去通报,片刻后出来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宫女,看装扮应当是帝后的贴身侍女。这个半老的女人行至白隐跟前,语气还算恭敬地说“奴婢玉良,是娘娘身边的随侍,娘娘此刻正在休息,不喜人打扰,请太子妃稍候片刻。”
玉良面无表情地低垂着目光,语气恭敬但不容置喙。只是让等却不请进去,白隐明白帝后这是故意为难她。雪后初霁,化雪的时候天气最是阴冷,帝后故意让她站在外面,目的是想先冻一冻她,给她来个下马威。
白隐不是天真的少女,晓得忍辱负重,不会把内心情绪写在脸上,眼下只是对玉良淡淡一笑,和蔼地说“儿臣自然不能打扰母后休息,在此处等等也无妨。”
玉良一句话也不说,抬眼颇不友善地瞥了白隐一眼,仍面无表情地揖了一下,便转身回去了。
白隐微微侧身对汐照小声说“从这个嬷嬷的神态里能看出,帝后动着气呢。”
汐照挑挑眉,心照不宣地冲白隐眨了眨眼,仿佛在说奴婢也看出来了。
白隐被奚落一番,又站在冰天雪地里,此刻却不觉得冷,反而有些想笑,心道帝后真是个有趣之人,自己今日恐怕凶多吉少喽。
一个多时辰后,白隐还是原封不动地站着,可宫中有些人却坐都坐不住了,只听帝后不耐烦地问身边的玉良“她还在那儿站着?”
玉良上前几步推开前窗察看,末了回来禀报“是,太子妃仍站着,地方都没动,已经一个半时辰了。”
帝后手中的珠珞转过来转过去,几乎被揉捏坏了,玉良看在眼里,于是替白隐进言“娘娘不如让太子妃进来吧,您干坐着不见,也不能了解她不是?”
珠珞被撂在一旁,帝后不屑地赦免道“得了,站的也算久了,让她进来吧。”
白隐被引着进了前殿,帝后正端坐在上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魔族宫殿的装潢跟天庭是大不相同的。天庭以白为优,殿中以白色和银色为主色调,华丽明亮;魔族则尚黑,白隐用余光打量着四周,发现殿内风格还是跟当年一样以深棕色和灰金色为主,庄重大气。
殿内焚着好闻的香,点着暖炉,白隐一进来感觉仿佛换了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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