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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个皇子齐聚太子府,欢声笑语,一片兄友弟恭,对太子是嘘寒问暖,气氛看起来很是祥和。
只是各自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是真如面上所表现得对太子一片关心,还是在心里遗憾着太子怎么还不死,恐怕只有鬼知道了。
太子自身安危无碍了,地位稳了,翌日就给宁帝上了个折子,给方九城求情。宁帝看了,不发一言,只随手在掌心敲着,心中是既好气又好笑,气得是太子自己屁股还没擦干净就惦记给别人求情,好笑的是,太子的确是仁义。
对于这个儿子,他内心也比较复杂。能力太强了,怕自己被太上皇了,无能了又怕压不住下头,将来再断送了祖宗基业。
方九城,宁帝看着这三个字,不由得摇头。
他不喜欢这样先斩后奏的臣子,有什么事情给他上折子啊!&bsp&bsp
都这么不请示不问,自作主张,江山还不乱了套了。
&bsp&bsp&bsp&bsp&bsp&bsp这么想着,他就把折子随手扔到了一边,留中不发,不作批复。
宁帝并没有想到,并不是什么虾兵蟹将都有资格给皇帝上折子的,除非边关的紧急军报。
&bsp&bsp&bsp&bsp&bsp&bsp自古到今,越级上报都是大忌,作为县令他们也就只能一级向一级上报,还得指望他们的上司不昏庸,也能如实往上报。
先前几任上的请求批款的折子,最后怎么样了呢,如雨滴入江河,溅不起半点水花。
方九城都能打批复的时间差,救了王亨的儿子。他对朝廷一级一级上报的时效又怎会不清楚,选择不上报而是直接当机立断抢粮,也是无可奈何之下,才不得以而为之。
万人之上却只一人之下的太子,看起来说话一言九鼎,实际上权利有限,故而将心比心,他自然是懂得方九城的无奈。
宁帝不是不懂,他难道不是从不得宠的小皇子爬上来的吗?可惜,他身居高位的年头多了,龙椅一屁股就坐了三十年,高高在上习惯了。
看人自然而然带了上位者的审视,他对方九城的态度就是三个字不欣赏。
人和人的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奇怪。
也不知道方九城是幸还是不幸,太子第一眼就得意方九城,三大桶黑洗澡水都没能扑灭他对方九城的偏爱。
宁帝呢,时时刻刻都在惦记摘了方九城的脑袋,杀鸡儆猴。
此时不发作是想等合适的时机。
方九城回京就被下了天牢,就足以体现了宁帝的态度。朝廷上下也心知肚明,彼此算是心照不宣,否则太子不会这么火急火燎地急着上折子求情。
宁帝揉了揉脖子,暂时还没下决断,先关着吧,至于什么时候杀,再想想吧。
再说这头,魏婴回到了家,对上的是魏温的平静的目光“跪下。”
魏婴从善如流“爷爷,孙儿知道错了,认打认罚,只求爷爷莫要气坏了身子。”
魏温走过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摸索了孙儿一通,恨不能把裤子也脱了看看鸡儿还在不在。
魏婴才不过刚刚跪下去,他就忙把孙儿拉了起来。
这人嘛,人老了,心就没年轻时那么硬了,要是搁在魏婴他爹的身上,不告而别离家出走,够祖宗祠堂罚跪几宿,打折几根戒尺的了。
隔了辈了,对孙子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溺爱,反而是魏婴爹二话不说,抄起棍子,朝着魏婴后背就抡了上去,咣咣两下,直接把棍子打断了!
“混账!”魏温一把夺过棍子,回头怒视儿子,“老子还没死呢,容不得你放肆,我管教孙儿还轮不到你插手,给老子滚出去……”
魏婴他爹一肚子委屈,心想我也是管教我儿子啊,你当年打我不是这样的,几根都不够你打折的。
这不公平!
他对上老父的怒目,又惹不起,也罢,只得低头应是,心说你个小兔崽子给我等着,又狠狠地剜了魏婴一眼,这才悻悻离去。
魏婴当然是,装看不到啊,他又不傻,能躲顿打还能上赶着求打嘛。
他乖乖地低头,状如鹌鹑,眼观鼻鼻观心,风吹云动他也不动。
“乖孙儿,快让爷爷看看,打疼了没有,你别怪你爹,他也是怕得紧,你可不知道我都多少日子没睡个好觉了,生怕你有个好歹。”魏温仔细看了下魏婴的后背,一看都被抽红了,眼睛就红了,咬牙恨恨道“这个孽子!下手没点轻重,活了这么大岁数都活到狗肚子里了……”
魏婴低头忍笑,还得乖乖说“爷爷,别心疼,孙儿是有错在先,爹爹管教我也是应当的。”
魏温没好气吹胡子,瞪了他一眼“莫诓我,要是应当的,你怎么不拦着你老子?”
“嘿嘿……”魏婴上来就一把抱住了他爷爷的腿“自然还是知道爷爷你疼我,不舍得揍我。孙儿又不傻。”
“你呀你呀,下次不要这么冒失,这一路上吃苦了吧?”
“有小侯爷在,我没吃什么苦头,倒是他,为了救我,差点丢了小命,爷爷你不知道啊,灾民真的惨呐,他们居然吃人,还吃小孩……”魏婴细细讲述了这一路的见闻,魏温慈祥地看着他,也不打断他。心里却又想,出去这一路历练下,也算是好事。
魏温摸着孙儿的头,长长叹了口气“灾年啊,爷爷年幼的时候也遇到过,老夫就算是穷极一生,也恐怕不能让所有的百姓都填饱肚子,所以你要多学本事,将来争取比爷爷强,让百姓都吃饱穿暖,要知道一箪食一豆羹都来之不易,你读过愚公移山的故事,懂爷爷的意思对吗。”
闻弦歌而知雅意,魏婴笑着说“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对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别辜负了爷爷对你的期望。”魏温看着孙儿,真是心都要化了,怎么看怎么顺眼,他这个孙子顽皮归顽皮,聪明过人,自小过目不忘,性子还仁厚,实在是挑不出毛病,搁在他眼里,尚公主都配得上。
至于为啥不尚公主,他缕着胡须,驸马担任的都是虚职,他孙儿将来是要宏图大志施展抱负的。
他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宁帝的那些公主们,有一个算一个,都配不得他孙儿。
宁帝要是知道这老货心中的想法估计俩人得对喷起来。
魏婴看他爷爷面色温和,忍不住问“爷爷,孙儿有个不情之请。”
“说出来听听,什么样的不情之请?”
魏婴诚实说道“我们一路遇到了个伙伴,哦,是个女的。她爹应该是营城的县令方九城,就是抢粮仓的那个县令。”
“嗯,爷爷听说了。”
“方县令……他是为了百姓,而那个女孩也救过小侯爷,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您能给求求情吗?”
“不能。”魏温的脸上沉了下来“你已经答应了她?”
看着爷爷的表情,魏婴乖乖跪下。他知道他做错了,耿着脖子愤愤不平道“是的,孙儿答应了她。营城百姓哭喊着送别他,道路两旁都是百姓的叩首哭泣声,孙儿很是感动,孙儿也觉得方九城是个好官,好官不应该受到惩罚。”
魏温本来是要训斥孙儿,可他又看到魏婴清澈的双眼,四目相对,反而是他先移开了目光。
犹豫了下,还是把魏婴拉了起来“你能有你的想法,这固然很好,但是你不能代表你爷爷我的想法。”
魏温抚着胡子“老夫最讨厌你们打着我的旗号,如果你这辈子指望祖辈庇佑,那你这辈子就没多大出息了。”
“爷爷,我只是暂时力量不够,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助。”
见魏婴坚持己见,魏温反而怒气渐散“我只问你,他犯法了没有?”
“应该是,犯,犯了吧……”魏婴哪里是爷爷的对手,只一句话就没了气势,瘪茄子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是犯了法,自然要受到惩罚,他舍己为人固然值敬佩,可如若人人都效仿,谁都抢粮,又该怎么办?”
“那难道就要好人蒙冤嘛?”魏婴心里已经被祖父说服,嘴上不服气。
“他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这条路的后果他就已经预见了。老夫心中也很敬佩他,可老夫不能为他求情,不但不能为他求情,我还要坚持法办他!”
“——你!”魏婴鼓起腮帮子,“你是个坏爷爷!”
看着孙儿气鼓鼓的样子,魏温却笑了,“爷爷是个好爷爷,可爷爷也有爷爷要坚守的东西,律法的制定,就是丈量的准绳。越界就是不可。如果谁都求求情,我把你杀了是不是也可以?那要律法何在,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爷爷胡说,王子犯法什么时候和庶民同罪了?”魏婴立刻反驳“高阳公主年前的时候,打死了一个奴婢,还不是没受到惩罚?”
“谁说的?”魏温微微一笑,一脸得意“老夫参了奏折,证据确凿,高阳还不是伏法了?”
“……”魏婴知道爷爷刚正不阿,无言以对。
“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虽然老夫坚持要方九城伏法,可会有人给他求情的,如果满朝上下都给他求情,他反而离死不远了。”
魏婴疑惑不解“为什么呀?”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无论何时,朝廷最怕的不是有各方的声音,而是满朝上下都是一种声音,那就离指鹿为马不远了。”
魏婴若有所思。
“如果你将来想保一个人,给他求情有时候未见得是好事。人最忌讳的就是好心办坏事。”魏温看着孙儿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继续点拨“如果你看不顺眼一个人,你身边所有人都是给他说好话的,你会怎么想,你会跟他和好吗?”
“不会。”魏温想想就觉得很可怕。又联想到皇帝如果想杀一个人,所有人都给他求情,反而会让皇帝更加想杀了他……
他忽然懂他爷爷的意思了,他灵智一开,喜笑颜开,忍不住伸手给他爷爷竖起大拇指“爷爷你可真棒!”
这通童言童语的马屁,可真是生生拍到魏温的心上,他通体舒畅,心情大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院子里都是祖孙笑声,外院魏婴他爹双手插袖,阴着脸,抬头看天,觉得今儿个的天上云彩也太多了,遮天蔽日的,看着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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