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西域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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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 我真的不能去吗？”

顾裴之合上手中的《万妖谱》, 终于抬起黑璨璨的眸子望向面前颇为执着的小姑娘, “不行。”

少女乖巧的蹲在桌前，长长的睫毛微垂在白皙的小脸上投下阴影, 委屈似乎就要漫出眼眶。她没有看顾裴之, 只是委屈的咬着唇, “好吧。”

自从知道顾裴之接了除妖任务开始，孟瑶便每日在他周围打转, 软磨硬泡的想要跟着他一起去除妖, 只差跪下叫他爸爸了。但这顾裴之偏偏软硬不吃，无论孟瑶怎么求他，都是冷着脸一句“不行”打发了。

气得孟瑶面上笑嘻嘻，心里mmp。

深知顾裴之定然不会同意带自己出去，孟瑶只能放弃无用的软磨硬泡。

少女变戏法似的从储物袋里端出了一个食盒，揭开顶盖, 只见三块精巧的小糕点趴在玉盘上。

“这是定胜糕哦！”孟瑶笑眯眯的将盘子从食盒里取了出来，推向顾裴之，“就是必胜的意思。每次出门除妖历练，家里都会做给我们吃。”

定......胜糕？

顾裴之垂眸，淡红的糕点整齐的叠放在盘中, 胖嘟嘟的元宝造型十分讨喜。糕点还腾腾的冒着热气，空气中满是甜甜的桂花香。

眼见顾裴之不动，孟瑶很不客气的一把攥住他的手，抓起小小的糕团直接放在他的手上,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你可别嫌弃呀！希望大师兄一路顺利，凯旋归来！”

少女眼睛闪亮，带着烂漫的笑意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糕点绵软，入口即化，口中满是糯米的清香。细腻的豆沙馅似乎加了太多糖，甜的有些发苦。

“怎么样？味道奇怪吗？”孟瑶捧着脸凑近，大眼睛里满是好奇的担忧。

顾裴之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甜腻的糕点，眼底漾起几不可见的笑意，“好吃。”

“好吃就好！”孟瑶长舒一口气，开心的拍着手，像个欢快的小山雀。

她还担心混和了追踪符的符灰，定胜糕的味道会很奇怪呢！

既然顾裴之不愿意带自己一起去，那她自己偷偷跟去不就可以了？

西域鬼城。

一望无际的黄沙起伏绵延远接碧空，流云在炽烈的狂风下吹散成丝，飞速的流动。枯萎的城镇仿佛一枚印章落在黄沙构成的宣纸之上，奇形怪状的土房错落构成这座荒漠之鬼城。

顾裴之一身黑衣行走在拥挤的小巷之中，粗鄙的叫骂与拳拳到肉的暴戾充斥耳膜。

脏乱与血腥是这座城的灵魂，恶劣的生存环境带来的是毫无管制的混乱，各个种族的逃犯以及热爱暴力的妖魔鬼怪如同蚊蝇般蜂拥而至，将这座沙漠荒城填塞成了血腥暴力者的天堂。

穿过灰败混乱的暗巷，骤然点亮的阳光直刺瞳孔，让顾裴之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眼前是鬼城主路，看起来与普通城镇别无二致。各种铺子在街上排开，小摊上的东西琳琅满目，沿街都是小贩的叫卖声，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上行走，一派热闹繁华。

“老板，这个怎么卖？”

脆嫩的声音穿过人群传来，顾裴之下意识抬头，看到不远处摊头前站着一个女子。

她头戴斗笠，轻纱掩面，白衣翩翩勾勒出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女子直立，姿容端庄，一看就知道是名门正派。纤细白嫩的手指自宽大的绣袍中探出，在阳光下好似上好的羊脂白玉。

少女掂量着一个鎏金香球，正和老板讨价还价。香球下坠的铃铛随风摇晃，铃铃作响，却不及那脆的如黄鹂鸟一般的声音。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顾裴之脚步微顿，将目光凝在还在和老板理论的姑娘身上。

“顾......顾裴之在你对面看着呢！”系统突然开口，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孟瑶心头一凛，下意识吞了口口水，肢体僵硬的将手中的鎏金香球放下，默默转身。

追踪符这两日一直在原地兜兜转转，孟瑶估算着这定然是顾裴之到了任务地点，于是收拾着包裹连夜出发，向这里赶来。

她也没料到顾裴之的任务地点居然是在茫茫荒漠之中，只能忍着烈日炙烤，在大漠中苦苦寻找，直到今日才算摸到了鬼城的大门。

她没兴趣跟着顾裴之出生入死。

顾裴之身为男主之一都身负重伤，差点死在“除妖”途中，自己一个炮灰女配跟在后面，简直就等于在阎王坟头蹦迪——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所以从最开始她就没想要惊动顾裴之。如果他当初答应了会带自己一起来西域鬼城，孟瑶也不预备真的跟着他和妖兽殊死搏斗。

如今更好，她只需要偷偷的跟着打探到沈寻交代给顾裴之的任务便好。

于是一入城她也没有急于去找顾裴之所在的定位，反倒是心情放松的四处溜达。

天知道自从来到这个修仙剧本的世界，她一直在跟着大部队行动。如今终于有了独自一人的机会，她就开始放飞自我，看看这古代的集市都有些什么新奇玩意儿。

却不料自己才闲逛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径直撞上了顾裴之这个瘟神。

她一瞬间都要怀疑顾裴之是不是也在她身上装了GPS卫星定位了？

虽然心里慌的一批，但孟瑶表面上还是表现的无比淡然。她捋了捋裙边，忽略摊主的挽留，状若无事的径直朝长街一头走去，真的就像是随意出来逛街的官家小姐一样。

她不敢转头看顾裴之，只能让系统帮忙盯着。

系统紧张的不行，目不斜视的紧盯顾裴之，好像要把他盯出个窟窿，颤颤的声音紧张的像绷紧的琴弦：

“顾裴之可能发现你了，正皱着眉呢......”

“他，他跟上来了！”

系统紧张兮兮，搞得孟瑶一路只觉得如芒在背，连走路的姿势都僵硬了许多。偏偏顾裴之还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一路皱着眉。这下孟瑶也不敢停，脚下生风，一条长街转眼就走了一半。

这，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孟瑶觉得自己仿佛在等待行刑的犯人，不知道大刀什么时候会砍上她的脑袋。她心里七上八下，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反倒希望顾裴之能给她个痛快。

偌大的长街之上突然出现了一条分支，孟瑶心中一喜，只觉得那黑幽幽的暗巷就是上天给她开的金光大道。

她轻轻提起裙角，快步向暗巷走去。

一直观察着顾裴之的系统也是连报喜讯：顾裴之没有预备转弯的迹象，他似乎没有在看你哎！

孟瑶一脚踏入暗巷，才想感慨自己总算是见到了胜利的曙光。就见到一把杀猪长刀从巷子深处向自己直直飞了过来，孟瑶一惊，也来不及松开提着裙角的双手，只得急忙侧身闪避。

杀猪刀擦着斗笠飞了过去，孟瑶才想庆幸自己身姿矫健，躲过一劫，就在长刀飞过带起的狂风与飞舞的面纱之间，对上了顾裴之满是错愕的面庞。

她犹豫的抬起手，满脸都是尴尬的笑意，“大师兄，好......好巧啊。”

实际上除了声音，他丝毫没有把平日里在他面前蹦蹦跳跳的孟瑶与摊前端庄大方的少女关联起来。

他之所以看孟瑶，大部分原因是鲜少有人将自己在鬼城中打扮成一副仙门弟子白衣飘飘的模样，太容易讨打。

至于孟瑶和系统所担心的所谓尾随，真的不过是恰巧同路罢了。顾裴之一路根本没有放半丝注意力在不远处的女子身上，皱着眉满心满脑都是沈寻交代的任务。

反倒是孟瑶自己心虚，想要躲避身后的顾裴之，这才被暗巷中斗殴的混混丢了刀，反而把自己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的眼前。

顾裴之看到陡然荡开的薄纱之下露出一张精致熟悉的小脸，先是一个惊谔，随后猛地皱起了眉头。

巧个鬼！

他也不是个傻子，孟瑶突然出现在面前，立刻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这小家伙满嘴甜蜜，答应的爽快，后脚就不知寻了什么办法追了过来。

他一把将孟瑶扯到安全地带，“你怎么在这里！”

后背撞上墙壁，孟瑶只觉得骨头都要断了。顾裴之凝视着她，让她联想到高中教导主任。她挤出一个心虚的笑容，音量都低了几分，“我，我就是路过？”

您信吗？

信你个鬼！

顾裴之才不听孟瑶鬼扯，皱着眉，语气严肃的要掉冰渣子，“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马上回去。”

眼见大师兄就要拿玉牌召唤人来把自己接走，孟瑶不乐意了。

自己还什么小道消息都没打探到呢！

她一下急了，语气也不由自主的强硬了起来，“我不！我不回去！”

顾裴之的眼睛黑灿灿的仿佛幽幽鬼火，如今却突然灭了。

他看着倔强耍赖的少女，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自己满心好意，面前的大小姐却只当作驴肝肺。什么所谓的听话，只不过是建立在她想听的基础上。若是不想听，你再苦口婆心也没什么用。

顾裴之陡然松手，面容死水一样的平静，“随便你。”

说着，他便转身离开，似乎多看孟瑶一眼都是浪费感情。

顾裴之生气，孟瑶一点也不意外。

其实连孟瑶都要唾弃自己，明知道大师兄是好心，自己却为了找所谓的秘密偏要赖在别人身边。但毫无办法，她不可能在这时候放弃系统任务，只能以后尽量别给顾裴之拖后腿。

当务之急还是把顾裴之哄好。

孟瑶极其厚脸皮的往上凑，满脸都是诚挚的歉意，但顾裴之丝毫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骗子。

他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孟瑶，随后荡出灵力将她缓缓推出几米开外。

......

孟瑶小媳妇似的追在顾裴之屁·股后面，终于体味到了什么叫做强者的力量。

强者叫你离开三米开外，你连两米九都挤不进去。

顾裴之一身黑衣踏入长街之中最大的酒家，耀石雕刻三层高楼流光溢彩，琉璃的瓦顶在阳光下闪烁着迷离的色彩。

醉风楼是西域鬼城中最大的酒楼，食客众多，人来人往，三教九流每天将这里填充的满满当当。人多了，自然也多的是奇闻八卦，小道消息。

现在时间尚且早了些，楼中还稍有些空闲。顾裴之径直坐到这两日常坐的固定座位上。

孟瑶像只失了宠的小猫咪，半步都近不了顾裴之的身，只能在外围打圈圈。

她在顾裴之远处的空桌上坐下，支着头委屈巴巴的望着那个冷酷的男人。

小二很快就给他上了一壶清茶，一盘糕点。而顾裴之也不看孟瑶，只是淡淡的喝着茶，将注意力转移到四周纷扰的人群之中。

眼见他不搭理自己，孟瑶由撑转趴，将小半张脸埋在双臂间，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继续执着的看着顾裴之。

视线突然被遮挡。

孟瑶懒懒抬眼，只见一个瘦弱且佝偻的男子正一脸猥琐的看着自己。

“这还是个修仙的小妞儿啊！”

孟瑶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桌子一抖。一个彪形大汉单臂支在桌上，长着满口黄牙的大嘴近在眼前。

“一个人？爷请你吃饭啊！”

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骤然触碰孟瑶的脸，吓得她一个激灵，猛地起身躲避。

少女如此惊惶，身后的木凳在地上划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皱着眉，满目都是不可思议的愤怒，“你们干嘛！”

“哟，美人生气了！”几人哄笑着，发出戏谑的调笑声。

眼前的小美人虽然怒气冲冲，但声音仍旧脆生生的，略带点婴儿肥的小脸奶凶奶凶，看起来就是个发了怒的小野猫，毫无威慑力。

几人向孟瑶逐渐接近，少女逐步后退，就像陷入包围圈的小兔子，毫无还手之力。

顾裴之皱眉。

刺耳的摩擦声逼得他收敛心神，他转眼就见到无数垂涎美色的豺狼逐渐向孟瑶靠近。少女本就娇小，眼见她似乎颇为软弱，几乎一瞬就被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遮掩住。

人群中传来少女惊恐到颤抖的质问声。

西域鬼城本就是座罪恶之城，烧杀掳掠就是这座城的名片。在这里，娇弱的女子大多要依附家族或者男人。

现如今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柔弱可欺的美娇娘，偏偏还没有人保护，可想而知将要遇到些什么。

男人们发出恶劣的笑声，就像暗夜中的恶狼，也像尖锐的鬼鸣。其中胆大的嬉笑着向孟瑶逐步靠近，手十分不规矩的向她伸来，转瞬就搭在她的肩上。

孟瑶侧身，就见到长剑飞落，那男人的手臂骤然断裂，切口如此整齐，以至于直至手臂掉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这男人才惊恐的叫了起来。

原本逐渐靠近的人群猛地散开。

这长剑出现的又猛又急，众人感受到杀气的时候男人已经是一双残臂了。

他们身边有一个绝世高手。

长剑如同受到召唤，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调转剑头向后飞去。众人纷纷躲避，看着长剑直直归鞘。

它的主人一袭黑衣，仍旧坐在桌前，冷白的面容之上一双幽黑的眼未看众人，只是扫向场中的白衣女子。

长剑来袭只在瞬息之间，孟瑶反应倒是极其迅速。手轻轻一敲，抓着翻起的斗笠一遮，纯白的衣衫干干净净，竟是半丝血也未染上。她后退两步，睁着一双惶恐不安的眼望向顾裴之。

孟瑶未及出声，方才被断去一只手臂的大汉就怒吼着冲了上去。

他的手中幻化出一只金瓜大锤，断臂之痛让他目眦俱裂，环眼猛突，眼底猩红一片。他深知自己面对如此高手，若是近身毫无胜算。只跑了两步，便一跃上桌，将全身的灵力都注入到武器之中，猛的将金瓜大锤投掷而出。

男子却仿佛被下了定身术，一动未动，眼珠子都没移一下。

飞驰的大锤骤然刹车，悬空停在他的鼻尖。

黑衣男子这时才缓缓移动双目，毫无感情的幽暗双目扫过众人，仿佛在看一群将死之人。

“啪嚓。”

众人回过神来，齐齐后退。

有人讪笑着摆手，“您请，您请。”

这城以暴力为基调，故而强者为尊是这座鬼城默认的铁律。黑衣男子出手几乎瞬息就将人杀灭，众人瞬时就怂了，只当他冲冠一怒为红颜，恨不得直接把孟瑶捧手送上。

死亡与杀戮在这座鬼城里见怪不怪，店家手脚麻利的差人将大汉的尸体拖了出去，招呼着客人吃好喝好。店中又是一派繁荣，仿若无事发生一样。

顾裴之缓缓的敲了两下桌子。

原本呆立着的孟瑶像是得到了许可，一溜烟跑到他身边坐下。她微抬着眼，悄悄的打量着顾裴之，咬着嘴唇喃喃道：“师兄，我错了。可是，可是能不能别赶我走？”

少女明显是受足了惊吓，不复之前的嚣张，乖乖的坐在身边，连声音都显得如此低微。

顾裴之本来还想多加教育，却被那双眼角泛红的眸子软软一望，一时间也不忍心重说，只是叹气，“那你要听话。”

小家伙抹了抹眼角猛地点头，擦去泪水，鼻尖红红的，瞬时就喜笑颜开。

她睁着一双水汽盈盈的眸子，轻轻的扯住他的衣角，“师兄，我们能不能别呆在这里了？阿瑶有些怕。”

少女如此委屈，又如此惊惶，顾裴之也不敢让她继续担惊受怕，点头便带她走。

顾裴之走在前面，孟瑶在后面坠着，略带不安的扯着宽袖一角。

那瘦弱猥琐的男人啧着牙默默望着二人出去。

却见到后面的少女蓦然回头，眼睛仍旧隐隐泛红，却微微眯着，挑衅一般勾出一抹阴鸷的笑。

几只金色的飞虫自她掌中飞出，十分缓慢的飞向他以及方才调戏她的众人。

他不屑的抬手，猛地合十双手，将虫子一掌拍死。

掌心仿佛被滚水浇烫，他吸了口气摊开手，眼见着赤金的火焰自他的掌心熊熊燃烧起来，转瞬就将他整个吞噬。

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自醉风楼里传出。

“什么声音？”顾裴之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却被少女猛的抱住了手臂。

“哪有声音？”少女抬头，溜圆的猫眼里满是疑惑，随后她软软的推了推顾裴之的胳膊，“师兄，我们快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孟瑶：当初要是我真的没追着你跑，在鬼城出事了怎么办？

顾裴之：不会。

孟瑶：狠心不到底的男人啊。感谢在2020-05-12 16:50:44~2020-05-13 23:4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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