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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坑通道下的虾,寻不着七节的,除丢猪肉、狗肉下去喂,再上六节山已没别的事。

若非制铜钱、婚宴、挖沟渠、观试制胭脂和织锦、宠美婢等真假一摊子事儿堆着,商三儿定已又拌曹四他爹,再去夹山城。

逍遥赛神仙的日子里,也不是全无所事事,眼下眉儿忙,田余、鲍正山婚事第二日,他改带奉羹、官子到酒坊,又酿下三池新酒。

前后六池酒不说,酒池再得空也酿,不怕妖鹏城宁家做妖,再来把酒买光。

上万斤铜,加上回收原周家制的绿柳铜钱、外城流来的铜钱,鲍正山领着衙兵,共制出千吊绿柳新钱。

新钱是大儒董策的字,银钩虿尾,遒劲有力,尤其背部“商氏”二字,格外提神。

让大城主笑得合不拢嘴。

新钱制出,城里人仙,就都得分了银钱。

不管大小年岁,每人十二两,十两是曹四那搬来的现银,剩下二两折成两吊铜钱。

请城隍通叫过后,官衙门前是韩思发钱,商三儿坐在旁,只翘着二郎腿,每来几个,都喜滋滋地吩咐“省着花销!”

四门村来的小屁孩们,不识银子,各只争去搬铜钱,一吊足十斤重呢,呲牙咧嘴还不放手,把商城主乐得不成。

仲熊、宗昊等伐木烧炭完后,又进城主府挖沟渠,是白帮忙,指望得指婚呢,发银钱时,也没谁提工钱。

十二两银,在多数人仙眼中,真算不得甚,拿到手,好些个就打定主意,今儿就要喝到茶坊的第二碗桂花茶。

商三儿不管,从今往后,城外养的猪、杂货铺进的货、胭脂店胭脂、酒坊新出的桂花酒,都得算私产,银钱使起来,都做上买卖,花光的头疼时,自家想法去。

一人十二两,便铜钱抵去些数,也发放出二千两银。

孰料他这城主把风气带坏,银钱到手,没几个手紧的,当晚,屠家、甄家小子们就邀约雷雨、陆娘子、宗昊、宇文兄弟等,也到大通赌坊聚赌。

原在四门村,鲍正山也是个贪玩爱耍的,但眼下刚新婚,恨不得整日黏在娘子身上,听说开赌,两头着急,心里猫抓一般,却还是舍不得丢下娘子来。

喊鲍正山的仲熊到赌坊,当笑话说了,哄笑中,也有人眼红,屠老二就扯着脖子喊“城主,我要指上婚,也不来赌钱!”

玩不起功德叶,他们在楼下另开一桌。

屠壮板着脸骂过一通,方与楼上一样定下节制规矩,输完三十个铜板就须离场,二更一起散场。

楼上的局,除执扇外,各个稳重,赌起来平心静气。楼下的局,却是年轻的居多,一晚都沸腾喧闹,与原本的大通赌坊有些相似了。

够热闹,但风气委实已坏。

连赌二十来天,甄黑心这倒霉催的,竟输出一百二十多叶,就到城主府里哭诉地龙山上,别人都无事,只他赔掉两件宝器,治病卖药得的功德叶,又被三位娘子截完,可再置办不起了。

逢公事损毁的宝器,原是该主家赔,商三儿自是允他“眼下功德叶不凑手,待卖出两池酒,就给你买材料来,担保不比原来的差!”

甄似理道“也不置办原样的,给我功德叶就成,自家买去!”

买给你的不一样?

商三儿狐疑“要多少?”

甄药神小心着“听张果果说,城主给董老头置办一件宝器,材料花销三百二十叶!我折损这两件,也想置办成好的,依这个价就成!”

惹得商三儿冷笑“不要脸的,你瞧三爷傻么?”

读书人的物事都贵,董老头的宝器才花费那么多,甄药神在地龙山毁掉的药篓、雨伞,原置办时,也算好货,但价高的雨伞也只花销一百五十多叶。

有过地龙山之行,再被救一回,商三儿不乐意,甄药神倒敢与他炸毛了“骂我不要脸,平时又叫甄黑心,还以为我不会撒泼?材料本值得不多,制它不费心力么?将养得契合道意不算本钱?地龙山里险些送命,坏掉宝器,还不该得两件好的?真不给,寻你老娘论理去!”

老娘行事周全,但你这也站不住理,商三儿冷哼“赌钱输着功德叶,上我家来讹人,不晓得老子是滚刀肉的祖宗?赔你两百叶一件,嫌少就莫要,瞧我老娘可赏你脸!”

甄药神也怒“本事不如他几个,不置办两件好的,下回再遇着要命的事,莫指望老子出死力!”

这般说,是得了好的愿出死力气?

但这厮奸猾,商三儿甚是难信。

除刚进城两日,未再管过事的纪红棉传音过来“甄先生随着地龙山救阿丑,我母子也该记他的情,不足的数,叫阿丑补罢!”

这话不是只传给商三儿,甄药神也听到,抱拳迎空行礼“多谢前辈!”

瞪眼商泼皮,背手走了。

金仙闪身出来。

商三儿冲她谄笑“大富人家,不缺那二三文,我这出得起,不用掏阿丑兄弟家底!”

纪红棉摇头“原想着,到临了前,再酬谢这几位随去地龙山的,他开口要功德叶,倒最省事!”

又道“既起了头,其余几位也一并了结罢!与你再讨个人情,浣纱织锦做出的涤濯锦,与桂花茶一样,莫卖给奇珍阁,先赊给成衣店,等陈家做出衣裳,回本再付你帐,如何?”

商三儿急点头“便瞧眉儿面上,这事也使得,哪算前辈人情?”

“真用着,瞧眉儿面,你是会允,但多半又要与陈婆婆吵嘴!”

纪红棉嘻嘻一笑,又闪身不见。

再现身,已在西正街成衣店门前,嘻笑不在,纪红棉端正发声“主人家,我来做个客!”

商城主不爱讲礼数,纪金仙就常直接闪在他面前,冷不防时会吓着人,来别家就不这般。

张果果怀胎已快八个月,两边为挣功德叶的口角,都已省起好些力气,每日随意拌几句嘴就成,偏生借着得子枣,陈武媳妇也刚种下种,陈婆婆最近在家也要压着脾气,实在憋不住时,跑去乖孙女开的茶坊里坐。

那边小龟孙他娘在,便遇着小龟孙,也吵不起来。

还不知,金仙刚又给她省下一仗。

眼下倒在家,正与儿子媳妇缝制着衣裳,见金仙进门,急放下针线,起身叫“前辈!”

纪红棉与她的丑儿子,陈武两口子这些日子也见着几回,九阶人仙没一个在家里外露口风的,但全称她“前辈”,也就知修为了不得,忙也起身迎客。

陈婆婆撵他们“里间去!”

纪红棉笑“不相干,几句话的事儿!”

陈婆婆躬身“请前辈示下!”

“我这晓得门走针技,寻常都看不出针线,并非仙家之法,但也要算难得巧技,费事费功夫,手笨些的可难学成,与你家祖传手艺倒相契,又合用在城主府往后要织的涤濯锦上,可不嫌弃?”

城主府正挖着小河沟,乖孙忙碌的事,还请她帮忙的,陈婆婆也晓得,眼下有好事上门,学到可流传子孙,顿觉没得吵架的郁气一扫而光,喜滋滋地拜下去“老婆子多谢前辈!”

“哎哟!上门还个人情,客气个甚?”

将那法子传入陈婆婆心田,便转身出来,问饭馆门槛上抽旱烟的赵老头“我没东西谢你,报在尊夫人身上,可成?”

赵同站起抱拳“中!”

饭馆里没人,纪红棉进去,择张桌子坐下,赵老头则去后院,叫出胖大婶。

先唠嗑几句家常,问问肚里动静可大,纪红棉方道“都是做娘的,赵先生往地龙山寻我孩儿,害得你担惊受怕,真真过意不去。没别的报答,但曾有个友人,以地界奇物制成盐渍豆,请我尝过,味却是好。她玩笑之作,刚又传音问过,不计我这份因果,教给你,可好?”

下饭小菜而已,但再小的物事,天仙制出的,必也极究味之极,张果果自也称谢“可多谢前辈!”

同样把制法传她心田里,告辞出来。

这回不再闪行,还在西正街上,就传语屠壮,请他茶坊里坐坐。

酒坊刚泡出桂花酒,屠壮还以为再不用到茶坊来,听金仙相请,忙又赶过去。

紫莺送上茶,两个就坐桌边闲聊。

旁人都听不到。

纪红棉与屠壮讲修行。

修行上的事儿,除师承、至亲外,几乎再没讨问余地,偏生屠壮大半本事是靠奇遇得的,盲人摸象般走到今日,万般不易,得位金仙尽心提点,那是天大的恩情!

比起成衣店、饭馆,屠壮获益更大!

究其原因,也与商城主想法一样,愿顶在绿柳城最东边的,怎也不能亏着。

闲谈一个下午,屠壮离开时,向她行了师礼。

金仙这回没客气。

出茶坊,与商大娘漫步回城主府路上,纪红棉捂嘴一笑。

四位到地龙山的九阶人仙,坏掉两件宝器的甄药神给得最少,但一来真没物事能给了,二来,谁叫他黑心肠呢?

金仙真正了却四位九阶人仙因果的两天后,马宽、梅兴方进绿柳城。

山神之位,已坐实了,且只要金仙还在,他俩就敢同时离山。

一来该道谢,二来还记着要做媒人,帮商兄弟提亲去。

两位山神进府,先叩谢金仙,再以晚辈礼见商大娘。

非只记着前面恩情,他俩虽已成山神,却不能说就安稳无事,金仙不在以后,恐还得面对不死心的,离不开商三这强援,要结成真兄弟,就得把他老娘当长辈待。

商大娘连称不敢,还了平辈礼。

见礼完,对着商三儿,马宽笑“头回做山神,仔细梳理了,才晓得先前那位修为本事高,但若论种茶,还不如我呢!那龙山茶,给哥哥二十年,定再养出四五十株来!”

二十年太久,不是商三儿指望的,且新种出来的茶,也没脸皮按原法子分润,他只道“那不急,哥哥在二半山种那等,倒快送些来,我家能卖的桂花茶,已被商队买尽!”

马宽原是把凡茶转成灵茶,含灵气极少,胜在量大,可惜急来争地龙山神位,今年采下的春茶全与侍女们留在二半山,要是寻着商队,也该到了,偏又被献殷勤的南晋国拦下。

马宽笑着“那茶太贱,哥哥随身百宝囊里,也不愿多装,兄弟要急用,我回去一趟?”

“提一嘴的事儿,如今营生多,哪称得上急?等南晋国送来就是!”

他俩说完,梅兴方接上话“多我一个媒人,想还吃不穷吕家?”

商三儿嘻笑回应“难说,他家可小家子气!先下棋喝酒去,晚间吃我家的席,富贵人,吃不穷!”

与金仙告声罪,不见外,拉着这两个就去后院。

“要造条河,到处挖得乱糟糟,哥哥们莫见笑!”

到柿霜院,支使奉羹“去杏雨院叫阿丑来喝酒,再到门房,让韩思去寻曹四,叫他自往车马行借车,收拾起行装,明日辰时出门,去龙鳞城!”

杂货铺把商三儿堵床上后,曹宅大门一直紧闭,曹四没到街上见人,婚宴酒席都没去。

老狗两三日潜入变一次银子,借着千里目,商三儿晓得他有吃食,又听田余说,那厮每日架梯子翻后墙出入,就在巷子里寻人家讨吃食。

不想真逼死他,商三儿也交待了田余、屠家兄弟,他上门讨要时,胡乱给些。

饮酒下棋,耍乐到晚上,吃过席,又扯着两位哥哥去赌坊耍。

于地仙来说,全凭运道的赌局也真难遇上,玩得兴高采烈。

赌局上见着扎双髻的童子,马宽瞪大眼,还以为认错人。

他去鸡冠山求过丹,所以记得,但道童已与城中野孩子们玩疯了,非但少回城主府吃饭,道袍也不知飞去哪里,装束换了,赌桌上咋乎着,不似原来,又不知为何出现在这。

少不得解说几句。

炼着红棋子,金仙与商城主不能远过五里,但因要带曹四同路,纪红棉没再丢人去龙鳞城,自隐在左近,随两辆马车行进。

一辆曹四自驾车,拉着他的古董与银两,另一辆上,装着些世俗礼物,搭乘的两位媒人有本事,无须驾车,马儿自随着前车行走。

商三儿还是骑他断了腿的老狗。

走出百多里后,大道上跳出名莽汉,扛着根大狼牙棒,厉声爆喝“来往的贼厮,爷爷于这打劫呢!”

商三儿认得他。

眼珠转下,大城主惊叫出声“哎哟!是赤脚仙的伙计,八阶大人仙,哥哥们快逃!”

扯拽着曹四,丢下两辆马车,就飞逃而回。

被倒拽着逃命,衣襟卡着喉咙,阴沉了一路的曹富贵眼泪汪汪,“我的银子古董”几个字硬没惨呼出来。

得耳报神报信,晓得今日商城主带新山神来提亲,吕威、秋实、吕夫人等出龙鳞城二十里迎接。

大风中,等了半天,没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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