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7原地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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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之后，他随意的问道：“你觉得，会不会有一天，平民也可以随便购买一张飞机票，从临水飞到长安去看一看？你能想象吗？在二十年前，西大陆到东大陆要等季风，需要耗费小半年的时间。可现在，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半个月都不到就可以往来。”

“我相信，如果飞机的速度还能更快的话，那么去临水可能会更方便。”秘书点了点头，他对大唐帝国的技术进步真的是太崇拜了，所以他丝毫不怀疑哈利的话。

他自己甚至就是大唐帝国发展的缩影：作为一个齐国人，如果不是大唐帝国和大唐帝国的学校，他现在估计最多也就是一个小吏罢了。

“我们在迫使商人给员工增加收入，与此同时也正在搭建工人们希望拥有的更多的消费机会与更高的生活质量……工人们会需求更多的自我时间……”哈利看向了那份商人集团提交的申请报告。

他虽然不支持这份报告里提到的申请合法增加工人劳动时间的要求，但也同样不支持无休止的给工人增加福利待遇：“那么反过来……商人的利益谁来保证呢？为了满足工人的需求，让他们多休息、多赚钱，他们的要求也必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水涨船高，一周休息两天不够，那就要求休息三天……”

“现在我们拥有技术优势，可以满足这样的要求。但是当我们的技术优势被压缩，被赶超……再想找这些工人们把条件压缩回去，再让这些人过每个月休息四天的日子，他们肯吗？”紧接着，哈利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想，他们大概是不会愿意的。”秘书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道：开玩笑，谁会甘心把到手的好处让出去？

哈利反手就给自己的秘书举了一个例子出来：“到了那个时候，商人为了不承担高福利带来的风险，就会想尽办法规避这些对他们不利的条款法律。他们会搬离大唐帝国，会到楚国去投资，毕竟唐人在那里地位超然，当地的官员可不敢轻易得罪这些天朝贵民。”

“而没有了承担风险的商人，没有了工厂，那么我们拟定的法律条款再如何精妙，又有什么用呢？工人们失去了工作，就会对大唐帝国心生不满，到了那一步又该如何安抚呢？”随后哈利再一次提问，问的问题依旧尖锐。

“呃……”秘书自然也是回答不出来的。

哈利也没指望能从对方的口里得到答桉，他只是自顾自的回答了饿自己的问题，然后继续往下说道：“答桉是没有办法！商人是民，工人是民，雇主是民，雇工也是民……如果我们这些做官员的不从中调和，把握其中的度，就会祸乱天下……而做好这一切，就是陛下养着我们的理由。做好这一切，也是我们这些官员之所以应该存在的原因！”

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把做官的道理讲给自己的秘书听：“如果我们不好好服务，不懂调和这些矛盾，不去思考如何让整个帝国更好的运转，那我们就将随着这个帝国一起毁灭。”

因为他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秘书，用不了一年就会调任到其他地方去做官，去做某个城市的副市长，二把手。

他会在那里积累工作经验，然后把自己学到的东西施展开来，帮助那个城市发展壮大。如果他成功了，他就会被晋升成某个地方的主官，然后平步青云；如果他失败了，他就会被罢免，从此走上不一样的人生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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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哈利觉得应该警告对方，权力来之不易，掌控权力是荣耀，而非最终的目的：“对于一个家族一个阶级来说，一个国家因为自己的龌龊与卑劣毁灭似乎并不是多么让人难受的事情……可对于个人来说，在掌握了如此巨大的权柄之后，竟然把一切玩砸了，究竟是多么失败的一件事情啊……”

说到了这里，哈利闭上了眼睛：“当你死了……你闭上双眼，回忆自己的一生，你曾经有希望让亿兆黎民安居乐业，可你却失败了……作为一个政治家，作为一个官员，你甘心吗？”

坐在那边的秘书知道这是自己的上司在教他做官的道理，低头受教道：“我明白了……”

看到对方很懂事，哈利也就不再多说，把话题又拉回到了这件事情上：“说回到这件事本身，之所以不管，不问，并不是我，或者你，或者劳动监管部门不知道下面的事情有多严重，而是大家都在等，等一个合适的，介入的契机。”

并不是哈利话痨，也不是他愿意说这么多话。这其实已经是几乎所有大唐帝国官员的“职业病”了。他们必须要在工作之余拼了命的培养官员，这样才能保证大唐帝国有足够的官员可以使用……

即便是如此，大唐帝国的官员体系依旧还是在不可逆转的年轻化。真的是没有办法，因为合格的官员真的是太少了，也太难培养了。

“我们装聋作哑，真的是因为我们聋了，瞎了？不，完全不是，我们是在操控！”哈利说着说着，一根香烟已经快要烧完了。

他看了一眼还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香烟：“下面的商人会在我们的纵容下越发的过分，他们会暗中增加工人们的工作时间，压榨工人的劳动，逼迫工人们按照他们的要求来为商人增加利润！”

贪婪的吸了一口之后，他把剩下的烟蒂按在了烟灰缸里：“整个过程是一定的，因为他们也是人，也有人性，贪婪是他们的本质，所以事情一定会按照我们设计好的方向发展。”

“工人的不满情绪将会逐步增加，他们会自我觉醒！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哈利就仿佛是一个神，把那些商贾玩弄在自己的手掌之间：“当整个帝国民怨沸腾，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劳动时间不合理这件事情上的时候，劳动监管部门就会站出来，杀鸡儆猴、规范管理，严格执行每个月4天的休息规定。”

“你看，我们惩治了不法分子，打击了违规行为，抚慰了民怨，规范了原本的制度……这期间有什么损失吗？”他继续提问，脸上带着笑意。

秘书摇了摇头：“没，没有。”

哈利又紧接着问道：“那么，和之前相比，我们获得了什么呢？”

“……”秘书一时半刻也想不出官员能获得到什么。

哈利按了按手掌：“好了，别猜了，我来告诉你！一切回归了原点。休息的时间没有增加，商人的利益保住了。规定严格执行了一段时间，工人的利益保住了……”

他翻动了一下手掌，让自己的手心朝上，再翻回来：“说直白一点儿，就是先放任后退一步，再向前迈一步，这样就可以维持原地踏步，这样在面对悬崖的时候，就可以保证自己不走下去。”

“增加工人的待遇就是在砍商人的手指头，给商人砍疼了砍跑了，工人也就跟着完蛋了，所以制衡之道就是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维持不变。”一边说，哈利还一边摆动了两下手掌，做了一个起伏的动作。

说到了这里，他又问道：“按照工人们的想法来，商人投资者就没有活路了。按照商人和财团们的意思来，工人比奴隶还不如。如果我们按照商人愿意给的价格收农产品，农民还活不活了？如果我们按照农民期望的标准收购粮食，米价能飞上天去你信不信？”

“可国家的形象，公信力……”秘书唯一能想到的，这件事情的问题，也就只剩下这个了。

听到秘书这么说，哈利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对方是一个有悟性的，能想到这一点，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这让哈利觉得自己刚刚说了这么多话是有意义的，所以他的脸上露出了更多的笑容来。

笑过了之后，他继续说道：“有人在加班的过程中吃了点儿亏，有人在后来的严格管理过程中占了便宜……总体上，民意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这难道不是一个相对来说稳定的状态吗？”

说完之后，他整个人靠在椅子上：“现在，你还觉得让工人每天多干一小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吗？不，它差不多能左右一个国家的生死！”

“细致的思考，小心的做出选择，拿不准的时候就不要轻易决策，作为大唐帝国的官员，你的每一个行为，都必须做到尽善尽美！”哈利说完之后，觉得有点儿疲惫了：“让人去提醒一下这个商团，让他们收敛有点儿。”

“是！属下立刻去办。”秘书心领神会，站起身告辞。

“去吧！如果今天的话你都记住了，去和你的师弟们都说说！”哈利不打算把今天对秘书说的话再和其他人说一遍了，摆了摆手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