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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桓主峰金阙,自当年立派以来,便一直是门派之中人丁最盛,功夫最高的峰门所在。
想来当年的御玄宗祖师吕白御也是惊世奇才,创下这般门派基业,更是精研而通诸般武功,为天下之先,一生之间,剑、拳、掌、腿、指、内力,可谓无一不精,无一不通,乃是罕世难匹之人,一生收徒五人,便是流传至今的重桓山五峰之数。
吕白御一生通达博学,胸中武学浩如烟海,所收门徒亦是资质超然,可即便如此,亦难以尽数传承,只得各传数般武艺本领,分别继承。
故而五峰根基虽为一统,但各自山峰之间,招路风格却是大相径庭,门派之中除却剑法繁盛之外,更有诸般拳脚功夫,亦是精妙无伦。
墨止一整日徘徊游走于各个擂台之间,所见之大多弟子皆以木剑作为武器,但仍有部分弟子拳脚功夫十分卓越,看得令人心驰神往,但此刻看在眼中,终究感觉及不上徐浣尘那般收放自如。
而徐浣尘的名号,若说之前不过是众人口中谈资,有吹嘘之嫌的话,在他比赛过后,众人看在眼中,便已再无人质疑,连雍少余谈及此人,都是一脸赞叹欣赏,连连点头。
御玄宗门内小较由始而终须得数日之久,其中最为耗时的便是这首轮角逐,墨止比赛位列最末,自然也就被排在最后一日方得开始。
众人用饭已毕,天色暮云四合,金阙峰占地广大,足以容纳五峰弟子齐聚,便早早分好房间,玄岳峰众人便也就随着接引弟子一同住了下来。
众人经历一天喧闹,只觉得各自困乏,又不是自家峰门,十分不自在,杜泊浮等人满口不情愿地拾掇起床铺,倒也老老实实地住下了。
墨止躺在床上,心中仍记挂叶小鸾独处竹林,十分清寂,心中再起怜惜,可如今却又难以赶回玄岳峰,由是一阵烦躁,便再躺不住,起身溜了出去。
此刻天幕已紫,宗门之中皆是清修之人,大多喜静不喜动,金阙峰上又一直有三云道人负责门规戒律,规矩极是严苛,故而这几日虽无宵禁之令,入夜后也并无一人走动。
金阙峰在重桓五峰之中,山势最为巍峨高昂,此刻满天星斗犹在眼前,几乎伸手可触,墨止自离了江南之后,一路离乱纷纷,后又遇上赏金游侠围追堵截,虽得沈沐川等人力保,可毕竟日子颇似逃难一般,哪还更得心思观星赏月?
墨止望着星斗闪耀,忽见得七颗星辰排列勺状,正是北斗七星所在。
他曾听沈沐川讲过,北斗七星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西向,天下皆秋,星斗之变,玄妙非凡。
沈沐川的功夫翰逸神飞,虚实相济,很大程度上因其步法神鬼难测。
沈沐川每每与人对敌,除却剑招精妙无比之外,往往身躯策动,腾挪不着边际,全不留痕,而墨止当初也曾听他教诲,只不过当时全无武学基础,沈沐川又懒得从头讲起,故而只学了个大概,如今功夫渐深,才渐渐体悟当初沈沐川剑招之中精奥。
然而这步法之精深,墨止却是始终难以悟透,原来沈沐川的身法另有名目,名之曰为“斗转归尘式”,进退之间,步踏七星方位,练至巅峰之境即便霜刀风剑,亦可如穿林打叶。
墨止一边看着天边星斗,一边思索起沈沐川当初口传心授,一时之间,竟是全神贯注,脚下也循着当初记忆,步法施展而来。
好在他记性颇佳,当初即便领悟不通,却也强行记下,此番眼中所见,心中回忆,脚下腾挪进退,过往今辰种种所学所见,两相印证,恰好合拍,心中一阵明澄,脚下步法也是愈行愈疾,愈发灵活,这一下竟也无意间不知淌过了多少里山路出去。
只是忽然脚下一滑,墨止这才想起山路陡峭,环顾四周,才发现四下里竟是早已进了荒山境地,自己只顾专心施展轻功步法,却是全然不曾注意眼前路途,此刻已然到了人迹罕至的荒山密林中。
重桓山山高万仞,绵延百里,自是有诸多荒野之处未得开展发现,墨止方才全未注意脚下,何曾记得来路?这一下心中慌乱,更是难寻归路,只能循着脚下平缓路途且行且察。
然而行了莫约半个时辰,更无丝毫人迹可见,反而林深风黑,四下里渐起了云雾,墨止忽地感觉一阵劲风自身后吹拂而来,空中“腾腾腾”地几声响,竟是有人以高绝轻功脚踏树木,凌风而来。
墨止方才见北斗七星有感,步法已然大有长进,但耳听得此人竟全凭着自身提纵之术,踏行林间如履平地,这般轻功修为委实已是自己难以想象的超然境界。
他本满心盼着是师傅雍少余前来寻觅,但转念一想,若是有心寻人,当开口呼号,且此人步履之下却是一阵沉重凶戾,全不似御玄宗轻功那般轻灵。
当即心中一警,连忙闭住气息,借着雾气伏在一块巨石背后。
果然,转瞬之间便有一道身影,着玄衣,身若飞镝,纵跃而来。
只不过此人姿态却是似人似兽,时而负手凭跃,时而四肢触地奔驰,然而身法之快却是墨止平生所未见,即便曾眼见沈沐川、孙青岩等人施展轻功,此刻看来,终也不及此人一时一变的速度更快。
墨止见此人只是在眼前稍纵即逝,可此人这般急速穿行,口中又是连连低吼,但呼吸仍是绵长自若,想来内力修为只怕更是高深莫测。
只是此人功力虽高,却好似心焦如焚,等不得片刻停留,故也未曾察觉墨止躲在一旁。
抬目瞭望之下,只见此人背影果然高挑坚朗,与那日黑衣人竟是相同,心中登时大惊“这莫不是曾沐川叔所对决的黑衣人!”
墨止心中暗想着“此人修为通彻,那一日与沐川叔打了一场,居然就匿身于金阙峰之中,想来天下皆知御玄宗乃正道之首,金阙峰又是其关键所在,此人藏在此地,看似险要,实则安全。”
当即便暗运轻功,在那黑衣人身后追去,可那人轻功功力之高,远远超过墨止。不过寥寥数个翻腾,便只剩个虚影晃在雾中,墨止又不敢尽起轻功追赶,生怕被那黑衣人察觉出来,这一急一缓之间,距离便被进一步拉大。
所幸墨止腾身直追了片刻过后,雾气中竟似燃起了一串蜡烛,火光虽是微弱,但是连成一圈,同时,一股血腥气息已是自雾气中裹挟着凶戾之气,传了出来。
墨止闻之险些干呕出声,当初乌袖镇劫难之始,便是镖头尸体被飞羽盟使血鸦之力,撕扯破碎,墨止那时闻得血腥冲天,便深深记在脑中,此刻再度闻到血味,便不由得一阵恶心,旋即便回忆起当初种种惨痛故事来。
“怎会如此!”
墨止才站定身形,却听得雾气中传来一阵凶煞般的狂怒咆哮。
这一声怒吼显然是那黑衣人动了雷霆震怒,内劲全不收敛,好似怒涛一般激射四散,劲风骤然四起,将雾气吹得飘似白纱,墨止站在数丈开外,但是被这劲风所触,都一阵站立不稳,也不知这黑衣人究竟是何底细,竟能练成这般通玄修为。
墨止凝神细看,只见黑衣人燃着数根白色蜡烛,将自己围在核心,眼前摆着一只硕大铜盆,竟是满满一盆鲜血,墨止见了只觉得大为惊诧,他见识虽不及沈沐川等人,但亦知晓以人血练就的功夫必定是伤天害理,悖逆天道行事,而此人竟能收集这么多血液,也不知残害了多少条性命?
“气脉所聚冲巨府,血盈累累汇天门,气海翻腾起膻中,倒行逆施法自成怎会出错,不会出错,错不得,错不得,是你错了,不是我错了,错了错了错了!”
那黑衣人口中颠三倒四,越说越急,口中叱呼,竟是一阵手足乱抓,好似癫狂一般,旋即将两袖卷起,露出一双臂膀来,而那双臂膀竟是怪异至极。
原来此人臂膀之上,此刻青筋暴起,然而经脉之间,却是根根暗红,条条分明,好似血气要透体爆溅而出一般。
此刻暗红色的血管密密麻麻地攀附在黑衣人的两臂之上,好似千万条蜈蚣,一鼓一收,如同活物,看得墨止一阵汗毛倒立。
但见那黑衣人深深吸气,双手围身画圈,气运四肢百骸,手臂上血管此刻竟只几个吞吐,额头上竟冒出几缕白气,想必是运上了极为强横的内劲。
“哇!”
黑衣人口中一声怪叫,双手猛然间便插到面前血盆之中。
此刻他双手似是高温汇聚,插入血液之中,铜盆中竟发出“滋滋”响动,如同沸腾一般,旋即一阵暗红色气息顺着黑衣人臂膀攀爬而上,转瞬之间,那黑衣人仅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此刻也是一片猩红,望之更显得异常诡异。
此人运功至此,浑身亦是发出阵阵腥臭,闻之欲呕,场景恐怖诡异至极,墨止饶是修行玄功有所小成,心性大为稳重,此刻却也忍不住倒吸几口凉气,心中惧意渐增,更是知晓此刻决然不可多做停留,当即便蹑手蹑脚地朝后缓缓退去。
黑衣人再度仰天长啸,双手从血盆之中霍然拔出,整个人身躯也径直跃上半空,朝天不住怒吼,周身气浪再度蓬勃狂放,不可遏制。
“好一个魔道凶星荧惑!好一个魔道凶星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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