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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壶玉庭春,一对酒杯,百花山庄观星楼上,白衣少年跟邋遢老头聊了整整一夜,温声慢语不谈国事不谈司天监,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一样,就着窗外一池春水中明净月色下酒,从五十年前凉州威远将军府上混饭吃的说书先生,聊到十年前苏昆仑门下豪侠义气的花千川,又从洞庭湖上独自撑着舢板而来的许家小侯爷,聊到拜相山里埋骨故里呕心沥血的上一任首辅程公,数风流人物,信手拈来。
斩杀仙人的逢春公跟睥睨当世的苏昆仑,这等被天下修士奉为神明的人物,酒入愁肠之后的常半仙语气唏嘘地娓娓道来,其中夹杂着些鲜为人知、不辨真伪的趣事,听在陈无双耳中就多了些许人间烟火气,瞧瞧吧,不论是高高在上的天家贵胄还是高高在上的十二品剑仙,归根结底,未渡天劫飞升而去就还都是人。
是人,就得有人味;是人,就得有人情。
天亮时候,常半仙悠悠说完数十年前苏慕仙还未成就五境修为之前的一桩趣事,抬起惺忪醉眼望向窗外天光,真气占据丹田,愁绪便只好积压在心头,这一声叹气带着些熟悉的味道,少年皱眉想了想,似乎像是河阳城书生那座堆满古籍书册的木架子,萦绕着陈年纸墨散出来的一种说不上是香是臭的腐朽气息,陈无双这才猛然意识到,原来一直以来对他帮助最大的几个人里,大部分都如日薄西山了。
亲赴北境的陈伯庸,不靠谱的陈仲平,邋里邋遢的常半仙,两道长眉的空法和尚,以及那位困于南疆二十五年之久的花扶疏还有这座大周江山,都老了。十四岁那年第一次被六皇子殿下撺掇着上了流香江花船,陈无双还担心回府之后会挨罚,没想到镇国公爷得知此事后仅仅一笑了之,说少年人出去见见灯红酒绿繁花似锦不是坏事,在司天监里跟几个老头子待久了,难免心境会受影响暮霭沉沉,没了蓬勃朝气,还称什么春风得意是年少。
观星楼上的玉庭春呐,可比流香江上的更是醉人,整夜过去一壶酒都未喝尽,常半仙已然有了朦胧醉意,最后倒了一杯端起,举在身前与少年轻轻碰杯,“此去江湖既远且深,老夫便在这楼上等着听陈家幼麟声震一十四州,聊了一夜再没什么可说的了,只管赶路,莫问前程。”
临行一杯酒,陈无双喝得一滴不剩,转身下楼。
身形肥胖的副统领大人牵来了三匹骏马,两黑一红,都是骨架不小、四肢修长而健硕,一身毛发刷得溜光水滑,云州不产好马,这三匹马陈无双认得一匹,是他在京里时候常骑着趾高气扬出门闲逛的,产自凉州,奔跑起来速度极快,可惜耐力不算持久,一天跑五六百里就是极限,这种深得京都纨绔们喜爱的其实在军中并不算好马,凉州骑兵更喜欢有耐力、有野性的坐骑。
钱兴考虑的很是周到,出京之前就知道陈无双如今在楼主大人和陈家三爷眼里的分量,接到那十一对信鸽之后更是笃定,陈叔愚深谙用人之道,让这位副统领来云州确实比跟随楼主大人奔赴雍州北境的用处更大些,“公子,虽说是御剑去楚州洞庭更快些,但毕竟要耗费不少真气,若是路上遇险不好应对。”
陈无双笑着点头,修士厮杀要分生死往往就在一瞬之间,多一分真气可用,胜算自然就大一些,七品境界日渐稳固的沈辞云体内真气之雄厚堪比驻仙山程云逸之流,自己神识又足以跟五境高人相比拟,最不济的墨莉也是实打实的六品剑修,而且手里不算陈仲平留下的那截三尺翠竹,还有上弦月跟胭脂两柄好剑,这些看起来无关大局且不为人知的优势,说不好就是制胜之道。
墨莉一眼就看中陈无双在京都里常骑的那匹黑马,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欢喜地伸手试着摸了摸马头,见马儿性情温顺,纵身一跃就坐了上去,黑马低头打了个响鼻,果然没有丝毫不满的意思。沈辞云笑着牵起那匹枣红马的缰绳,“走吧。”
陈无双嗯了一声,牵马出门,钱兴双眼泛红送出百花山庄,其余几名玉龙卫早齐刷刷等在门外浣花溪旁,见三人跃马扬鞭奔西而去,高声送别道“公子爷、少夫人,辞云公子,一路走好!”意气风发骑马驰骋的白衣少年闻声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回头怒骂道“谁他娘教的你们这句词?钱兴你个王八蛋,多看点书,少盯着府里丫鬟!”
满面羞愧的副统领当然不如金榜题名的探花郎有学识,否则还费劲练什么刀,考个功名高中状元不比在公子爷面前挨骂要光宗耀祖?至于盯不盯着丫鬟,嘿,公子爷走了,百花山庄里大大小小还不是钱某人说了算?等再见着他面,生米煮成熟饭兴许大胖小子都抱上了。
马匹善于奔跑不善于攀登,想要从山谷骑马出去翻山越岭是不大现实,只有顺着浣花溪一路往西走出数十里,再折而向北,马蹄声声催清风,倒也惬意。且走且停,第二天正午便到水流湍急的云澜江之畔。
云澜江西起肃州高原东入浩瀚沧海,在肃州称为走蛟大河,每年六七月份雨季都有大潮,其势犹如万马奔腾,逢此时节,多有大周各地的文人墨客前来观景,写下诗句所用的宣纸据说摞起来能比观星楼还高,只是良莠不齐鱼龙混杂,有人一句成名天下知,有人诗成数首一文不值,陈无双记得曾在花船上听姑娘们赞誉过其中一首,本想着念出来在黑裙少女面前卖弄卖弄学识,可惜苦思冥想搜肠刮肚许久,只记起来一句海浦吞来尽,江城打欲浮。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云澜江水面极宽,根本架不住桥,修士倒能御空潇洒而过,而寻常百姓往来楚州、云州便只能靠江上舟楫摆渡,相传当年太祖李向纵兵征战时路过此处,曾想着以剑气截江好让麾下士卒通过,奋勇一剑确实使云澜断流,但只能维持数息之久,别说大军过不去,就是日行千里的神骏宝马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顺利过去,白驹过隙过的是隙,云澜江跟这个字压根不挨着。
三人骑马沿着江岸走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沈辞云就远远看见不远处岸边泊着有大有小数条渡船,其中竟然还有一条至多仅能容纳三四人的舢板,很难想象在这般宽阔的江面上,没有真气修为在身的汉子们是如何能把这样一条载不动许多愁的小船平稳撑到对岸去。
十来个黝黑的精壮汉子裤腿都挽道膝盖处,正围坐在岸边一个小石亭子里赌钱,不大的石桌上散着一堆铜板和几粒散碎银子,没有客人的时候既消磨时间,也盼着运气好了能赢几文给自家婆娘买水粉的钱,打扮的好看些,夜里鏖战才能生出力气来,钱够不够花大不了紧紧裤腰带,多生几个儿子继承香火是正经事,不能耽误。
见三人骑马而来,亭子里一个魁梧汉子扔下手里骰子笑着迎面走出来,在江上摆渡多年也算是阅人无数,这两男一女三个少年且不说各自腰悬长剑,单看相貌衣着便知来历不凡,偶尔也有过江的修士想体验一番泛舟江上的乐趣,这些手段高深莫测的人出手最是阔绰,尤其是各大门派、世家出来历练的年轻修士,最不知人间疾苦,花起银子来不疼不痒,一尾活鱼炖了汤都能卖他个十两八两,够婆娘孩子两个月吃喝用度。
“两位公子,敢问可是要寻船过江?”走得近了些,这正值壮年的汉子才看清楚那黑裙少女惊为天人般的容貌,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抬头,好家伙,这怕不是宫里的贵人们微服出行,女子长得比过年时候买回来的画上人物都俊,把前些日子被十几个修士护着过江的楚州都督府千金都比了下去,那位据说可是即将要嫁进东宫侍奉太子的美人儿啊。
陈无双散出神识一扫,感知到这些汉子没一个有修为在身的,江上撑船想来靠的就是一把子力气和多年行船熟知水性的经验,二月里江水不急,讨生计倒轻松不少,笑吟吟道“这位大哥,我等连人带马都要过江,船小了可不行。”
被一看就出身富贵的白衣少年这声大哥叫得诚惶诚恐,汉子慌忙摆手道“怎生当得起公子这般称呼?小的姓戚,家中排行老四,祖祖辈辈就在这云澜江上摆渡为生,三位贵客若要过江,岸边那条最大的渡船便是小的家里的,公子看着可还应心?”
沈辞云顺着姓戚的汉子手指方向,遥遥看了眼那条最大的船,想来不久之前才刷了遍新油漆,干干净净,甲板在日头底下甚至都有些反光,点头道“戚四哥这条船养护得倒用心,不知过江需要多久?”孤舟岛弟子对船自然不太陌生,偶尔兴致来了也有三五成群驾着小船在海浪里颠簸的时候,打几尾肉质鲜美的海鱼,围着岛转一转,算是消遣。
戚老四挑起大拇指道“公子是个识货的,这船啊,小的看得都比自家亲儿子还重,一年春秋两回拖上岸来修补刷油,送过不少大人物过江呐。云澜江水面看着不过数百丈,可要横渡过去,总得一两个时辰。”
陈无双疑惑不解,问道“哦?这是为何?”汉子嘿笑一声,这些年轻修士想来真是初涉江湖难辨深浅的雏儿,不知道江水凶险,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云澜江表面看着平静,其实最深处能有四五十丈才见底,且这一段江水上游二里正值拐弯处,江面宽不打紧,要紧的是下面暗流无数,很是凶险,想要过江得先顺流朝下游行船数十里,等江水缓过来过弯的力气,暗流平静些,才好横渡,而且···”
汉子有意无意瞥了眼三人腰间佩剑,欲言又止,沈辞云点点头,心知他说的成是实情,追问道“而且什么?戚四哥但说无妨。”这些在江上混饭吃的汉子本就识不得几个大字,能尽力说几句文绉绉的话已然是极为不易,定了定神道“而且前些日子有人说曾在江里见过一条了不得的黑色大蟒,不知道是不是从肃州走蛟入海的妖物,谁也不敢轻易横渡过江,总得先顺流一段,瞧着风平浪静才好横渡。”
这些话,戚老四说出来无非是看着陈无双三人气质不俗,想把渡江之事说的再难一些,好借此多要些银两,楚州是有人说见过一条骇人的黑色大蟒,但不是在云澜江里,反正没影的事儿,信口说说能多挣些算些,这半天他手气不好,零零散散加起来,已经输了二三两银子,正愁回家没法跟婆娘交代,这不,生意就上门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三人心里都登时一沉,南疆玄蟒,到云澜江来了?那这么说,黑铁山崖的独臂修士顾知恒,有可能也在附近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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