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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降临,暮色笼罩京都城。
苏云河畔,吉祥坊。
连片的高楼和花船连通水陆两岸,莺莺燕燕成群,灯火通明,吉祥坊三字的牌坊高悬半空,煦煦生辉。
各式各样的马车停靠在河边,女子的娇笑声不时从花船或高楼传至耳畔,大人的夜生活开始了
“声色犬马。”
“令人厌恶。”
“恶心!”
徐长乐蹲在河畔,嘴里叼着个黄瓜,眯起眼睛,一边批判,一边极为认真的盯着河边花船。
离着河畔最近的一座花船船尾,轻薄的船帘被风吹起,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搂着名花妓,咸猪手不停在那欲拒还迎的女子大腿裙摆处来回轻撩,春光乍现。
畜生,你倒是用点力啊徐长乐一口咬掉黄瓜,满是不爽。
正午时狂人小老弟夸牛逼时,刚好徐若曦出现在池塘,于是知道命不久矣的他午饭都没吃便溜了出来,临走时顺手掏了根黄瓜。
他一起身,吓了一跳,自己两侧蹲了不少饥渴汉子,眼冒绿光,直勾勾的盯着花船。
嘴里还不消停
“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了。”
“是啊,非要去卖,要是我有钱肯定赎个回来。”
“嘿嘿,啥时候有钱了,我也去船上试试。”
“拉倒吧你,这船上的娘们,一晚上顶你拉车一辈子!”
听着周围人的闲谈,徐长乐拍了拍手,准备离开。
男人两大爱好逼良为娼,劝妓从良,后者在某方面更为诛心。
“都是饥渴的人呐。”徐长乐临走时叹了口气。
“说的你不是一样。”身旁有人不爽。
“呵,我是读书人。”
徐长乐骄傲抬起头,拍拍屁股走人,留给众人一个寂寞而骄傲的背影。
离开河畔,吉祥坊内,青楼林立,徐长乐走在其中,不停打量着。
正常青楼建筑,都是三层高的院子,附带花魁小院,院内别有洞天,做的是流水生意。
这点倒是跟教坊司不同,那里都是各种胡同小院,里面都是官宦女眷,姿容上佳,且不对外开放,没点权势踏足不了。
简而言之,曲折的羊肠小道,却神秘又令人向往。
话说回来,国子监的这些读书人其实是有资格踏足的,可没有一人有这个念头。
原因很简单。
万一你在教坊司遇见一个心仪的姑娘,然后身旁搂着她的是你爹,让还是不让?
这时,吉祥坊就能很多程度避免这种社死般的尴尬,近乎已经成为了官员父子般的默契。
你在教坊司当老子,我在吉祥坊当儿子,大家各嫖各的。
徐长乐行走片刻,在教坊司内一栋建筑最为豪华的高楼前停步。
这栋高楼足有五层楼之高,装潢精美却不浮夸,二楼和三楼坐在廊上靠椅的女子并不拉客,但偶尔的一颦一笑,动作姿态,都有着一种独特的韵味,显然进行过流水线培养。
大楼大门紧闭,只有侧面一个小门半敞着。
它还有个考究的名字“流韵小阁。”
在闲来客栈的情报上,流韵小阁,就是那游方道士消失前的最后一个目的地。
我只是来查案的徐长乐心思活泛,走至侧边小门。
“公子,一个人?”脸上还带着雀斑的年轻小厮守在那里,献媚笑道。
“嗯。”
徐长乐淡淡应了一句,丢了一两银子过去。
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这里的规矩,问国子监内的同窗怪怪的,问其他人也有些不妥。
但大道至简,砸钱便是。
看起来效果不错,小厮脸上的笑容如花儿般绽放,连忙弯腰将其迎了进去,开始详细介绍
“大人,您在几楼喝酒?楼层越高,姑娘的价位也越高,自然的服务也越好。”
“若是有单独想见的姑娘,需要包一个雅间,价格不定,但一般只需要几十两银子。”
“若是在大堂内喝酒花销到二十两,可赠送一间雅间,但只有两个时辰,花销到三十五两,可住一晚。”
“若是熟客,一切都有优惠。”
小厮别看年轻,识人功夫从小就练,一眼便知道这是个生客,悉心教导。
会员价徐长乐默默吐槽,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三楼,却遇见一个熟人。
昔日国子监同窗,兵部侍郎外甥,老嫖客王宝玉。
三楼中心最大的一席桌上,王宝玉正在跟好友们推杯换盏。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凑巧王宝玉也看了过来,顿时笑容如花般绽放。
“徐兄!”
他起身大踏步走来,挥走小厮,神色惊喜“来这里不怎么不找我?”
徐长乐微笑道“犯下大错,这些日子在家闭门思过,怕耽误了你们的前途。”
“胡说八道。”
王宝玉神色不悦“我王宝玉是这种人?我怕个卵!先坐下,咱们闲谈。”
人太多,询问游方道士太过显眼
徐长乐眼神扫视四周,略作沉思,轻轻点头。
有时候,嫖客之交就像君子之交,淡如水。
有时弱不禁风,但在某种时候却又实实在在给人暖意。
---徐长乐。
桌子上,众人推杯换盏,仅仅片刻,徐长乐便已经跟他们打成一片。
得知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国子监徐长乐,众人满是敬仰。
一名姿容上好的女子想要依附在徐长乐腿上,为其敬酒,被其婉拒。
女子笑意盈盈,樱桃小嘴轻含一口美酒,朝着徐长乐口中送来。
徐长乐“这”
“滚下去。”
王宝玉看见此幕,皱眉,将那女子斥退“没看见我兄弟瞧不上你么?”
女子面色苍白,吓得不轻,连忙退下。
瞧得上的呀,我就含蓄含蓄徐长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满是遗憾不舍,痛饮一杯美酒。
随着时间流逝,酒局渐深,酒精上头,众人渐渐失去了理智。
“徐兄,不瞒你说”王宝玉脸色通红,嘀咕道
“我早就看钱家那崽子不顺眼了,表面装的人模狗样的,实则比伪君子还要伪君子,你比我强!我不敢砍他。”
又有人小声附和道
“前年我还看见,他爹刚出了教坊司,他个狗日的就偷偷摸了进去,嘿,找的还是同一个姑娘,以为我认不出来他家马车,可笑。”
嚯,父慈子孝徐长乐笑而不语,只是饮酒,处于微酣但可瞬间清醒的程度。
这些年轻小二代跟他比喝酒,还是差了不少。
“是啊,被他祸害一晚的姑娘,据说几个月都不能下床迎客,暗地里死的都不少,贼他妈畜生。”
“我也有过耳闻,不过据说都被钱家给压下去了,总之没人敢多话。”
“干,连这些人的命都不放过,这家伙真是个混账!”
王宝玉脾气暴躁,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认真道“徐兄!砍的好,砍死钱家那几个大,他丫的!”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啊徐长乐赶紧低头夹菜,转移话题
“对了,王兄,前些日子我在这吉祥坊门口算命,遇见个中不,老道士,算的还挺准。”
他漫不经心道“据说他也来了这里,我想再结识结识,不知各位可曾见过?”
听见这话,有人大笑道“道士还来嫖?”
王宝玉闻言,嘴角微翘,笑意玩味,低声道
“道士怎么不来?前些日子这里来了几个外地小娘子,其中一个叫西香的女子我记得就提过一句”
“提过什么?”有人主动帮徐长乐问了。
“说不久前有个中年游方道士人长得不咋样,手上花活却多的很,让她心痒难耐,就是没钱包一夜的雅间,害她花钱请他玩了一晚。”
话音刚落,桌子上哄堂大笑。
徐长乐低头抿了口酒水,嘴角微翘,跟着笑了起来。
交谈甚欢,酒局渐散。
一个个带着心仪的姑娘散场,看来在这里都有独属自己的“会员屋”。
王宝玉脸色通红,搂着一名高挑女子,笑着道
“徐兄,今晚算我的,你随意。”
他身旁那名女子容貌一般,但身段绝佳,练武世家在父辈教诲之下,眼光都差不多。
“多谢王兄。”
徐长乐笑着点头,正准备去找对方口中的西香姑娘,在低头的一瞬间,脸色却微微愣住。
王宝玉头顶,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散发而出。
若是无错,这是死气。
怪事他怎么会突然出现死气徐长乐坐在桌子上,下意识又挑了颗花生米放入口中。
过了会,那名带他进来的小厮走来,轻声笑道“不知这位公子看上了哪位姑娘?”
徐长乐问道“西香姑娘在哪。”
小厮面露难色“西香姑娘正在迎客。”
哦徐长乐没有说话,又看着王宝玉离去的方向,陷入沉思。
死气虽然不多,但只要有,便表明沾了背运,轻则损财伤德,重则丧命。
罢了,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我先救你一命他转过头道“带我去找王宝玉王公子。”
小厮为难“这样不好吧,都睡了。”
“我要去看看。”徐长乐不容置疑。
“看看看?”小厮瞄了眼衣冠楚楚的徐长乐,神情古怪,但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带路。
流韵小阁四楼和五楼是住处,一排排的雅间包房,再上点档次的便是一楼后门外的小院,这都是极为上档次的花魁独属。
王宝玉此时下了楼。
院子梅花点点,被积雪覆盖,院内暖意融融,两个大红灯笼格外显眼。
“真的?”来到院门前,小厮迟疑的看了徐长乐一眼。
“开门。”徐长乐点头。
过分小厮刚要开头,就听见房内传来一声男子惨叫。
小厮下意识看了一眼徐长乐,却见后者毫不犹豫踹开房门,大踏步冲了进去。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小厮跟着小跑过去,在门口却神色僵硬,呆若木鸡。
视线之中,
一脸茫然的王宝玉保持着出拳的姿势。
一名穿着长衫的年轻男子倒在地上,嘴唇溢血,脸色狰狞,彻底无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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