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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惦记男孩的人家,故意说生丫头,莫说陈婆婆,陈武两口儿脸色也不好看了。

商三儿再笑嘻嘻地“无事!咱这不缺得子枣呢,陈婶往后还能生,两百叶一枚,死老婆子年俸里慢慢扣就是!”

说完,就跳进饭馆,把陈婆婆后面“没德行的小龟孙”等一连串骂话抛在外面。

赵老头这几日也欢喜,难得愿多话“既要撩拨她,咋又躲我家来?”

“哎哟,哪是躲?送喜钱呢!”

嬉皮笑脸地,拿出十二叶“给孩儿的,不知买啥好,就图个实惠,再多也没有!但赵大爷,虽说同行是冤家,婶儿坐月子呢,你又掌不来勺,家地儿也小,请满月酒时,还是绿柳酒楼的好!”

明月师徒住进去,也不给酒楼改名,既还挂着“绿柳”之名,咱这做城主的,能不帮她多揽些生意?

不图别的,累死他个老杂毛!

瞧在十二叶贺礼份上,赵老头允了,其实上门道贺的客不算多,最多只用请两三桌。

商三儿临走前,赵老头指着柜上小坛“纪前辈给的方,你赵婶儿做出了,盐渍豆儿,小菜呢,还打主意一坛卖一叶,带坛回去尝尝,要值这价,帮催那酒道人,多做些小坛卖我家!”

不与他客气,果然带一坛回府,晚饭时舀出一小碟,果然极爽口,又带淡淡灵气,让人齿间留香,极是下饭。

见老娘、商三儿、阿丑都爱,丫头们没好意思夹太多,一顿饭却也又添了一回。

意犹未尽的商三儿叫“我这是值一叶,眉儿,去与他家多买些,六月初一待客用!”

当晚,听到阿丑敲更声,因商城主外出,冷清了好些天的大通赌坊二楼上,又聚起人来。

一楼的热闹,倒不管城主在不在,从未停过,其中陆娘子豪气,并不在男儿之下。

二楼上,张果果坐月子,没来赌,但陈婆婆逢着喜事,竟又来了,后面又随上楼个圆滚滚。

不晓哪得的消息,也要赌。

商三儿不给他面儿“咱这二楼,坐的最低也是九阶人仙,修为不够的,楼下耍铜子去!”

百里秋实撸起两只袖子,小眼怒睁“老子上有师父借面儿,下得徒儿抬位份,要还混不着个九阶待,闹起来,可信叫你吃请罪荆?”

他进城时,商三儿不在家,身为儿媳的师父,也当是亲家了,商大娘自然厚待,所给酒、茶等好处,也是比着九阶来的。

怼得商三儿无言,只得把骰盅一摆“得!三爷开色,就赢他个老杂毛!”

开赌前,还要先摇出一三五。

圆滚滚懒得斗嘴,心里也想赢光小杂碎,再显摆臭他,先笑嘻嘻寻椅子坐下。

但这一夜,甄药神是人穷志短,圆滚滚怕骰子有诈,观望人品赌品,下注都谨慎,输赢全不大,倒是小童儿执扇,十来日未得赌了,止不住兴头,又输够九叶,先清光离场。

凭运气的,还真不是商三儿等合伙欺负个孩童,但篱阳山人留他看家时,卖丹收到的功德叶,都已快输光。

左右不是自己的,执扇不在乎功德叶,只是被清掉九叶,就能站旁看戏,又耍不成了。

赢最多的也不是两个庄家,而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针婆婆,今晚常赢家抠婆婆都不如她。

散掉场,阿丑去敲二更,渐行渐远的金仙娘,已不再陪他。

其余各回各家。

柿霜院里,瑶觥推让了,说要歇歇,让兰舟侍寝。

头回,就有无数媚态生,大城主试过,方知其妙,贪得更厉害了,连着宠,第二天又晚起。

第三日就是初八,不能再贪,早早赶去厨房,瑶觥、兰舟要帮忙,都被撵出去。

向来远庖厨的大爷,油盐酱醋葱蒜,各种寻不着,到处翻找,没多久就连珠发问,瑶觥又进去拿给他。

瞧着只是煮面。

煮好,端到桃蹊院,老娘已不在,在菜地边寻着,请她回来用。

五个丫头方晓得,今日是老夫人生辰。

那四个新来,还不怎地,眉儿则落着泪珠子,自恼道“我这笨的,老夫人不提,也未想过问!”

地仙人家,不受寿限,其实也不怎重这生辰。

吃着面,商大娘笑道“甚要紧事了?全城遭这般大魔难,随后做地仙、住城主府、学体面待人,前辈点拨着,她四个丫头进府,才得些闲,老娘自家早忘了,亏他倒记着!”

眉儿抹着泪,难得埋怨一回“爷也是,倒与我说一声!”

商三儿只管无良笑“我想着,与你说了,多半又是做衣裳表心意,但老娘身上,里里外外已全是你缝的,还随时能补!若不做衣裳,要图省事,来与我抢煮面,可不坏咧?不如藏着瞧你笑话的好!”

惹眉儿落泪顿足,他倒笑得不成。

抹着泪,眉儿只得道“实是我的不是,好日子呢,更不该哭,给老夫人磕个头罢!”

等她磕完,老夫人叫起,瑶觥、奉羹四个,又一起磕头,“洪福似海”、“寿比南山”等吉祥话说了一堆。

商大娘都笑受了,待瞧眉儿皱着眉头,还在想补救法子,搁下筷子,叫着“哎哟,真不用!要表孝心,这月二十还是他爹祭日,丫头便受累,主持操办!”

待眉儿点头,商大娘又轻叹“因与他爹祭日同月,我早不喜这生辰!偏这混账记着,头一年不知哪弄到铜子,买面条煮来,被我倒去喂老黄,十五岁的人,还大哭了一场,瞧着可伤心,也就心软了,隔年再端来,方赏他些脸,吃几根。”

那是年少时的窘迫,商三儿忙叫“老娘不好太偏心,拿儿子逗她开心!”

终于把眉儿惹笑,出声问“也不知爷的生辰是哪日,也该记得!”

其实婚书上写得有,但当初商大娘拿到时,怕平添伤感,眉儿就没凑过去,一字都不看。

商三儿笑“老娘在呢,我这做儿子的庆生,给她添堵?”

地界好些城习俗,儿的生辰,是母之难日,长辈仍健在,没有子女儿孙庆生祝寿的道理,生日时长辈记得,给煮碗面、添一两个菜,就是大福气。且绿柳魔患未消,连老娘的寿都不宜大肆操办,商三儿才没再给酒楼那杂毛添事做,只自家府里煮长寿面表孝心。

这场合,奉羹四个还没多话的余地,眉儿应道“晓得的,不往外张扬,但咱们做丫头的,到时也该给爷道声贺,也沾沾福气!”

商三儿又戏弄她“爷的福气,你沾得还少么?”

只顾逗眉儿,还是商大娘看不下去,告知是七月十六,与幽魔祸害全城那日,只差着六天。

说了,又反问五个丫头生辰,说到时她也给煮面。

绿柳城遭大难,是七月初十,同样那天晚上,商三儿成大罗亲传。

去岁生日时,他耽搁在地龙山边,耍赖着正等屠壮允出山。

闲话着,瞧老娘吃完面,不一会,纪红棉也带阿丑、荷叶过来祝寿。

桃蹊院里并不好待客,屋里座椅都只两把,眉儿急叫瑶觥四个,再去搬椅子,改到院里坐。

坐定,金仙先送了块锦帕,上面绣个画眉,栩栩如生,瞧着与商三儿讨好老娘那只鸟儿一模一样。

商大娘识不得宝器,但也知绝不是凡物。

她肃容道谢,纪红棉应“不值当甚,自织的,表个心意,也望能时时带着,念想我几分!”

她时日已不多,这般说,商大娘已是伤感“承情甚多,怎敢忘前辈?”

金仙笑起来“哎哟!喜日子呢,可莫被我搅了,阿丑!”

阿丑送的礼就只是凡物,是夹山城买的一件屏风,上面松鹤图出自名家手笔。

百宝囊里拿出屏风,再道喜祝寿。

到荷叶那,没送礼的资格,也是磕头。

里间热闹着,韩思跑在二门边喊人,商大娘等还未听到,金仙先觉“韩思在二门上,想要通传,是你家媳妇上门拜寿!”

商大娘问儿子“你与她说了?”

商三儿点头“可不应该么?昨儿偷与静馨说的,只没想也来这般早!”

眉儿忙道“我去迎进来!”

商大娘补一句“也与韩思说,往后她再上门,请进后院就是,哪须等通传?”

真正富贵人家,前院小厮奴仆多,后院到处小丫环侍女,都寻得着传话的,商家这后院,今早人已全到桃蹊院,韩思是成年男子,又与算半个主人的阿丑不同,不好进二门,便有些受阻。

纪红棉笑容不减“前段日子,仲熊伐木时,捉到窝小八哥,小道友去讨只来,我助它开个灵,定不弱仲熊那慧娘,留给韩思养,便也能替人传话。”

商三儿点头“那可好,还比养人省米呢!”

待眉儿引明月、静馨进来,这对新成的主仆又下跪磕头,祝寿。

商大娘连声叫起“快起来!城里还遭着难,我这老婆子,过啥生辰?这混账多事,倒叫你随受累!”

明月行礼完,方起身应“身为小辈,本应当的!”

又扭捏着小声道“进城来,用度全仰仗府上,没贵重的礼,只手制个小玩意,老夫人莫嫌弃笨拙!”

袖里伸出手来,是把玉梳,也做得精巧。

但昨日午后才寻着机会,偷与静馨说的,要是亲手做的,今早就做出,定也忙活了大晚上。

商三儿就笑起来“这瞧着,还是煮面最省事儿!莫说三爷不会疼媳妇,明年就让给你煮,我自家另寻物事表孝心!”

接了媳妇的礼,商大娘便骂儿子“就没个正行,以为个个似你脸皮?叫小姐,不许拿她玩笑!”

嘴上骂,眼角却也藏着笑,不严厉。

到明年这时,也还没过门,于礼上有不合处,听商三儿叫“媳妇”,明月脸又红了,不知如何应时,商大娘又对着她“女儿家,也莫只脸薄,须学刚强些,不然摊上这混账,还有无数难受等你,奉羹再搬把椅子来!”

那边丫头应声去了,纪红棉插话“哎哟,既已是一家子,她师长不得力,咱们自家给明月小道友添些妆奁也成!”

她挖苦的师长,可不是圆滚滚的秋实,而是背后那位大罗。

进城已几日,还是第一日见这位一袭红裳的美妇,正不知是谁,该如何称呼见礼时,商大娘介绍“是金仙纪前辈,孩儿也该行大礼!”

天仙下界不说,竟还如家人般一起聚坐闲谈,足使明月、静馨齐惊诧。

瑶觥、奉羹四个,倒已是知了。

忙又行礼。

礼行到一半,纪红棉就把明月拉起,叹着“我这金仙,兜底也空哩,给不出见面礼,还是不受为好!”

转向商三儿“待涤濯锦做出来,赊给成衣店,陈家结帐时,这两年的利你莫沾,算给你媳妇罢!”

她口里也叫“媳妇”,同样打趣。

金仙的提议,也是帮眉儿和丫头们——浣纱织锦是她们的差事,利却归将来主妇的,少不得往来。

往后做一家子的,给明月,最终还不是要带回府,商三儿笑允“成!这两年的利,由她与阿丑五五分账!”

“阿丑花销够就成,无须这般多!”

浣纱织锦之法、三种胭脂,都算还救子因果,本就无须分利给阿丑,且功德叶够使就成,儿子只要赖定他家,并不会缺,分多少利只是个数,纪红棉也没多看重,随口一句,就揭过。

上门拜寿,倒又得大好处,明月脸红彤彤的,想往外推,商大娘淡淡一句“左右莫把自己当外人,听纪前辈的罢!”

便不敢再说,在新搬来的椅上侧身坐了,陪着说话。

既进了府,商大娘就要留人,说晚饭后才许回去,叫奉羹、瑶觥去备好菜,纪前辈母子回杏雨院后,撵走不怀好意的儿子,又带她到处走看。

与上次来做客时已不同,新建的沟渠快挖完,又府里到处游一遍,酒窖、秘库都瞧了。

在曾经的小道姑眼里,这城主府中,魔劫带来的颓败未消尽,原周家建起的楼亭阁廊、富贵景气不值称道,反是婆婆养的鸡,垦出种小菜那几垄地,见着更生入世之感。

总归,是还俗了。

未来婆婆慈眉善目,言语往来都叫她心安,往后是只须对付那那老往腰身上瞟的汉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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