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夏日漫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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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

“不要放手！”

周围似有狂风刮过，尽管两人脚下出现了表盘一圈相同的文字，奇妙的圆阵显然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但林还是被吹得不稳后退，只好惊恐地用尽力气握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艾伦能做的就只有收紧已经紧握着对方的手，将少女拉到身边揽紧她的肩膀，侧身尽可能地为她挡住让睁开眼都变得困难的风。

艰难的状况让大脑对时间流逝的认识出现障碍。到底是过了一个小时？还是十秒钟？

所幸两人都咬牙坚持了下来。迎面而来的风势以能够被察觉到的速度减弱，不断粗暴打在脸上的无数粉色花瓣随气流飘动，一时间竟变成了难得的美景。被花瓣遮蔽的前方最初只有一道白光，气流越是变弱却越发耀眼，一度模糊了两人的身影。

再次睁开眼，眼前的景色又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哪里还有满眼的花瓣？身后是一幢深色的墙，同样颜色的墙也在两边阻挡了视线，只留下中间刚好能够让两人并排站立的长方形能够看到街道两边来来往往的人，还有橱窗正对着两人的玩具店。橱窗里面的小猴子也许是设置了某种机关，顶上没有人拿着线操纵却还是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挂在腰上的鼓。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可无论是林还是艾伦又打从心底某处感觉到某种说不出的违和。

“我们……从郊外来到城区了吗？这难道是瞬间转移的魔术？”林缩了缩肩膀灵巧地从艾伦身边溜开走向外面的街道，不确定性让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等、等等我，林。”想起过往的经历，艾伦不放心地追了上去。

应该不会那么凑巧吧？像这种几十万人一辈子也许都不会遇到一次的事情，如果真的让他再经历一次，这到底是倒霉还是幸运？

“那是什么？”

见林抬头看向天空，艾伦也好奇地循着少女的视线往上看。

那是一个……艾伦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不是鸟也不是蝴蝶，没有翅膀却漂浮在空中缓慢前进，下方还紧贴着像是船一样的东西。

这个椭圆形看上去内部充满气体的怪家伙已经升得很高了还能那么清楚地被看到，实在无法想象靠近看时会有多巨大，恐怕会和巨人不相上下吧？

墙内……

有这种东西吗？

对未知的恐惧让林的神经变得紧绷，头皮发麻。看着空中的“怪物”逐渐变成模糊的一个黑点，少女终于意识到看见街道后一直隐隐察觉到违和感到底从何而来。

对面商店招牌上使用的文字和墙内的通用文字有着微妙的不同，而且这里的人无论着装如何，手臂上都会带着相同的袖章。

林对自己的记忆力有绝对的自信，她可不记得墙内有这样的一个区域。

那么，这里是墙外吗？但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墙外的城市会使用和墙内相似的文字？周围路人说的话……

“妈妈，我牙齿好痛。”

“叫你晚上睡觉前记得刷牙又不听。”

“听说最近马莱又打算……只会越来越艰难。”

“贝蒂，我听艾达说你上周末和卡特去约会了，是真的吗？。

“再不走快点，街角的面包店就要……”

也能听懂。

只是在天上飞的东西，比起在异时空度过的三年对艾伦来说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他很快就恢复冷静，上前拉过林的手“林，不要乱跑。我们还没搞清楚这里是哪里，这样很危险的。”

“……？！”

林被艾伦突然的行动吓了一跳，但当她回头看见熟悉的同伴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因各种各样感情混杂在一起而变得慌乱不已的心总算冷静了些许。

少女用力回握那只手“艾伦，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没想到喜欢的女孩子难得地给予了回应，少年不合时宜地感到欣喜。当然，他不会忘记真正重要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林只是顺势问了出口，不是真的想从艾伦那里得知答案，所以没有在意。

她从口袋里拿出怀表“是因为这个吗？”

打开看，里面的指针还是纹丝不动。

“不不不，林，你先不……要……”

见林又一次尝试扭动发条，艾伦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没什么所谓？反正两个人已经以莫名其妙的方式被莫名其妙地带到莫名其妙的地方。一瞬间的犹豫让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少女已经捏着怀表旁的金属扣转了好几圈。

一秒，两秒，三秒……

短暂的沉默过后，林简单说明了眼下的情况“这次倒是没有反应。”

“难道是坏了？”

“又或者是有使用条件之类的？”

以疑问语气进行的对话就此结束，只是一味地猜测也不是办法。

“总之我们得先想办法确认现在的情况，走吧。”

“嗯。”

见林点头，艾伦拉着女孩子的手往前。无论是所处的时间和地点出现了变化，又或者只是身处的地点发生变化，他都认为自己作为经验者有义务带领林摆脱眼下的困境。

才踏出第一步，艾伦就撞上了两团黑影迎面走来的黑影。

艾伦没什么感觉，反倒是主动撞上来的对面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那是两个和他差不多的女生，用头巾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张发白的脸。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时不时慌张地往后回头。

艾伦简直郁闷透了，两个女孩子竟然脸色都发青了，他看起来像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对、对不起！”

“……！”

少年想要告诉两个女孩子不要在意，才张嘴，却感觉到了一阵晕眩，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一道闪电从夜晚的天空落下，难以忍受的剧痛在脑袋里爆开，冲毁堤坝争先恐后地砸落到低洼处。

眼前的事物变得颠倒，脑海里似乎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记忆的碎片影响到了视觉，许多片段仿佛走马灯代替真实的景色在眼前略过，耳边持续的嗡鸣让艾伦冷汗直冒，他抱着脑袋，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艾伦？”

林被艾伦突然的变化吓得不知所措，她甚至不敢去抚已经抱头跪倒在的同伴。

“艾伦？！你到底怎么了？”

隐约听到女孩子急得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艾伦咬着牙，好不容易才从巨大的痛楚中争取到了足够说话的余裕“我也不知道为什……呜……头好痛……”

他不可以倒下，他还不可以倒下！正因为已经体会过这种恐惧，他更不能让林一个人面对。

“戴娜，快点走！他们追上来了。”

林也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子先喊了出口，这两个把艾伦撞倒的人竟然就这样丢下他们跑了！

“喂！那边那两个小鬼！”

“别让他们跑掉了！”

从前面街口转角冲出两个气势汹汹的士兵，一个跑在最前面的从艾伦和林身边经过，去追刚才跑开的女孩子们了。

“你们也是艾尔迪亚人吗？！竟然敢不戴袖章就大摇大摆走出雷贝利欧收容区！”还有一个跑在后面，恶狠狠地挥动从腰上拿出来的长棍，显然是冲留下的两个人来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使用魔术，林只好下定决心拉过艾伦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吃力地拖着比自己要重得多的男孩子往刚才的小巷子里走。哪怕只有一秒钟，只要其他人看不到这里，她就有机会施展魔术！

陌生的地方，突发的事件，一切都让林感到神经紧绷。

笼罩在头顶的阴影似乎比刚才还要浓重，少女惊恐地回过头去看，满脸胡茬的士兵已经追上他们，高高地举起长棍往下砸。

“……？！”

已经来不及念出咒文，林抱着艾伦绝望地闭上双眼，眼角涌出了泪水。

脑袋的疼痛似乎有所减缓，艾伦艰难地抓住难得的空隙喘息。少年发现林竟然正紧紧地抱着他！

还没来得及体会这个发现带来的心情，艾伦难得变得清晰的视线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男人狰狞的脸，举着长棍砸向将他护在怀里的女孩子。

“混蛋！”被疼痛抽干了力气的身体一瞬间又充满力量，艾伦将林推到一边，撞开了男人。

伴随着陌生记忆涌入的剧烈头痛让艾伦再一次倒在地上，他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爬起。

一个士兵竟然被十岁出头的男孩子撞得一脸后退了几步，这让男人感觉挂不住脸，恼羞成怒地再次挥起手上的长棍“竟然敢还手！你们胆子真不……”

“这位先生，一名称职的士兵可不应该滥用暴力。”

男人愤怒的声音像是被干净利落地切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声，令人想起冬日的飘雪，焦躁的气氛也似乎因为这个声音变得舒适。

暴怒的男人哪里会听得进去，林已经不敢看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了。

“您说得对，是我错了。”

神奇的是这个任由情绪操纵的家伙竟然乖乖听话了。

林又惊又奇地睁开刚才因为害怕而自欺自然闭上的双眼，然而她能看到的就只有男人高大健硕的背影。但又和刚才略有不同，她再也感觉不到围绕在男人身上的危险气息，他就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

女孩子趁机挪到艾伦旁边，将仍为头痛困扰的少年扶起，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林又侧了侧身体将艾伦挡在身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状况。疼痛让艾伦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他只能任由少女的安排，靠着她的肩膀喘息。

然后……

士兵离开了。

少女终于看到了刚才说话的女人。

那是一个有着白鹭羽毛般长发，身着华丽浅色长裙的女性，眼眸的深红让昂贵的红宝石蒙灰，即使是王都最有名的人偶师都无法雕刻出她精致的五官。

美丽的女性踩着高跟鞋来到他们面前，微笑着伸出手“艾伦，林，你们没事吧？”

从对方的话语中察觉到危险，林为这份美丽沉迷的心总算再次变得清醒“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和他的名字？”

然而这位女性却仿佛没有听到女孩子的提问，捏着下巴自顾自地打量面前的两人“你们两个是不是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矮？”

“眼睛也……”先是林，然后是艾伦。接着这道困惑的目光又从艾伦身上回到林的脸上，藏在绯红的眼眸深处的光变得越发闪烁“原来如此，是这样一回事啊。”

林不知道“是这样一回事”指的是什么，她只知道刚才她和艾伦被士兵追进小巷的时候街上的行人都在围观（然而除了这个奇怪的女性，再也没有人出手相助），可现在大家又恢复了自己的步调，谁都没有往这边分出半点注意力。

虽然只有一点点，就像是在特别光亮的地方才能看到的蛛丝，林察觉到了魔力的存在，特别是女人身后的唯一一个出口，那个地方看似毫无变化，实则是魔力聚集在一起的地方。

白发赤眸的女性注意到了林的视线，顺着她少女看过去的方向往后望，随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嗯，你果然还是那么聪明，我真是太高兴了。我使用了一些小魔术，能让刚才目睹这里发生的事情的人看到我们已经离开的幻觉，所以在他们眼中这条小巷现在什么都没有。很方便对吧？”

“你是……魔术师？”林认为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尽管对我来说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女人放下手中的行李箱，颔首轻轻捏起裙摆。阴暗窄小的巷子，因她的存在让林短暂地产生了这里是宴会大厅的错觉“请允许我向两位介绍自己，我是塞拉，塞拉·冯·爱因茨贝伦。”

“你说你是爱因茨贝伦？！”

林实在是没办法冷静下来，如果不是力气不够，她都想带着艾伦再往后挪一段距离了！

因为……因为……！

爱因茨贝伦不就是前段时间在吉纳耶小镇上遇到的那个魔术师提过，在墙外构筑圣杯仪式的三大魔术师家族之一吗？

爱因茨贝伦，沉迷炼金术研究的魔术师总是难以理解一般人类的复杂性，她并未察觉到藏在少女心底的糅杂了恐惧的惊讶，只是一味地继续自己想说的话“当然。你们可以叫我塞拉，塞拉小姐，林也可以像以前一样叫我塞拉老师。也许你会觉得很难以置信……”

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旅程让这位爱因茨贝伦无法作出准确判断，只好向当事人确认“林，你现在几岁了？”

“十、十三。”

“那么，经过这次之后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再次见面。”

女人的微笑太过美丽炫目，夺去了少女的心神，还好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勉强在这张工整过头的脸面前保持理智。

“这样能让你稍微放下一点戒心吗？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直到现在，林才真正听清楚塞拉到底在说什么。美丽的魔女俯下身来，用带着蕾丝手套的指尖扫开少女的刘海，在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冷静下来，林。遇到紧急状况容易紧张这个缺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然后又如法炮制，用嘴唇轻触少年的额头“还有艾伦，历代进击的巨人的记忆一下子涌进来，一定很难受吧？”

塞拉的话语本身似乎就包含了魔力，林能感觉到自己来到陌生之地后被焦虑所折磨的心终于变得平静，大脑也恢复到了平时的清醒明晰。

艾伦也从持续的剧痛中被解放出来。

对方奇怪的举止让少年心中的警铃大作，恢复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揽过女林的肩膀，带着一脸飘飘然的女孩子远离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你你你你——！！你这个变态！你都对林做了什么啊？！”说到一半，艾伦干脆撩开女孩子的刘海，扯过袖子擦刚才被女人亲过的地方，接着又随便在自己的额头随便抹了两下，“别以为只是脸长得稍微比其他人好看一点我就会轻易原谅你！”

“真是的，为什么唯独这方面你和那个笨蛋兔子一模一样？”塞拉对此感到郁闷，“这只是施展魔术的一种手段，即使手段是相同的，想要达到的目的各不相同那就应该当做完全不相关的两件事看待，不要往奇怪的方面想。”

被女孩子亲了，自己实际上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所以林也不是特别在意，更何况对方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女。让林在意的点也不在于“亲吻”这个动作，而是另一个地方。因为，无论是她还是艾伦都因为那个吻摆脱了困扰着各自的情况。

“这是我的猜测，塞拉小姐会做出刚才的行动，是因为这是一种能通过直接触碰接受者让对方精神状态稳定下来的魔术吧？这样做的好处大概还包括尽可能地减少魔力转化为术式时的消耗？”

“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关门弟子，确实是基于这种原理使用的魔术。”

“你也不要立刻就融入话题啊！”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还能聊起来，艾伦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表情面对，“真是的，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接下来我有事要到侑子小姐的店一趟，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吗？”

“侑子小姐！你是说侑子小姐吗？”

听到塞拉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换艾伦眼睛发亮了。这件事的重要程度已经超过了他对这个奇怪魔术师的厌恶“我也想见侑子小姐！塞拉小姐，你知道怎么样才能主动拜访侑子小姐的店吗？我每次都找不到侑子小姐的店，只能等它出现。见到她，我和林就能回到原本的地方了！”

“侑子小姐？那是谁？”林好奇地问。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但现在这个名字却成了第一次见面的艾伦和塞拉小姐的共同话题。

“就是一家店的店主啦，只要支付相应的代价就能获得想要的东西，是实现愿望的店。”艾伦简单地解释。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塞拉眉间微蹙，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虽然觉得艾伦和林应该不至于联合起来捉弄自己，爱因茨贝伦的魔术师还是诚实地指向两人身□□院恰有花瓣被吹落的一座小房子“侑子小姐的店不就在你们身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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