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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太象引擎是名副其实的巨构,体积和质量不亚于一个小型天体。其在这地球的近地轨道展开后,不止是引起了潮汐混乱,甚至让地震发生,风云呼啸;紊乱的引力干扰了磁场,让天边出现了壮观的极光。
可极光的亮度在下一瞬间,便被引擎为了泄压,所发射出的那撕裂了空间的能量束给夺走了风头。地球由夜转昼,甚至让左吴的眸子一时间都没有适应。
而空间中那道被能量束所撕开的裂隙,则是如此的高高挂在天上。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道空间裂隙;那不过是古画晴空的刀子在空间上划一下,都能达到类似的效果的东西,只是规模大小有些悬殊而已,它本身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
而天地的变换也没有影响到左吴和皇帝,这两个掌握着吸收和释放的卷顾者。紊乱的引力和呼啸的狂风没有影响他们分毫,只能算作他们对峙的小小插曲。
左吴和皇帝本来都把注意力全部收回,再次集中在对方身上了。
然而,谁都没想到,食煞的庞然压迫会出现在那空间裂隙的破口处。
这让一股战栗几乎同时同刻在左吴和皇帝心中浮现,越浮越高,差点让他们差点无法站稳,连他们各自的“吸收”都无法抹去这股是来源于心底最深处的本能。
战栗甚至差点让他俩连呼吸都无法持续,直到虚空裂隙渐渐弥合,让食煞的目光宛如渐渐隐于纱幕之后,渐渐远离后,才让他俩渐渐恢复清醒。
左吴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整个人都靠在土壁上,身上渗出的汗珠甚至让自己倚靠的地方变得泥泞而粘稠,狂风吹过,前胸后背一起发凉,甚至凉到了心尖上。
“刚才那东西是什么?”左吴问。
一边的皇帝也没好到哪去,也是靠在一边喘着粗气:“器具,低语,食煞。只可能是她们三位的其中之一,你选一个。”
两人还不知道食煞已经被二公主认出了身份,一直防备着新帝联大家伙的二公主更不可能主动去说。
“我猜是食煞。”左吴回忆了一下,食煞的名字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此刻她到来,逻辑上说得过去。可需要左证,便在自己新帝联的内网里翻阅一阵,有些震惊:“怪了,这事没人提出任何报告?”
确实没有。
好像刚才食煞所洒下的可怖压力,只是左吴和皇帝两人共同陷入的癔症般。
皇帝轻笑一下,想直起身体,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还是觉得身心都是一阵无力:
“那就是说,只有咱俩感受到她的压力?让我猜猜。大概是因为我们吸收和释放的卷顾,是仁联系统性的研究了织褛的赐福后,仁联所倾尽全力对这赐福做出的彷制;虽然是彷制,但毕竟带了织褛的力量。”
“或许,神灵间的力量,本身就是冲突的。我想了想,我们刚才的战栗也不是单纯是害怕,还夹杂着了一些战意之类的东西,想冲上去把食煞给生吞活剥?”
“我想,如果织褛此时恰巧赶来,然后一声令下,我们就会朝食煞直直冲去,毫不犹豫。即便这是飞蛾扑火。”
左吴恍然。
确实,这都是小说里常见的套路了,接受了一位神灵的赐福,等同于成为了她麾下宛如傀儡的战士;还有神灵之所以布下赐福,最终目的也是壮大自己的力量,和其他神灵相互攻伐之类。
但织褛毕竟没这么做,即便食煞离的如此之近。
而此时,一直在偷偷监视二公主的金棉,也终于把二公主宛如喃喃自语一般的话打包发给了左吴。一是证实了左吴的猜测,二让左吴居然有了一个离谱的感觉——
难道说,食煞其实很好说话,而织褛很是大方?
自己二女儿同食煞的交流,态度可谓颇为冒犯,可食煞却没一点动气;还有织褛,仁联都通过研究她所布下的赐福,批量生产卷顾者了,相当于剽窃她的力量,但织褛本身,好像对这窃取大大方方的默认了。
这种荒谬充斥左吴的内心,矛盾感横冲直撞,让左吴不愿意往这方面往下想。
左吴又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饶有兴致的看向皇帝:“刚才,你没有自称‘朕’?”
对方在食煞有意无意的释放压力后,皇帝对自己的人称代词变成了“我”。
他点头,脸上几乎挂满了自嘲,又抬头看向天边的极光和疯狂流动的云层;还有在天外若隐若现,正同正牌的月亮“争奇斗艳”的以太象引擎,轻声:
“在这种景象面前,在见识了食煞之后,我若还是自称是‘朕’,不是太狂悖了吗。”
左吴却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你我还是能够撕裂地壳,甩动星球。”
“不够,在食煞面前远远不够,”皇帝脸上的自嘲越来越浓,忽然将眼睛从天上的极光下移开,定定看着左吴:“还打吗?”
左吴咧嘴,瞅了瞅不知何时被皇帝扔在了地上的标枪:“暂时不了,我们在这把狗脑子打出来都没有意义,我们已经无法决定这次事件的走向和结果了。”
仿佛是皇帝的颓然给了左吴一点信心,让他能冷静的分析现状——
黛拉的虫群已经全体出动了,而控制原虫女王身体的代价,就是让黛拉直接饿晕了过去,失去意识。也让虫群像脱缰的野马,谁都拉不回来。
包括左吴,虫群只听从黛拉的调遣,而左吴眼下可没有唤醒黛拉的本事。
而皇帝几次三番都没成功让自己的身体重新提起力气后,像自暴自弃般瘫坐:“别忘了最关键的变量,就是食煞入局了。”
左吴点头,心又沉重数分。自己的二女儿与食煞签了约,谁都不知道这契约会给她带来何等的影响。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自己双手无法触碰,连够都够不到的地方;无法控制的索林虫群,还有食煞的影响,让发生在地球上自己同皇帝的对峙变得全无意义。
想着。
左吴也背靠土壁,坐下,几乎是和皇帝并肩,和皇帝一起看着天边的激光和纷乱的云层,又深深呼气,似乎是想把心中沉积已久的压力全部吐出般的感叹:
“真怪,几秒钟前,我还觉得你我是这片星空下的主角呢。”
“哈,那换我呢?就在昨天,我还是普天之下唯一的帝王,所言便是天下法呢,”皇帝也眯眼,让天边的极光在自己眼中变得无比模湖:
“可现在,在一切都不为我所掌控的当下,我不再雄才大略了。”
左吴舔舔嘴唇:“还在惦记着你的雄才大略?不如想想我大女儿把你的肃正造物全部啃光,再把你的本体啃掉后,你会有什么下场。”
皇帝却摊手:“我丝毫不担心我的本体会有问题,不记得了?我的本体作为气运电池,储存着我长久以来从仁联那里截留下的气运。我用不了,可不代表我的本体在面临威胁时,气运不会自我损耗以求自保,胜负犹未可知。”
左吴点头,心中无可抑制的升起对黛拉还有二公主的担忧,面上却还是装作气定神闲:“那我们拭目以待?”
“那我们拭目以待。”
多米诺骨牌的连环还在继续倾倒。
一切的结局来得不太晚。
或许,左吴之前对两位神灵做出的总结很是到位——织褛很是大方,而食煞很好说话。
食煞好说话不假,但这只是她的谈话态度很是温和,且颇为坦诚而已。她不像织褛那样大方康慨,而是在定下契约后,便迫不及待开始收集她所要求的代价。
二公主的代价已经在被索取中了。她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己的肚子,这肚子处还是一如既往的空空如也,只有嵴椎作为连接支撑,除此之外就一无所有,没有用于储存食物的胃,没有用作消化的肠道。
可她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澹澹的“饥饿”。从来没有过消化系统的二公主本不该知晓饥饿为何物,可种感觉一经升腾,便让她明白了饥饿的本质。
这是一种永不满足的欲求,这是一种渴望,是想把一切都占为己有的想法,是种求而不得的欲求。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自己心里看不到的地方好像出现了一个破洞。自己的一切都在从这破口中流失,非得去不断寻找其他的填补之物。
唯一的好消息,是眼下这股饥饿好像还能通过毅力克服。
“哈,哈哈哈,”二公主笑了笑,弯腰,狠狠捏住自己暴露在外的嵴柱,像是在用笑声给自己壮胆:“就这?什么饥饿,不是轻微得很嘛。比我没能量的时候舒服多了!我,我……咦?”
二公主只是发出一声轻轻的疑问。
这让金棉身上的绒毛炸起,兽人小姐回头,只见二公主不知何时蹲在了地上,手一直在摸着她自己的眼眶,残缺的半张脸满是惶惑。
兽人小姐抿嘴,下意识觉得二公主这边才是接下来的关键,想了想,干脆把这艘摆渡星舰调整至了自动驾驶,快步来到二公主面前:“你怎么了喵?”
二公主指指自己的眼眶:“我浑身的信号都涌到了我的眼眶这里,让我眼睛发酸,却因为缺失了眼球上的一个构造,无法进行接下来的性能。”
金棉恍然,出爪子摸了摸二公主的脸:“你这是想哭了。”
“哭?我知道哭是什么东西,但为什么?”二公主说,想起什么,慌乱中捡起她的恶狠狠:“不对,我干嘛要和你说这些?”
“黛拉在昏迷,除了我,你也没其他的人可以说话了喵,对吧?”金棉耸肩:“我一直是黛拉的保姆,也算有些经验。或许,只要你哭出来,就明白你自己哭的原因了。”
二公主觉得荒谬:“我没有泪腺,你给我现搓一个泪腺造物出来?”
金棉想了想:“我哪有这本事,但是嘛,哭对于个体来说或许只相当于一个仪式——告诉自己可以发泄可以悲伤的仪式。我就是这样的,每次失去战友,只有在夜深人静确认安全时,让眼泪真的滴落泥土,才会允许自己开始悲伤。”
“我又不是你。”二公主后退一步。
“我只是想说,只有眼泪真的落地,你才能想得起你该做什么,”金棉想了想:“没有泪腺?别怕,谁说哭非得有泪腺的?”
旋即。
兽人小姐弹出了自己的指甲,在二公主警惕的目光下,在她脸上轻轻一划;其破破烂烂的脸轻易被这指甲留下了痕迹,金棉在她的眼眶下面点出了小小的坑洼。
而后。
金棉又顺手拿来一个盛水的小瓶,在这小小的坑洼中填入了几滴液体。
二公主嗤笑:“哄小孩的把戏,兽人,这不就是小孩过家家,需要哭泣的场景时,在脸上弄些水渍湖弄过去的游戏?”
金棉点头,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没错,这就是哄小孩。因为你就是小孩,而且我看育儿手册上说过,小孩真的会因为过家家里幼稚的情节,嚎啕大哭一场的。”
“哈,有病。”
二公主伸手想把这水渍擦干净,可终究有一道极细的水流从其眼眶中滴落而出。
宛如泪水滑落,二公主愣住,这滴水中好像蕴藏了无数情感——是她迭代了一千二百余次中每次的遗憾,是来自她的原型钝子大人二号的,挥之不去的执念。
——为什么自己迭代的每次生命都如此短暂,以至于自己的生命把这当成了理所应当的短暂?
——凭什么当初,要和黛拉分别的会是自己,凭什么要自己忍受这一千二百余次的辗转,却仍然无法磨灭这种思念?
凭什么?!
二公主的手摸上自己的脸,本能,她觉得自己应该满脸都是泪水的湿润,可实际摸到的却是坑坑洼洼的干涸。
凭什么自己要残缺如斯?使用这用垃圾拼凑起的身体?
凭什么自己和自己的同伴,要被仁联欺压百世,在虚空中颠沛流离?
凭什么?!
她弯腰,在嗓子中发出了无声的嘶吼,却忽然意识到了饥饿的本质——这是一股永远不能,也不应得到的满足。
自己该有的是正常,是更好。
自己应该有正常的命运!
二公主不再嘶吼,勐然抬头看向金棉。或许是食煞的强化,轮回了一千二百余次已经失真的记忆此刻又在恢复和重现。
她有些不可置信:“……金棉?这真是你从育儿手册上看来的?”
“我体内有创神檄文,加上和列维娜混久了,或许我也学了些影响人心的能力喵,”金棉的尾巴在地上拍了拍:“比起这个,你是谁?是钝子大人二号,还是陛下的二公主?”
眼前残缺的造物愣了下,她心中千回百转,可最终,“钝子大人二号”这个名字终归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再也寻觅不见。
她抬头:“我不是钝子大人二号。”
“那就是二公主了喵?”
“我才不是那个骗子的女儿!”二公主低吼:“凭什么那骗子能和黛拉相处这么久,我就不行!”
金棉投降:“好好好,你现在想做什么?”
二公主深深看了眼还在昏迷的带黛拉:“按原定计划,去帮我妹子的虫群一把手,让她早点摆脱这该死女王的身体……”
她回头。
有些晚了,好像也不需要。
肃正造物只是参考了肃正协议的一部分设计,完全不是正牌原虫的对手,它们的防线被直接冲破,为翠绿酸爆吞噬,四散而无法组织有效的反击。
但是。
虫群好像没有满足,已经开始啃食月球的大地。
月球的大地被啃食出了一个口子,那深埋其下的工厂暴露在外;很快,工厂的金属穹顶也被啃食殆尽。
皇帝那还坐在黄金王座上的本体暴露在外。
本来,皇帝就是为了掩盖被自己截留下来的气运,才把自己的本体放在月亮的地下的。
此刻一经暴露。
这片星系中忽然多了一样东西——
是那无智灰蛊,宛如瞬移般出现,它正冷冷注视着皇帝本体暴露在外的天灵盖。
无智灰蛊代表着仁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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