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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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苦的人都有着自己的快乐。

——菲薇心语

总是被其他小朋友欺负的蒋菲薇也有自己快乐的时光。

地点：地元的幼儿园。

时间：某夏日的中午。

人物：逃学五人组。

y市的夏日是炎热的，吃过午饭后，幼儿园的老师们照例要送孩子去二楼的午睡房睡午觉。

幼儿园的二楼有四间大大的房间，房间里整齐地摆放着一张张上下铺的小铁床。蒋菲薇的小床是上铺。

老师看着孩子们都乖乖地躺到小床上后，自己也走到门边不远的桌子旁坐下，守护（或者说是监视？）着午睡的孩子们。

蒋菲薇乖乖地爬上自己的小床，闭上了眼睛，默默地听着老师的脚步声远去，然后是“咯吱”的一声，这就表明老师已经坐到椅子上了。

“快睡吧！快睡吧！快睡吧！”蒋菲薇心里默念着。

过了一阵，蒋菲薇估计时间差不多了，轻轻地坐起了身子，侧耳倾听着屋里的动静。

在确认周围的同学都已睡着后，蒋菲薇悄悄地下了床。

此时，她那瘦弱的身子给她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从坐起身子到下床站到地上，铁床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过。

蒋菲薇往老师所在的方向望了望，飞快地趴下身子，迅速而无声地从一张床下爬到另一张床下，目标直指房间门。

最后来到离门口最近的那张床下时，蒋菲薇停了下来。

这张床虽然离门口最近，但还是有三四米的距离，而老师就坐在这床靠门的那一边。换句话说就是，蒋菲薇想出门就必须从老师眼皮下溜过去。

俗话说：“饱懒饿心焦”，刚吃过午饭的老师也有些困倦，更何况现在是炎炎夏日的中午，看护孩子们的老师一手支着头坐在门边不远的椅子上。

蒋菲薇那双灵动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老师，居然在暗暗数着老师的呼吸频率。以蒋菲薇以往的经验，如果老师的呼吸速度很慢，那就说明她已经睡着了，自己就可以趁机溜出去。

很快，蒋菲薇的嘴角翘了起来。

正当她准备爬过老师伸着的两条腿时，老师的头猛地一点。蒋菲薇像只无比敏捷的猴子一般，一闪就又躲回了床下。

老师醒了过来，睁开带着睡意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坐直了身子。她并没有看到床下的蒋菲薇。

老师显然没有打算去巡床，坐了一会又不由得用手支着越来越沉的脑袋。

床下的蒋菲薇暗暗松了口气，如果老师现在去巡床，就有可能发现蒋菲薇已人去床空。

之所以说是有可能，是因为蒋菲薇当初选床位时留了个心眼。她看老师的个子比较矮小，想看到上铺的孩子就必须要踮起脚尖。所以当老师考虑到她身体瘦弱，怕上床时掉下来，让她睡下铺的时候，她坚决地要求睡上铺，要把下铺留给了其他更需要的孩子，老师直夸她懂事。可怜的老师哪里知道蒋菲薇只是不喜欢自己随时处于老师的监视之下，所以才选了上铺。因此老师巡床的时候，也只是有可能会发现蒋菲薇人去床空。

不过不得不说蒋菲薇今天还真是不幸。

困倦的老师很快再次醒来，以致蒋菲薇功亏一篑，不得不又躲回床下。这次老师似乎想赶走睡意，打着哈欠站了起来。

“不好！”床下的蒋菲薇看着老师伸出的双腿直立起来，顿时心知不妙——老师要去巡床了！

紧急之时，蒋菲薇脑中出现了两个选择，一个是立即迅速爬回自己的床下，然后装着刚下床想去厕所的样子。一个是立即溜之大吉，在老师发现人去床空之前溜出幼儿园的大门，远走高飞。

前者虽然肯定不会被怀疑，但老师会盯着她上厕所，然后看着她回到自己的床上。这么一耽搁指不定今天中午就根本没法出去了。

后者肯定能溜掉，但是一旦老师发现人去床空肯定会立即告诉家长。回家一顿斑竹笋炒腿肌肉1绝对逃不掉。

蒋菲薇犹豫起来。

只是一想到这是自己每天最期盼的快乐时光，蒋菲薇把牙一咬，乘着老师背对着房门巡床之时，三下并作两下，迅速爬出了房门。

然后，蒋菲薇迅速通过了另外两间午睡房的门口，来到了中间的楼梯，其间，木板铺成的走廊根本没有发出过任何声响（瘦弱也有瘦弱的好处不是）。

下了楼，蒋菲薇飞快地跑到院子里的花坛后。

这里已经等了四个小男孩。一看到蒋菲薇跑来，四人低声抱怨道：“哎呀，你怎么才来，我们都等了好久了！”

“快走！老师去巡床了！”蒋菲薇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的抱怨，匆匆说道。

四个孩子立即明白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立即都三步并作两步，向幼儿园的大铁门跑去。

中午午睡的时候，幼儿园都是要锁上大铁门的，但这根本难不倒逃学五人组。

幼儿园的大铁门最下面是一排排竖直的铁栏杆。身子最瘦弱的蒋菲薇毫无压力地从两个铁栏杆中间钻了出去。另外两个瘦是瘦有肌肉的男孩子也用同样的方法钻出了大门。但是最后两个肥肉稍微多了点的男孩子就行不通了。

大铁门的铁栏杆上方是两个大大的圆圈，里面有一个大大的红色的实心五角星。对蒋菲薇他们而言，五角星真的很大，所以那两个男孩子就轻松地从圆圈和五角星之间的空隙钻了出去。

五个逃学的小坏蛋一出了幼儿园的大门，顿时如龙入大海，漫山遍野地happy去了。

蒋菲薇跟着四个男孩子漫山遍野地乱跑，跟着他们抓虫子，偷红薯，偷地瓜2，追鸡撵鸭，抓螳螂，掏鸟窝，在山涧里抓螃蟹，摸贝壳……种种玩乐，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如果不是耗子3跑得太快，抓不着，五个小坏蛋肯定会把耗子也抓来玩。

渐渐地，本来胆小的蒋菲薇开始变得胆大起来。

这个变化正是蒋菲薇把逃学时间当做最快乐的时光的原因之一。而另外一个原因就很简单了，因为在逃学的时间中，四个男孩子都不会欺负她。

虽然在非逃学的时间里，四个男孩依然会欺负她，但是在逃学的时间中，他们却绝对不会欺负她。原因很简单，不论他们逃学到哪里去happy，在散学以前，五个小坏蛋还是必须要回到幼儿园去，因为还要领饼干。虽然回去肯定会被老师罚站，但是不回去就没有饼干吃。而每次回去，都是蒋菲薇走第一个，当然罚站的时候，蒋菲薇也是站第一个。

蒋菲薇的年纪在里面最小，但并不意味着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不会被欺负，甚至自己刚加入的时候，四个男孩都没有嫌弃她胆小笨拙，居然一直都带着她。

只不过蒋菲薇有蒋菲薇的自己的盘算。

在蒋菲薇看来，站第一个和站最后一个根本没有区别，因为大家都能看到你，不论你站第几个。但是如果用这样的代价来换取快乐的时光和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变化，蒋菲薇心中大大地乐意。

更何况蒋菲薇在逃学的时光中，跟着他们学会了怎么掏土坑拷香肠（香肠是各人从自己家里偷的）或者红薯，怎么设陷阱抓小鸟，怎么寻找山涧中的螃蟹和贝壳，甚至因为其中一个小男孩的爷爷就是附近的农民，他还带着五人组去自己爷爷家吃刚从地里砍来的甘蔗，他爷爷还教五人组认地里的庄稼，教他们如何照顾地里的庄稼。这些东西，虽然蒋菲薇现在还意识不到它们的价值，但她却非常乐意学习这些根本不可能从书本和老师那里学到的知识。

所以，蒋菲薇宁愿冒着回家吃一顿斑竹笋炒腿肌肉的风险，也要偷溜出去，享受自己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但吴秀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每每蒋菲薇逃学，都会被老师告到吴秀那里，因为红专楼就在幼儿园旁边，实在是太悲催了！

最初吴秀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但是终于有一天蒋菲薇出事了。

这天五个小坏蛋居然跑到厂里用铁丝网围起来，并挂了一个禁止进入（因为里面有高压电网）的牌子的地方，去采覆盆子。

五个小坏蛋并不是第一次跑进去，只是从来没出过事罢了。

但是这次却有一只大蜘蛛，好死不死地刚好在他们进出的地方结了一张网。

蒋菲薇现在基本可以说不怕山上的任何东西，跟着四个小男孩连蛇都敢去抓，唯独有些怵蜘蛛。究其因，是蒋菲薇在年幼时，曾三次被毒蜘蛛在腿上撒尿，每次都是长满一腿的水泡，不得不呆在床上好多天都没法下地。记忆犹新的水泡让蒋菲薇一直痛恨蜘蛛，也一直有些怵蜘蛛。虽然还没怵到看到蜘蛛就跑或者看到蜘蛛就吓得尖叫的地步，但看到蜘蛛她总会有意无意地避开。

进去的时候，好吃的小家伙只看了铁丝网里到处都是覆盆子，根本没留意到铁丝网上的蜘蛛。等吃了覆盆子出来时，正在钻铁丝网的蒋菲薇突然发现了头上的蜘蛛。

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将身子往下一沉，想避开蜘蛛的蒋菲薇，猛地感觉膝盖处一痛，顿时忍不住叫出声来。

原来刚才身子一沉，蒋菲薇的膝盖就被下面的铁丝网勾到了，一道一指长的伤口出现在她的膝盖上。

四个小男孩看着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口子里流出，用手都压不住，加上慌了神的蒋菲薇又哭了起来，四个小男孩也都吓傻了。

年纪最大的男孩子最先回过神来，赶忙叫年纪最小的男孩回去叫老师。这时没人再顾忌是不是会被罚站了，被叫到的男孩屁滚尿流地向幼儿园奔去。

当天傍晚，已经在厂医院挨了一针，并包好了伤口的蒋菲薇被老师亲自送回了蒋家。

听了老师的讲述，吴秀又急又痛。

从没打过蒋菲薇的吴秀一下举起了手，最后却又轻轻放下，帮蒋菲薇拍去了衣服上的尘土。

老师走后，又气又急的吴秀对蒋菲薇骂道：“你就不能不跟那些野娃儿漫山遍野乱跑啊？你就不会学学楼上李家的娃儿？跟她们一起耍？看看人家多讨人喜欢，多文静，多有礼貌！看看你，一点都没有女娃儿的样子！天天脏得跟只泥猴一样跑回来！”

小家伙努力而认真地想了半天，严肃地回答母亲：“她们一天到黑就只晓得比哪个的手指甲涂得好看，哪个的衣服好看，好无聊！她们又不会吹纸人4，又不会拍糖纸5，又不会斗鸡6，跟她们一起，一点都不好耍！我才不要跟她们玩！”

吴秀差点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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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斑竹笋炒腿肌肉：四川盛产楠竹，四川人打孩子的时候往往都是顺手抓起到处都有的竹片或者竹枝，在孩子腿上或者胳膊上一顿抽。所以四川人戏称用竹片或竹枝打孩子为斑竹笋炒腿肌肉。另外因为楠竹有斑，本地人一般都称之为斑竹，很少称楠竹。

2地瓜：北方人把红薯叫地瓜，但四川的地瓜则是另有其物，是一种既可以当菜又可以当水果的作物，并非是红薯。

3耗子：即老鼠。

4吹纸人：是一种从小人书里将里面的武将剪下来，放到地方，用吹的方式相互攻击，从而赢得对方的纸人的游戏。除了蒋菲薇，没有女孩子玩这种游戏，这是男孩子的游戏。

5拍糖纸：同样是男孩子的游戏，不过偶尔也有女孩子加入。糖纸是糖果外面的包装纸。将糖纸折成很小的一片，用手掌拍地，使得糖纸移动去攻击对方的糖纸，从而赢得对方的糖纸。因为糖纸漂亮，所以偶尔会有女孩子加入。但偶尔这个词不适用于蒋菲薇，她是一听有人叫，就立即冲下楼的那型。

6斗鸡：也是一种男孩子的游戏，将一条腿曲起，用手抓住，然后单腿跳跃行进，用曲起的腿去攻击对方，谁先放下曲起的腿就算输。不过现在的蒋菲薇更多的是充当看客或者拉拉队，因为她根本没那个力量去跟别人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