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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烟滚滚,一支沉默的军队在大道上稳步而入,那一面书着“冯”字的大旗在迎风飘扬。
冯斌斌策马而行,目光中流围着几分深不可测。
视野中,前方的地势越来越开阔,冯斌斌的心胸也随之变得开朗。
一骑从前绝尘而来,乃是曾经的后梁乱军下属之一胡昆,他勒住马,说道:“恩公,前方再过二十里就要进入雒阳城地界。”
冯斌斌微微点头,摆手道:“传令全军,暂且安营扎寨,不可擅越州界。”
身旁的背叛邓帝的季凡起浓眉暗皱,沉声道:“为何不一股作风杀奔虔阳,杀了那许寒报仇雪恨,却反要止步不前?”
提及许寒时,季凡起面庞间迸射着恨色,显然云霖那一场失利,令他对许寒深恨于心。
“季凡起你的仇,自有报的时候,不过许寒此人颇有些能耐,不可小视。”冯斌斌显得很谨慎。
听到冯斌斌对许寒评价颇重,季凡起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在冯斌斌面前,却又不敢太过显露。
号令传下,行军中的兵马渐渐停下。
季凡起忍不住问道:“恩公,打算如何对付那许寒?”
冯斌斌目光投向远方,嘴角泛起一丝诡笑,“你忘了么,雒阳城的那位藩王,可是对许寒恨得咬牙切齿,有此良机,如何能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雒阳城,州首府。
大堂之中,韩钊福手捧着那一封书信,正凝眉细看。
须臾,睿安、仕辞等文武重僚相继而入:“王上急召我等前来,莫非是有什么紧急要事?”
睿安最善察颜观色,入堂的每一眼起,就看出了韩钊福怀有心事。
“这一封信,你们先看一看吧。”韩钊福语气平淡,将那书信交给了左右。
睿安遂是传阅观看,当众人看得那书信中的署名时,不禁都流露出几分异色。
信中的署名,正是冯斌斌。
韩钊福捋着胡须,缓缓道:“冯斌斌的幕僚胡昆今早已到雒阳,声称冯斌斌想和本王联手,共灭了许寒那厮,这件事诸位怎么看?”
大堂之中,顿时一片沉寂。
韩钊福原想着他话一出口,堂中如仕辞等强硬派,定会大为兴奋,吵着要和冯斌斌联手,除了许寒以报前仇。
众人的沉默,不禁让韩钊福感到有些意外。
“怎么,没人赞成和冯斌斌联手吗?”韩钊福奇道。
睿安干咳了几声,慢慢站了出来,拱手道:“王上,冯斌斌乃后梁乱军贼头,属下想若是和他联手,就算除掉了许寒,只怕也是前门拒狼,后门迎虎,后梁一旦复苏,祸患无穷啊。”
说着,睿安又向仕辞使了个眼色。
仕辞忙道:“冯斌斌在南部虽号称拥兵过万,声势浩大,但此人用兵败多胜少,咱们若是贸然与他联合,万一又重蹈前番霄震南的覆辙,岂非因小失大。”
旧事重提,韩钊福苍老的脸上,立时闪过一丝悸色。
两度败惨败之痛,韩钊福焉能忘记。
“你二人言之有理,这样看来,本王应该回绝了冯斌斌?”
这时,睿安却摇头一笑,“冯斌斌的一番好意,王上怎能拂了,更应该痛快的答应了才是。”
韩钊福这下就糊弄了,听着睿安一会说可以,一会又说不该,前后矛盾的意思把他绕得有点晕。
“王上可答应冯斌斌,佯称派兵声援,实际上坐山观虎。若是许寒胜则罢,若是冯斌斌胜,咱们便可趁机发兵虔阳,坐收渔人之利。”
睿安捋着胡须,略显得意的说道。
他这计策倒与上前差不多,不过这一次是变为暂不出兵,显然上次的失败,已让他失去了志在必得的信心。
韩钊福却听着暗暗点头,赞道:“睿安此计大妙,本王这就修书一封,让那冯斌斌和许寒斗个你死我活。”
“王上英明!”睿安拱手恭维。
黄昏时分,一骑出得雒阳城,身怀韩钊福结盟书的胡昆,抄小道绕过虔阳,直奔东西而去。
当胡昆出发的同时,一支打着周良旗号的军队,也由虔阳而发,望着阳城而去。
阳城是由虔阳通往南部的必经之地,其位置正好位于虔阳城和南部治所安城中间地带,因是阳地狭民贫,距离雒阳颇远,又非险要之地,故而平素并不被注视。
当初许寒攻进雒阳城时,阳城根本就无一兵一卒驻守,他也是兵不血刃的占领阳城后,方才继续西进,在虔阳附近击败了蒋正军。
这一次,许寒选择了“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战术,赶在冯斌斌进入雒阳城之前,派周良率军进驻了阳城。
随着周良军进入阳城,成百上千的民夫也由虔阳七县而发,昼夜兼程的往阳城运送粮食。
五天之后,阳城城东十五里外,冯斌斌在十余骑亲军护送下,迫近阳城数里外观察敌情。
登上一座小山,冯斌斌驻马远望,整个阳城城尽收眼底。
季凡起遥指敌城,缓缓道:“根据斥候的回报,进入阳城的敌军只有千余人,敌将乃南部乱军周良,正如冯兄所料,许寒果真害怕被韩王抄袭其后,把大部兵马留守在了虔阳。“
季凡起的语气中,毫不掩饰对冯斌斌计谋的敬佩。
“恩公把韩王答应联合之事故意散播往虔阳,那许寒不中计才怪,恩公此计,当真是妙呢。“另一侧的胡昆也赞道。
冯斌斌轻捋着短须,脸上平静如水,但那眯起的眼眸中,却不经意间掠过一丝微微的得意。
“只要灭了许寒,拿下虔阳诸县,杉春城之战,如若瑄国胜,我便可借助韩王而抗瑄国。若是弈国胜,我便可趁势借李帝之力,助我南取雒阳,无论如何,我都可立于不败之地……”
冯斌斌心中盘算着美好蓝图,嘴角暗暗流过一丝笑意。
神思片刻,冯斌斌马鞭遥指阳城,冷冷道:“许寒既不敢起大兵前来,区区一个周良何足道哉。凡起,传令下去,今晚让全军饱食,明天一早攻城。”
冯斌斌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仿佛拿下阳城易如反掌。
“冯兄放心,明天此时,我定叫旗帜插在阳城头!”季凡起豪然领命。
当天晚上,冯斌斌便令一万大军逼城四面下寨,将一座小小的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了显示仁慈之心,冯斌斌还特命写下数百封劝降书,叫弓箭手先行射入城中,劝说周良等不要以卵击石,顽抗他的大军,尽快开城投降,以免城中百生受战火之苦。
月过当空时,城头上出身了一个身影。
那刀锋似的目光,远望着城外火通明的冯斌斌营,冷峻的脸庞上,悄然掠过一丝诡异。
脚步声响起,周良匆匆登上城头。
“将军,这是冯斌斌射入城中的劝降书,请将军过目。”周良将那道帛书双手呈上。
借着火把的光亮,许寒将那帛书粗粗扫了一眼,不屑的抛掷入火炉,燃烧得一干二净。
周良指着城外敌营,笑道:“冯斌斌逼城下寨,看来是全无察觉,将军的计策果然大妙。”言语中,毫不掩饰对许寒的敬佩。
许寒将转向城外敌营时,目光中已是杀气涌动,“冯斌斌,这可是你先来惹我的。”
东方发白,天色渐明。
当第一缕朝霞升起时,阳城西已是层层叠叠,布满了兵马。
季凡起骑着俊马,驻马横刀,眼睛半开半阖,九尺九身高一派孤绝的气势,冷冷藐视着敌城。
身后的旗帜滚滚如浪,那一面“季”字的红色大旗,极为耀眼。
万余乱军列阵于身后,因是刚收编不久,这些乱军尚残留着浓重的流寇作风,列阵之际,尚彼此间交头接耳。
季凡起猛然转头,怒瞪一眼。
那些窃窃私语的军士,为季凡起的威势所慑,忙都闭上了嘴。
“兵虽不精,攻破区区一座阳城也不再话下吧。”
回头之时,季凡起脸上的傲然之色再起,大刀向着阳城城微微一指,大声道:“全军,攻城!”
号令下,各色的令旗如浪摇动。
十余面牛皮大鼓,同一时间被敲动,隆隆的鼓声,如惊雷般一起皆起。
一通鼓起,一万乱军立时肃然,赶紧握紧了兵器。
二通鼓过,三千前阵攻城梯队,开始携着动梯,推着冲车之类的攻城器械,徐徐的向着阳城城开进。
其余掠阵的军士呐大喊大叫,杀声如潮起,以为攻城队助威。
中军处,眼见己军这般气势,冯斌斌眉宇间不禁流露出几分得意。
“季凡起练兵之能果然了得,这才多久,就将一支乌合之众练成这样。”冯斌斌手捋着胡须,嘴角边不禁扬起一抹笑意。
前军处的季凡起,看着井然有序进攻的总下,神色间的傲然也越重,他冷视着敌城,口中不屑道:“许寒,云霖饶你一命,这一次,我季凡起非取你的人头不可。”
阳城头,旗帜不整,军士无多,几百号士卒零零散散的布在沿城一线。
守军的羸弱,与冯斌斌攻城部队的强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见得如此形势,冯斌斌军的将士们士气更盛,喊杀之声更是震天动地。
片刻之间,前锋攻城队已逼近护城壕前。
便在攻城交战前的一刻,紧紧关闭的城门,忽然间吱吱的开了,那高挂的吊桥也徐徐放下,这突然间的变化,不禁令冯斌斌军尽起狐疑,就连季凡起那傲然的脸庞上,也流露出一丝奇色。
难道,守军还想反杀出来不成。
区区一千兵马,就算杀出来也是自寻死路,季凡起只奇了一瞬,便得恢复不屑,传令叫支援队准备反击杀出的敌军。
这时,却发生了一件令所有冯斌斌军惊奇不已的事。
打开的城门中,确实有敌军出来,但却不是他们想像中的大股敌兵。
唯有,一人一骑。
那铁塔般的雄躯,坐骑着黑色大驹,手提着一柄明晃晃的钢刀,徐徐从城中走出,直抵吊桥。
季凡起脸上顿露惊色,眼眸的怒意更是迸发而生。
那单骑出城的敌将,正是许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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