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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穷途末路——
琮晴一路飞奔,直到再无去路。无棱镜庇佑之细末分路,雾气迷蒙,还有轻微的压迫感。她倚在一颗大树下气喘吁吁,树冠上星星点点,似乎有万千的萤火虫栖息,原本是隐隐光点,但感受生人靠近,就躁动起来,肆意地萦绕。这片陡生的光明,气势刚劲,连着晦暗的雾霭,都沉伏于下——
她别起飘扬的发丝,袖口落下将将,露出腕上的隐符“蜜梨”(第章)。此时的处境,看起来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又被“蜜梨”束缚了玄武“逼我上绝境,最后关头,不现身相见吗?”
暗处的杀手小队不再遮掩,光明正大地走出。他们大约与她同样年纪,仪表堂堂,既无奸邪之色,也不世故深沉;此时若说些仁义之言,就称得起“衣冠楚楚”这个词。所幸,他们没有这样做——
“本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送于小姐上路。”杀手步步靠近,“但毕竟彼此间都不熟悉,就实在找不出来。您可以体谅吧?”
“可以。这一路的诱敌深入,你们与我,走得同样辛苦。”琮晴明润的脸庞,尽显大气,“但我也有小小的好奇,能否满足?”
他点头。
“我的对手,或者说这场游戏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她问。
“这是强人所难。”杀手轻叹,“所有的组织都是分等级的,我还不够格与他(她)正面接触。不过等杀了你,或许就有了。”
“好,那我退而求其次。”琮晴有些小顽固,“你的上级是谁?”
“即将来临的精彩一幕,不请他过来见证?”她循循善诱,“不然到时候,功劳被张冠李戴,又空口无凭,你们岂不白辛苦了一场?”
“这话在理。倒不是担心功劳被人冒领,而是因为你是本件事的关键核心,说不定上级,也就是我的老师,他有新的说法,比如——”杀手眼角隐隐戏谑,“不想让你死得痛快,四分五裂之后,还要完全地拾起来拼好,送还令尊大人。”
他神情自若,其余人也无惊色。这倒不意外,叫人意外的反而是琮晴她微微侧脸,深吸一口气,像是故作镇定,又像是看一场笑话,忍着才没笑出来。
“好了,快把你们的老师请出来。趁着弥留之际,说不定还能再见一面。”她省去主语。
他们虽话说得残忍,行为处事倒还几分的听话。
杀手飞出一纸密符,飘摇远去。
杀手“我们已应你的要求,发出密符,但老师是考域权威,平日里事务繁忙,未必真能及时赶来。”
杀手“你若想见他,不如就负隅顽抗,我们也适当放水,说不定能撑到他过来。”
她不懂“作困兽之斗?”
杀手“对,就是你以卵击石!”
“这——”琮晴叹一口气。
此时,树冠闪闪烁烁,映衬树下的她明艳可人——这近在咫尺的娇俏,太过吸引目光,难免叫人顾此失彼近身处竖起晶晶亮的盈水片,薄薄的框体渐渐丰润;足下的雾霭层,稠厚起来,他们竟全然不知。
“可能还是有些困难。”她一抹狡黠,明明是压了声音说话,却异常的清晰,“于你们而言——”
陡然,天地变色!
琮晴开启幻术“悦己”(《自诩良品》第章)引水汽之盈盈,聚力掌间而拉呈,起初只薄薄一方,腾起空中,不起眼却蕴含张力;很快,那些近身处原已竖起的盈水片,小小大大、薄薄厚厚,齐齐地向其飞去而聚合——至此,天地间出现了巨型水幕,清波粼粼,愈渐厚重却稳而不落,好似无边棱镜,霓虹万千;水幕之央,幻出殷殷落花,一小朵、一小朵……止于人前,好似懵懂的精灵,好奇地打量。
惊觉不妙,杀手小队欲跃起而直攻。这一“跃”,才知各人已泥足深陷。此“泥”非真泥,是足下的雾霭层,稠厚得犹如泥浆一般。杀手被直接绊倒,躯体触地,更被严严实实地箍围;杀手低头看去,眼前是雾霭幻化的惊涛骇浪,刚一愣神,就被拍案的“惊涛”迎面扑倒;杀手将将跳出雾霭困阻,却被飘摇空中的玄花拦下去路,他出拳一击,岂料,它翻倍激增,一分二、二生四……扬起周身,还亮出花尾的冰针,叫人不敢妄动。杀手最是冷静,级玄武之势,越过雾霭,又避开玄花,抽身拔剑,径直向她去。顷刻间,晚霞流火,剑锋再起玄刃,莹莹蓝光,距离胸口寸分!
琮晴不在意,身后树冠上的“萤火虫”却是受了惊,跌下三只,不偏不倚地落在杀手的身上——他瞬间静止。此情此景,异常生动杀手人组,人被雾霭箍围,人被玄花制动;如果说前人是不得挣脱,那么杀手就是不得动弹,完全凝固了一般,他距离琮晴最近,也能清晰看出她的疲惫与警觉。
自然是如此幻术施布,即使事前已有准备,但区域之大、全程下来,她仍然精疲力竭;而且暗杀小队已发出密符,这背后之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老师”,可能赶在赴约途中……
琮晴对这“老师”,甚是好奇辽阔旁路,短时间内能召来两组的参赛者在既定位置“狭路相逢”,要么就在参赛者中有所安插,要么就是对场内的□□人,给出明确指令!她想起于穆昇的临行嘱咐四年前的凶手犹如海面上崭露头角的一处浮冰,有隐于面下的庞大冰山作支撑,一朝除去,若干年后,自有新人顶替她的位置,所以这一次要顺藤摸瓜,引出所有根系!
她收起幻术手势,原地调息。但好一会儿,所等之人始终不见踪影!
琮晴不耐烦了,推开指向胸口之剑“你们之前说‘向老师发出邀约,但他未必能及时赶来’。原以为这就是句谦词,哪有对学生之言,迟迟不作理会的老师,结果它却成真了——这基本的师徒情谊呢?”
被困人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却不屑“你们原本已设定伏击区,锲而不舍地‘请君入瓮’。这固然是不错,但若不成功呢?就该固守原地,放弃目标!”
“可结果,我布下‘蛞蝓’幻境,你们不首先验证是否真实,反而急急跟进,就落入对手的伏击区。”她叹气,“这些是作战大忌!真好奇你们那位老师平时都是怎么教的?”
“是我们技不如人,休要诋毁老师!”杀手觉得士可杀不可辱,此时的他已被固定,不然定会与她相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是铮铮硬气,但在听见杀手的接连哀嚎后,败下阵来“于小姐,今日的所作所为,皆由我一人发起;您的不痛快,就冲我一人,请不要牵连我的朋友。”
“他(杀手)本就体型偏胖,还学你的样,莫名其妙就义愤填膺。”琮晴没好气地解释,“身处尖锐的玄花之围,被刺痛是情理之中。”
“还有,少跟我义愤填膺!”她较真也愤慨,“之前说与我互不熟悉,却因站队‘老师’而引我入局,特别选择这无棱镜庇佑之细末分路,是何居心,你我心照不宣!”
这话她面对杀手所说,他有些心虚;其余人乖乖被缚,因位置靠近,免不了的窃窃私语
“我们的‘居心’是什么?我以为是生擒。”
“若是‘生擒’,带她回去时,会被棱镜发觉,我们多少也是有身份之人。”
“所以要一击致命,不然她受伤出局,我们同样无功而返。”
“一击致命?我靠!”
“我也下不去手,这没头没脑的。”
“现在是我们任人鱼肉,所以无需再纠结这一点。”
“哦,那我们会怎样?”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个,容我打断一下小姐打算杀了我们吗?”一个声音嘹亮。
杀手低了头,软了语,几分的恳切“于小姐,这次行动是我一人的主意。我在暗部多年,一直籍籍无名,我也有不甘心。老师给了这个机会,我就叫上自己的伙伴,想完成任务,从此崭露头角。但他们三人并无害人之心,向你拔剑的,终究只是我一人,请放过他们吧。”
琮晴不为所动“你们是组队行动,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
他怔住,才明白有些后果,即使想一力承担,也是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之后是一盏茶的停顿,时间不长,却足够煎熬——
“好了,我没有杀人的嗜好。”琮晴眼角弯弯,犹如落日边的云霞,美则美矣,更属意亲柔,“待那‘老师’出现,我就送你们出局,该交代的交代,该受罚的受罚,好好反省去。”
这一下子的事态转折,他始料不及,庆幸之余也忐忑地等待她的下一句。他以为会有附加条件;结果却不是——
“你级玄武,在暗部多年,却籍籍无名,这的确叫人不甘心。如今有人给出‘机会’,你就带上自己的伙伴,贸然入局。但有没有想过,这个‘机会’的代价,可能你付不起。”她神色严肃,“在不清楚对手的身份信息之前,不是说‘四挑一’,你就稳赢了。如果输了,你怎么办?”
“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杀手平静答复,“只是厌倦了日复一日的平凡。”
“可你这个朋友应该只是七级玄武,今天我若冷血无情,他们定然当场殒命,而你?或许身负重伤,却能侥幸存活——”她侧过身去,叫人看不清神情,“那之后的人生何去何从?”
“当然要报仇雪恨。”他不假思索。
“对。”她认同得毫无迟疑,又问,“再之后呢?”
“……”他无解。
“大仇得报的那天,人生重新步上正轨孩子的闹腾、夫妻间的怄气,还有父母的絮叨、平辈间的较劲,是否直到那时,才能体会这‘平凡’中的宁静与欢愉?庆幸之余,应该还有遗憾——”她说得感同身受,甚至这份“身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假如那些出死入生的朋友都还在,就有人与你一道,在得意时高谈阔论,失意时彼此抚慰,更在乏味索然时,去结伴找消遣捉弄戏弄、烟花人家,不醉不归。”
“再之后的每个节假日,甚至可能是每一个被晨光唤醒的清晨,这种遗憾就如影随形,随时都可能不经意地冒出,直到又有新的好友——经历过等候的漫长,才明了此时你所谓‘机会’,其背后代价的高昂与冰冷。”琮晴已彻底背过身去,语气干净得不寻常,似乎无感情夹杂,但漫游身侧的一朵玄花,“啪”地小声裂开,像极了心碎的声音——
又是大段的空白,空白得叫人彷徨——杀手沉默;其余人又是新一轮的窃窃私语
“明明在说我们的事,她怎么好像难过了?”
“她究竟是谁,怎么感觉不像外界传的那样?”
“于家只有两位千金,难道说——”
“我靠!”
“幸亏我们失败了。”
“要不要跟她道歉?”
……
突然,所萦绕的迷蒙雾气稍有推开,好似极细微的气流涌来,又隐约热力。杀手与琮晴玄武等级,但感觉更敏锐,或者说更熟悉。
“既然置身对阵之局,时刻都不该思绪飘忽,这分神也是作战大忌。”他微微一笑,是提醒,也是朋友之道,“你等的人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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