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瓶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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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初走进实验室前，看见沈迟白站在门口失笑。他后知后觉到黎莘沉心工作，竟将沈迟白晾在了一边。

平日里的黎莘并不是会将客人晾在一边的性子，所以此时秦初倒也是奇怪为什么沈迟白会是特例。

他思量一番，只好认为是黎莘将沈迟白当做了自己人。

“抱歉沈公子，黎姐姐她办事之时就是这样，您莫要介怀，”秦初稍一颔首，又解释道，“前些日子黎姐姐钻研清洁用物，遇着些瓶颈，今日能得您相助自然是有些大喜过望。”

世间竟有事情能让黎莘遭遇瓶颈，沈迟白不禁好奇道“瓶颈？是何瓶颈？”

过完年后，黎莘就开始瞄准丰城贫瘠的日用品市场，开始研发日常用品。

而鉴于先前已经掌控了大半服装产业，所以黎莘便将第一步放在了与衣着息息相关的洗衣用品上。

只是这里的条件以及原料的确没有现代那么好，市面上能买到的皂荚皆是容易伤手不说，就连他们自己研发的洗衣液以及手工皂，都会时常出现过敏伤肤的情况。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黎莘尽数收购了市面上的绵羊油用作改良。可丰城的条件本就不好，可以购买到的绵羊油屈指可数。

黎莘只能在多日的研发中，一边控制绵羊油用量，一边尽可能在研发上尝试更多可能。黎莘并不擅长化学领域的工作，可为了分担研究人员的压力，她还是主动当做试验品，才在长时间与洗涤用品接触下，使得双手干裂。

沈迟白听完秦初的解释，转头就对韩柏交代了两句。随后沈迟白对秦初道了一声谢，跟他一起走进了实验室中。

实验室的摆设又一次刷新了沈迟白的认知。

清一水的素白冷灰色桌椅，还有一堆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实验设备。几张泛着光泽的四方操作台齐齐陈列在屋子里，看得沈迟白新鲜极了。

正中的操作台周围围着几个人，其中黎莘身着白大褂站在一边，正沉声对研发人员道“手头上这些绵羊油都用上吧，过些时间等羊脂膏送来了，还可以接着研发。你们不用担心成本，只需要安心完成手头工作就行了。”

黎莘这样的形象是沈迟白没有见过的。

白大褂下衬着黑色里衣，利落的低马尾落在身后，在一丝不苟中透露着一股强大的气场。

沈迟白看着黎莘，倒觉得这样的黎莘也是有一番与众不同的气质。

“不需要过些时间，诸位尽可以放心研究，只要黎姑娘需要羊脂膏，在下便会尽可能帮黎姑娘寻来。”沈迟白负手踱步到黎莘身侧，冲黎莘颔首之后，又进一步观察起这些人的穿着。

这些人白大褂之下穿的仍是当地的衣裳，但这一身外衣，沈迟白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黎莘察觉到了沈迟白的视线，稍忖后侧眸对沈迟白道“这衣裳，沈公子觉得如何？”

沈迟白没想到黎莘会主动提及，反问“这衣裳可是有何说法？”

“这衣裳窄袖窄袍，相对合身的设计，倒是更适合这室内的劳作。”黎莘不紧不慢地笑了，“若是可以，这衣裳倒是可以改良之后，投入各产业的劳作流水线。”

一番猜忌到黎莘这边，反而成了蓄意而为的设计。

黎莘率先将沈迟白的猜测摆上了台面，还将沈迟白拉进了其中进行探讨。这样一来，沈迟白就算还有猜忌，也不好再深究。

沈迟白垂眸勾了勾嘴角，轻笑道“黎姑娘心思机敏，这已经尽数设计到位了，在下不敢妄言。”

既然黎莘已经将话说到了这里，沈迟白也就没有再从黎莘口中撬出什么信息的想法。

毕竟这段时间的相处，沈迟白别的没了解到，但黎莘不想说的话没有人能问出来他倒是清楚得很。

于是沈迟白缄口不言之际，又从黎莘他们的谈论声中藏匿了声息，转头去研究起别的东西。

不过沈迟白没想到的是，黎莘这一下投入工作，竟是一下就从天黑到了天明。

沈迟白早已研究完了各种新奇设备，坐在了一边，但一直等外面打了几次更，黎莘那边才稍微告了一段落。

眼看着天色渐亮，不用说那些参与研究的老师已经显现疲态，就连办完事情回来的韩柏也是几度昏昏欲睡。

而沈迟白虽然没有犯困，却也是看得有些疲乏。

唯有黎莘，一直到送走了几位研发人员后，才迟迟地打了个哈欠，推开窗通风。

忙碌后的初晨让黎莘心感安适。

纵使日出时分空气还有些潮湿的微凉，但约莫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瓶颈发现了新的契机，黎莘在吸了一口凉意之后，反倒是望着日出有了些笑意。

黎莘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沈迟白，反倒是回头看了一眼靠近窗边的空操作台，随后撑起身子，坐了上去。

窗口恰好洒进了日出晨光，黎莘沐浴着逐渐铺满窗沿的暖阳。缓缓合上了眼，任由沈迟白放轻了脚步走到她的身侧坐下。

上次年后别过，虽然久未见面，但这样的并肩而坐倒是并不让黎莘局促。

她只是一直等沈迟白坐稳后，四下又重归于安静，才温声开口道“抱歉，让你久等了。”

“是在下自己要留下来，黎姑娘无需自责，”沈迟白浅笑，“倒是黎姑娘，这样日夜颠倒，恐怕是要坏了身子。”

沈迟白从秦初那边听闻，说黎莘这段时间睡的时间合起来都凑不齐一天光景。

可虽然沈迟白心生怜惜，但站在他的角度，他确实不好多说什么。

无奈之间，沈迟白侧眸看向黎莘。

黎莘先是沉默了一阵，随后辗然笑道“多谢沈公子。”

长久累积的疲劳，在一次被争吵打断的小憩后，经过一夜忙碌，有些不争气地在闲适下将黎莘困在里面。

大概是困了，意识涣散下，黎莘也不禁感慨起来“以前一个人带黎响的时候习惯了，每次忙起来都会分不清东南西北，真是让沈公子见笑了。”

对黎莘突然的感慨，沈迟白有些猝不及防。

他猜测此时这样的氛围似乎应该以往事作为交换，但他摸索起往事，又觉得自己的往事，似乎并不适合这样的氛围下拿出来交谈。

哑然之际，黎莘似乎低笑了一声然后接着说道“从前打拼，因为年幼，又碍于女子之身，得了机会就不敢错过，生怕动作慢了，就会错失机会。”

黎莘说话带着笑，自嘲自己竟会感怀往事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说话间，黎莘觉得头脑有些懒懒地，怠惰下去，嘴中却还说着“这世上不公的太多了，既然有些努力别人看不到眼里，那便只能更努力，创造更多机会让别人看到自己。”

黎莘望向窗外，满眼尽是暖黄晨光。恍然间倦意卷上了黎莘眼帘，她自己也不记得说了些什么，而后就有些不自觉地就合上了眼。

实验室中再次归于平静，可不同于方才的，是现在的实验室中多存了一颗难以平静的心。

沈迟白偏过头，垂眸看着倒在他肩头睡去的黎莘。

黎莘呼吸很沉，让人很难相信这竟是前不久还在工作中神采飞扬的人。而让人更难以相信的，还是黎莘竟然会靠在沈迟白肩头睡去。

沈迟白的印象中，黎莘对旁人是格外警惕。而黎莘今天既是闭着眼放任他靠近，又是对他提及过往，更不用说此时此刻的黎莘更是直接靠着他睡了过去。

一种莫名的餍足在沈迟白心中膨胀，他凝视着黎莘的侧颜，不知不觉眼角染上了与暖阳一般的笑意。

日光愈发晃眼，打在黎莘眼帘之上，照得黎莘纤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

沈迟白望了一眼升起的晨阳，又难舍这难得的独处时光，便抬起手将宽大的手掌挡在黎莘眼前。

在这样的状态保持了许久，一直到黎响敲门进来。

他远看着黎莘靠在沈迟白身上，震惊之余还有些不解。

但眼见着沈迟白回头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才考虑到黎莘确实难得休息，不禁将声音压低。

黎响走到两人身边，将一叠档案放在黎莘身边。

他左右感觉不妥，又对沈迟白交代道“沈公子，劳烦你在我姐醒了之后跟她讲一声，这些是她要的档案，醒来记得挑，挑完了我好去张罗。”

沈迟白心中存疑，但心知黎响对他似乎有所戒备，便点头应下。

在黎响三步一回头得出门之后，沈迟白伸手绕到黎莘身侧，将那一叠东西拿来。

沈迟白发现这前几页尽数是一些英俊男子的画像，这些各式男子的模样看得他微微眯起眸子，觉得心中悦然扫去了小半。

他又仔细翻阅这档案，一页一页记下上面男子的信息。在他分神的同时，却没留神到黎莘的脑袋正在从他肩膀上滑落。

黎莘倏然倒下去，整个身子倒在了沈迟白的怀中。

此时的沈迟白已经顾不得那叠画像信息，在这一番亲密接触下，少有地显出无措。

他无奈于黎莘竟睡得这么沉，也有些心存侥幸，觉得这样的接触能延续下去似乎不错。

沈迟白坐在桌上，任黎莘倒下靠在自己的臂弯间。他抬头望见日色，又伸手企图重新为黎莘挡住光线。

可无意间触及黎莘额侧，他却面色一沉。

沈迟白转头叫来了被他遣往门外守候的韩柏，沉声道“备车，去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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