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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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越密，路越不好走。杜公子走在前，挡去树枝灌木。除了虫鸣鸟叫和脚步声，只能听到自己的粗粗的喘气声。

两人一路无语，埋头赶路。走了许久，林子里都暗下来了。杜公子才停下脚步，

“今晚，在这儿休息吧。”

打量四周，仔细看，才发现的灌木丛后，有一处凹陷的山壁，形成了四、五深的山洞，周围林深叶茂。

杜公子进了山洞，也紧跟了进去，洞有一人多高，地面平坦，外面又有草木掩映，是个歇息的好地方。

洞中光线更暗。

“你累了，好好休息，我出去看一下。”

抬头只能看见杜公子的身影。

“公子，可以找些木头过来，我们能否烧火取暖照明。”

“木香带了引火之物？”

解下身上的背包，打开，翻出一个火折子，递给他。

他没有接“好，我去去就来。”转身离开了。

听到他的话，全身绷紧的肌肉，一下子松懈了，感到一股疲倦感，排山倒海而来。

坐在地上，靠在了山壁上，把包裹放在脑后，靠着闭目休息，此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

林子里都黑了，山林里的声音显得特别刺耳，甚至连穿过树林的山风都听起来吓人。

好在现在是暮春初夏，即使夜晚，也不会让人冷得发抖。

在前世，也和朋友在野外露营过。但那是野外度假，现在是荒野逃生，是天差地别的。

听洞外传来脚步声，整个人肌肉紧绷，站起来，向洞外探望，模糊间看到杜公子的身影。

虽然确信杜公子一定会回来，但看见他身影的那一刻，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杜公子进洞，把树枝堆好，拿过火折子，先点燃手中枯草丛，然后将枯草塞到树枝下面，我连忙拿起叶子拼命扇风，不一会儿，树枝中就冒出火焰。

漆黑深邃的山洞中，一点篝火，带来的不仅是光明，温暖，还有安心。

杜公子看着木香扇火的样子，笑了。在明艳的火光中，笑容显得温暖而迷人。

“你很好！木香”

“啊？”

“这一路，不哭不叫不慌。你不怕吗。”

“哭、叫只会浪费力气，怕不怕，逃命要紧，不是吗？”

“木香不怕本公子一去不返吗？”

“大丈夫一言九鼎，公子答应过木香的。”

“你倒真信。”

“公子不值得信吗？”

“既然你信，本公子问你，等安全的离开此地，准备去哪？”

此刻的杜公子，在忽明忽灭的火光中，看起来魅惑十足，几近不真实。那灼灼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我。

抬头迎着他的目光，丝毫不避。现在，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必再装了。小姐、丫鬟、卧底、世上的身份束缚，似乎都在这点点篝火中消散了。

我笑了。

“回家！”

“木香家在哪，回去还做丫头服侍人，不憋屈吗？”

“嘉庆府。家人早已为木香脱籍赎身，回去可以和家人过平安日子。”

“木香有想过，过更富贵安乐一些的日子吗？”公子看着篝火，看似不经意的问。

“各人有各命，对木香来说，回家最好。”抬头看着杜公子，一字一句地答道。

杜公子听了，抬眼看着，眼中有着深深探究，也不再问了。

洞内一片寂静，木材燃烧的噼啪声。打开包裹，拿出两个梨子，递一个给他“公子尝尝，洗过了。”

“这是偷偷从膳食中拿的。”杜公子接过去。

我笑着点点头，拿着梨子吃起来，跑了许久，肚子不饿，倒是渴了，有水果充饥解渴再好不过。

杜公子看着手中的梨子。

“木香还带了什么？”

“还带了烤饼，明天找个有水的地方，就能充饥了。”

“你的包裹和寻常的不太一样，背在后面，一路走来，都很妥帖，是木香做的。”

原来他注意到了。这是照着野外徒步背包，做的简易微缩版。当然很粗糙，只是带子固定方式比这里包袱强多了。就点头承认了。

“看样子，不是一两天能做完的，什么时候做的？”

杜公子观察很仔细入微，就只能老实交代了。

“刚做公子丫鬟，在屋外打扫，有空闲的时候缝的。”

“那时就已经想得很长远了。木香，你真是个宝！”

看得很清楚，此刻杜公子眼神里流露的，绝不仅仅是欣赏。

避开他的目光“木香累了，先休息了。”

背对着他和篝火，面朝山壁躺下。

我说谎了。

告诉杜公子，家在嘉庆府，是做丫头的，家里人已经赎身脱籍。

撒谎是因为桃夭、青莲。

当杜公子让我准备好，逃跑烧屋子的时候，没有看见桃夭。当时她应该在屋里。

不是不敢想，而是不愿意去想。

这个世界，有些人的眼里，人命如草芥，而且桃夭对杜公子的逃跑计划，的确是个阻碍。

我没有那么伟大，也希望阻碍越少越好，短短的时间，相信留杜公子处理桃夭时间很短，而且屋子最后会烧成灰烬。

刚才闭目休息，梳理头绪的时候，想起桃夭说的话

“想想青莲，不过是讨好了公子，公子赏她喝了几杯茶。就觉得了不起，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公子逐出了院子。”

终于抓住了，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青莲喝了公子赏的茶，才会身体不适，做事出了差错，被赶出院子的。这样木香才可以进屋伺候。

很显然桃夭的失职，也绝不会是她的错。

所有的一切，都是杜公子希望木香代替她们，因为，能帮他做事，更具有利用价值。木香的确达成了他的任务。

但木香的价值，在逃出山庄的那一刻，就归为零了。此刻，杜公子愿意带着，仅仅出于他的承诺而已。

在这个世上，杜公子与木香的身份有着云泥之别，而他生活的世界，是绝对不可能介入的。

他的身份，他的经历，是不能被外人所知的。我的无意掺入，已经是极其危险。

既然没有价值了，现在能做到的，就是及早脱身，永不相见。

因为了解，所以害怕，因为害怕，所以逃离。闭上双眼，嘴角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看着木香背自己朝躺下，杜公子眼神闪烁，

这丫头一动不动，睡着了吗？未必。

木香，身上有秘密。

知道她时刻想离开山庄，应该不是落枫山庄的细作。把她留在身边，既想观察她，又想利用她。

那日木香外出许久，审问她，抓住了当中的漏洞，丫头反应够快，都能自圆其说。

想戏弄她，说她心中有自己，木香理直气壮回答“丫鬟心里应该有主子”。

倒要看看，这丫头能在自己面前，逞强到什么程度，就加了句“在木香心中，我仅仅是主子吗？”。

木香说不出话来。看她呆呆的样子，真好玩。

青莲的出现，让木香急急地离开了。要把木香留在身边，首先得把碍眼的人打发了。

寻了个机会，赏了一壶香茶，青莲高高兴兴地喝下去。茶是放了蜂蜜，底下放了桃花瓣。到了第二天，青莲身体发软，差点打翻了东西。

青莲打发了，木香进屋伺候了。

木香经常打量自己的晚膳了。忍不住问她好奇什么？哪知丫头提到北边的游牧民族。

这不是身在内宅的女子的见识，她到底还有多少让自己惊奇的地方。技多不压身，这话虽然粗鄙，仔细想想，也却很有道理。

不知道木香师承何处，总能说出惊人之语。其言行完全超出了，一个豆蔻少女的所思所想，亦不是平常女子的所见所闻。

想敲打敲打，告诉木香做一个好女子，应该贞静守拙。

木香居然理直气壮地说，女子和女子是不同的，何必附和别人呢，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忍不住，夸她有趣。木香却说好看的皮囊千千万，有趣的人是独一无二。

她太有意思了。自己有多久没这么笑过，无所顾忌地笑。

木香，真是个宝。

自己面前，总少不了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只是贱人的桃夭，不该晚上跑过去训她。虽然木香不太在意，自己绝不允许。

第二天拿出木香带来的蜂蜜，抹在了茶盅和托盘底部。

结果爬上来的虫蚁，让桃夭一时惊得打翻了托盘。被赶出了屋子。现在木香成了贴身的丫鬟，可以好好观察她。

木香从没有贴身伺候。做错事被笑的时候，也毫不在意。对她，自己也就忍了。她学得很快。经过几次，就摸到了门道，而且越做越好，是个聪明的女子。

一连几天在院子弹琴，曲子是独创，暗含玄机，如果跟随的暗卫，在附近的话，应该会想办法和自己联系。

借口山上春景怡人，木香果然冰雪聪明，找到机会上山一趟。自己也只是试一试，希望有所成。

木香从未让人失望过，这是怎样的女子？

只见一面，就能让喜鹊信任，将如此重要的信息交付。虽然情况万不得已，但木香也必有过人之处。

的确特别，从未有女子在自己软语温存，投怀送抱的情况下，还能抽身离去。那句“奴婢错了。”说得义正言辞极了。

可偏偏这样的她，能懂自己的琴声“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真是豪迈之极，洒脱之极。此刻心境，唯有美酒才能相配，此刻不饮，当浮人生一大白。

木香说“只要我答应，她就信。”既然自我认知的如此清晰，对自己是诚意满满的信任。

那就不负她，她值得。

这三年和兄长联手，把老家伙在朝中的势力清除了不少。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家伙平时韬光养晦，若不是这几次被打压的太惨，他有怎会动用江湖势力对付自己。

这次冒险被擒，老家伙才能亮出底牌。希望兄长能稳住京中局势。只等自己带着暗卫回京收网。

可笑老家伙居然还里通外国，边关传来消息，确凿证据已经找到。只要这个证据一上朝，哪怕他有太后倚仗，也是诛家灭族的罪。

听喜鹊消息，暗卫们已经要过来收网，落枫山庄也休想逃掉。只等三日便可。

十余年蛰伏，数载殚精竭虑，一朝事成。

有时候猜，木香会不会是那老家伙派来的？

那也行，把她带回京城，放在身边，看看还有什么招数，她这么有趣，这个险值得冒。

可是，木香真的只想回家。从第一天，就早早在做离开的准备了。缝包，外出打探消息……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回家。

试探她要不要过富贵日子。

她拒绝了，不是欲擒故纵。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自己，要离开这里，离开所有的一切，回家过平安的小日子。

木香，即使你是老家伙派来的细作，都要带在身边，更何况是清白之身。怎么可能放你离开。

梨子吃到嘴里，味道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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