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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成布偶戏,言梳心里还有些小失落,但都已经早起了,总不能回到客栈里一天都陪着宋阙在房中看书。
陪着宋阙其实也不错,但看书她实在提不起多大的兴趣,若是不看书,只是陪着宋阙,能一直看着他言梳也不会觉得无聊,可宋阙又不许她总是看他。
吃完了烤红薯,言梳便道:“师父,我们去城外爬山吧!”
“今日?”宋阙问。
言梳点头道:“前些天本想着和唐九约好了一同去的,但这些日子不见唐九,我又不想主动去找他。反正爬山主要是去看山,只要认得路,有没有唐九也无所谓,这次算是我失信于他,改明儿与他做的一般,买一盒锦糕坊的海棠酥送过去当作赔礼就是了。”
言梳语罢,从怀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宋阙见她自己已经买了手帕,又看向手中早早备好的,不禁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道:“好,听你的。”
“师父最好了!”言梳擦完手,顿时挽着宋阙的胳膊,晃着他的手臂不许他挣脱自己。
言梳想要爬山,可她却不知道路怎么走,两人在卖糖糕的老板那儿问了方向。
老板得知二人不是京都的,想要去山上找些有趣的地方玩,眼神在二人身上打量了一圈便笑道:“二位贵人若是想玩儿山水,不如往西城门走,西城门沿山而建,出了城门便是菩提山,山上有座古灯寺,远近闻名。”
言梳听唐九提过古灯寺,知晓古灯寺里有一颗活了几百年的许愿树,便点头道:“那就去这儿玩。”
老板笑说:“二位年纪轻轻,去古灯寺可得特地从百步阶梯走上去,上了百步阶梯后登达送子观音庙,观音庙前有一汪池水,里面有听着佛音长大的锦鲤,二位买些鱼食喂去,锦鲤吃了,来年便能投入夫人的腹中……”
老板还未说完,言梳便瞪大了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宋阙听懂了老板话中的意思,连忙解释:“误会,我们并非那般关系。”
老板咦了声,看向言梳挽着宋阙胳膊的手,宋阙不禁叹了口气,改口道:“那就多谢老先生指路。”
老板嘿嘿一笑,点头说道:“夫人还年轻,迟些要孩子也是无碍。”
宋阙怕这老板越说越离谱,便拉着言梳快些离开他的摊位前。言梳哎了一声,还没听完老板说话,她还想问一问,唐九说过的许愿树在寺庙何处,是否一眼就能瞧见。
京都城的西侧道路宽阔,那边大多是富贵人家的宅院,一条街能供四辆马车并排而过,靠近城西顺着主街一眼就能瞧见西城门。
此时西城门前有官兵把守,从这儿出城的人也很多,大多都是想上菩提山拜山礼佛的。
如言梳和宋阙这般两个年轻人一并上山的也有,他们大多乘轿辇,到了城门前才下来,身后跟着小厮或丫鬟,带着求来的香油蜡烛,虔诚上山。
言梳与宋阙虽不怎么认得路,不过随波而行,上了山后宋阙的步伐便慢了下来。
他本就喜欢看些山水风景,菩提山的地貌的确与其他地方不同,山中奇石尤多,随处可从山野中见到一颗独立出来的石块,有的像是蹲在山头的石蛙,有的又像背手而立的诗人。
言梳看不懂那些奇山丽石的精妙之处,只沿着路边瞧野花儿,偶尔抬头看一眼苍穹碧空之下被阳光照射像是正在发光的山顶。
走在言梳前头的两人年龄比她大上几岁,瞧着与唐九差不多,二人正谈着送子观音庙,说是有亲戚朋友道古灯寺的送子观音尤为灵验。
女子道:“我娘家表姐去年便来过一回,奉了香,喂了鱼后回去晚间便梦到了观音娘娘与她说话,耳语几句醒来不记得说了什么,但半年后便有了身孕。”
男子握着女子的手道:“夫人放心,你我今日诚心满满,来年必能抱个大胖小子来。”
女子低眉浅笑,男子又低声伏在她的耳边道:“今日回去咱们便努力努力。”
女子脸上一红,轻轻扭了男子胳膊道:“佛门之地,夫君莫要不正经。”
言梳听见了他们的话,见他们亲密无间,知道他们是夫妻,也知道夫妻是两个人一生一世珍爱彼此,永不分开的关系,见他们上山走到一起,一路都有话说,不禁有些羡慕。
书上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所愿看似简单,实则不易。
宋阙是神仙,不会白首,她不是神仙,寿命有限,到时会满头白发,衰老致死,言梳想,她与宋阙的不相离,还得她再努力努力才行。
言梳回头看了一眼宋阙,他与自己保持在十层阶梯以内的距离,绝不会跟丢她,但也与她喜欢看的东西不同。
言梳抿了抿嘴,朝下跑了几步,等跑到宋阙跟前笑道:“师父,我也想去送子观音庙。”
宋阙一怔,脸上带笑问:“为什么?那里是求子的地方。”
“方才前面有个姐姐说,她娘家的表姐拜过送子观音后当晚便梦到观音了,我没见过观音长什么模样,想在梦里见见他,与他说说话。”言梳道。
宋阙瞧她一脸天真无邪,当真像是想见观音,与观音做朋友的样子,便道:“世人夜间所梦,大多为白天所想,今日你拜观音,哪怕夜里当真梦见了,那也是你想象得来的,并非真的观音显灵。”
言梳闻言,有些失望,她自是知道自己没那么大面子,能叫观音与她见上一见,但宋阙未带她去试一试,便直接戳中了真相,着实有些扫兴。
言梳看了一眼宋阙的袖子,想将他的袖摆抓在手心,撒娇求他带自己去,只是她抿嘴犹豫了一瞬,突然又觉得自己不那么想去了。
一条上山的石阶路走到顶便能看见金瓦红墙的古灯寺了,古灯寺诸多庙宇立在山间,大小神佛皆有神像,在古灯寺的正前方,靠近悬崖一侧,言梳一眼就看见了唐九所说的许愿树。
那棵树当真很大,唐九说是几百年,依言梳来看,恐怕得有上千年。
古树恐怕是沾了高山灵气,周身笼罩在一层浅光之中,分明阳光没照在树上,它的每一根树枝都在发光。
现入了冬,树上的树叶几乎落光,粗卷的树根盘在悬崖边上,树枝上挂满了红色的绸带,旁边还有个小亭,里头两个小沙弥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坐着的案桌上放了笔墨,站着的正在卖红绸供人许愿。
言梳去不了送子观音庙了,但是能看见许愿树也挺好,方才上山时的些许郁闷已经全然无踪,她高兴地率先跑去。
许愿树下站着个比她大些的女子,脸圆圆的,身形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她手上正拿着一条红绸,红绸的另一边拴着一个果子。
言梳见她将果子握在手心,双手又贴着心口位置,闭上眼嘴里念着些话,而后将手里的红绸朝树上抛去,因为有果子的原因,红绸挂在树上没掉下来,绕着树干几圈,上面的字露了出来。
言梳听觉与视觉都超出常人,她方才听到了女子说希望她表哥今年能从山城做生意回来娶她,红绸上写着两个人的名字,下附一首含蓄情诗。
那女子要走,言梳叫住了她:“这位姐姐,你方才是在做什么呀?”
女子看向言梳,道:“古灯寺的许愿树很灵的,我自然是在求愿。”
“什么都可以求吗?”言梳问:“那为何写名字呀?”
女子笑说:“我是求姻缘,求与我心中喜欢的人永不分开,故而才将我俩的名字写上,你若求旁的,写自己名字就好。”
言梳双眸微亮,眨了眨眼后道:“想要与喜欢的人永不分开,只要将两个人的名字写上去就可以了?”
女子见她什么也不懂,便道:“这世上的缘分,哪儿有绝对的道理,但来寺庙所求,只说心诚则灵。等到山间的鸟儿吃去许愿带上的果子,红绸随风飘入山林之间,上面的愿望也就能被满山神佛所见,总有一个佛祖菩萨能保佑你心想事成的。”
言梳讷讷地点了点头,似懂非懂,那女子也不再多说,提起放了香油蜡烛的篮子离开。
言梳抬头看了一眼许愿树,抿嘴数过一排众人许的愿望,定了想法后便朝亭子走去。
小沙弥见到有人来,笑着相迎,言梳问了一条红绸多少钱,随后从荷包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对小沙弥道:“给我两条。”
小沙弥一愣,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来许愿树求愿,贪心要了两条许愿红绸的。
但他也不能不给,便只提了一句:“专一有得,求多必失。”
言梳却抿嘴,拿了两条红绸走到桌前坐下要写字,低语了一句:“不多不多,我这辈子只求这两个。”
她要写愿望,还让小沙弥转过去,自己提着笔,写完左边写右边,越看越高兴。
言梳捧着两个红绸跑到了许愿树下,两颗果子被她握在手心,她也学方才的女子那般闭上眼,心中反复想着红绸上的愿望,默念了一句:“诸天神佛,佑我愿成。”
而后她将手中的两条红绸用力朝树上一抛,两颗果子缠在了一起,居然落在了同一根树枝上。言梳看那树枝也不高,不知道果子能不能被鸟儿吃到,若鸟儿吃不到,那她的红绸就不能飘入山林,被神佛所见了。
言梳想跳起来把红绸取下重新扔一次,只是她身量不高,取不到。
一旁的人道:“小姑娘,挂上去便不能再摘下了,否则愿望可不灵咯。”
言梳闻言,这才作罢,低低地哦了声。
“在做什么?”宋阙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言梳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对方时抿嘴笑了笑。
宋阙心中一动,有些意外。
方才上山时,他不知如何与言梳解释他们俩的关系实在不适合去送子观音庙,显然小书仙觉得自己晚上梦不到观音,有些不高兴了。上山的一路都噘着嘴,没回头看他一眼,甚至先一步朝前跑,早他一刻钟到达大雄宝殿前。
方才也不知是碰到什么好事,居然由阴转晴,还对他笑了起来。
宋阙脸上也挂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目光扫去满树红绸问:“来看许愿树?”
“嗯!”言梳道:“唐九说这树有八百年,我瞧着像是有一千八百年了,满树都是灵气。”
“它的确是有一千多年了。”宋阙点头。
言梳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表情又有些不高兴了:“都一千多年了,它还在这里是棵树,那我想要成仙,得花多少年呀……”
“不一样的,它如今还不能凝聚灵气,甚至不可化成人形便已经垂垂老矣,你尚年幼,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好好学如何修炼成仙,况且……”宋阙顿了顿,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况且什么?”言梳问。
宋阙道:“况且有我在,你若不懂尽可问我,谁让我是你师父,总该教你许多。”
言梳心情好转,嗯了一声。
另一侧有人举起足人高的檀香跪拜佛祖金象,言梳瞧见哗了一声,连忙朝那边跑去凑热闹。
宋阙见她有些冒失,不禁失声一笑。
再回头,视线落在许愿树上,一阵风过,将两根缠绕在一起的红绸吹入了宋阙的视线当中。
一条上书:我想成仙。落笔:言梳。
宋阙笑容更深,心想真是言梳能做出来的事,他身量高,可以摸到言梳扔出的红绸,见她的愿望与旁人的缠绕在一起,于是伸手理了理,结果又见另一条愿望居然还是她的。
宋阙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此时的风将一切扬得很慢,宋阙的发丝轻飘飘地扫过眼下,他的手指抚过红绸上的字,随后放下。
眼眸半垂,宋阙转身离开了许愿树旁。
山崖边的风好似大了些,诸多红绸随风摆出了哗哗声,言梳的第二条愿望,每一个字她都写得很认真。
千尺游丝,惹住朝云——言梳,宋阙。
诗是言梳不懂,故而抄的那名女子写下的,以为如此便可使留有名字的两人永不分开。
只是红绸翻转,情诗犹在,两个并排的名字却只剩下了言梳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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