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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地方山多水多平原少,衡阳城外的这片荒原并不算多么辽阔。
而且这片地形呈现是一片北边低,南边高的走势。
北边虽然低,但是却更宽。南边虽然地势稍微高一点,但是却相对狭窄了许多。
清军占据了北边,而荡寇军占据了南边。
清军人多,五六万人摆出的阵势看起来密密麻麻。荡寇军这边因为地形的限制,所以阵列也是比较紧凑。
这也是沈墨答应勒尔锦在此处决战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能够利用地形让清军队形紧凑起来,能够让己方的火枪兵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来。
果然,清军前锋营参将豪泰带兵冲锋的过程中,越靠近荡寇军的阵线,他们的队形就越密集紧凑起来。
到进入了燧发枪的有效射程范围内,几乎变成了人挨着人的局面。
站在第一排的一千名荡寇军火枪兵听到指挥官下令射击的竹哨声之后,立刻端起早就装填完毕的燧发枪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射击完之后,在弥漫的白烟掩护下,立刻转身向后,从队列之间的通道之中向着最后面走去,准备第二轮装填。
而第二排的一枪火枪兵立刻向前一步,然后开枪。
“砰砰砰……”
然后重复同样的动作,向最后面走去,准备重新装填。
然后第三排同时顶上,又是一轮齐射和白烟弥漫。
三段式虽然是前装枪的常规战术,但是作为指挥官肯定不能拘泥保守。六千火枪兵站成六排才用六段射,既能保证火线宽度,又能保证连绵不断的火力。
而且荡寇军的六千火枪兵之间严密无间的配合,完全可以确保火力的连续性,不会给清军任何可趁之机。
清军前锋营在第一轮的射击之中就轰然倒下一大片,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前锋营参将豪泰也冲在最前面,但是他运气比较好,只是右边脸颊被铅弹划过,带走了一大片血肉,让他看起来少了半张脸,整个人变得恐怖血腥。
但是受伤不仅没有吓退豪泰,反而激发了豪泰的凶性,顾不上脸上的伤势,面容狰狞地继续挥刀向着荡寇军的阵线扑去。
他身后的一群亲兵也凶悍地呐喊着紧紧跟上。
毫无疑问,豪泰继承了满洲人的那种凶残悍勇,越激烈的战斗越能激发出他的凶性。而这种凶性往往在冲锋的时候是能够很大程度上吓破敌人的胆子。
在以往的许多次战斗中,敌人在没有接触之前,远程射击的时候还能保持住阵型,不会出现慌乱的状况。
但是一旦被突破到阵前,往往士气就会急剧下降,然后陷入崩溃。
简单来说就是远战还行,近战立刻认怂。
而满清是从白山黑水之间崛起的民族,许多战斗的本事都是跟丛林里的野兽学习的,譬如阵前的呐喊咆哮,其实就是跟随辽东老林子里的猛虎和黑熊等野兽身上学来的。
一个人吼你可能会吓一跳,但是一千人一万人甚至几万人同时怒吼,胆子小一点的人甚至能被直接吓死。
这一招在以往的战斗中,几乎是屡试不爽的。
豪泰虽然吃惊于荡寇军的火枪犀利,但是还是以为只要被自己冲到跟前,荡寇军的士兵肯定会吓破胆子,要么掉头逃跑,要么呆若木鸡,然后任凭自己宰杀。
但是他明显失算了,在他如同一只受伤暴怒的野猪一般往前狂奔,手中的刀几乎距离最前面的那一个荡寇军士兵的鼻子不足五步的时候,他看见的依然是一张镇定冷漠的脸。
“这怎么可能?难道他就一点都不怕吗?”
这是豪泰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然后他就看见那个士兵手中的火枪枪口火焰一闪,再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被一柄巨大的铁锤迎面砸中一般,然后就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豪泰的一张脸彻底被打烂了,烂到了他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来的地步。
跟着豪泰的那一群亲兵来不及为他们主将的阵亡而惊怒,就跟着他们的主将一起纷纷中弹倒地了。
后面的清兵还在前赴后继地向前冲锋,荡寇军的火枪依然在连绵不断地射击着。
枪声响起,白烟弥漫,惨叫声声,一时间成了这片荒原上的主要旋律。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面的清军终于丧失了冲锋的勇气,开始掉头疯狂地向后跑去。
清军后阵,坐在高高的指挥云台上的勒尔锦脸色苍白,抓住椅子扶手的手背上青筋绷起,两眼圆睁,瘦长的马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他万万没有想到贼军竟然有如此多的火枪兵,而且还是如此的训练有素,甚至远远超过了大清的精锐。
这让他一阵胆寒,心中升起了一丝无力感。
但是他知道自己此时万万不能后退,否则这场仗就彻底地没有了挽回的机会。
“督战队出列,凡是不得命令后撤者一律格杀勿论!”
勒尔锦几乎是咬着牙下达的这道命令。
很快,他的命令得到了执行。三千汉军旗士兵被指认担任督阵队,在那些逃跑的士兵前面列成阵势,扬起了手中的刀枪。
一些逃跑的最快的清军士兵立刻死到了同袍的刀枪下。
“无令撤退者,格杀勿论”
督战队一边格杀逃兵,一边高声叫道。
进退两难的清军前锋们很快就猬集成了一团,不知所措。
站在高处一直用千里镜观察着战场形势的沈墨忽然举起了右手向着前面挥了三下。一旁的作战参谋立刻领会到了他的意思,转身去传达命令。
“炮团,三发齐射!”
命令很快传达到了炮团,早就装填好的三百门火炮很快在一声尖利高亢的唢呐声之后咆哮怒吼了起来。
此时,因为清军已经脱离了燧发枪的有效射程,所以火枪兵已经停止了射击,分成两队向着两翼散开,给火炮让开了射界。
数百枚实心弹高速飞行划过天空,呼啸着落入了猬集的清军前锋人群之中。
残臂断肢四处横飞,血液飚射,立刻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这一轮炮击就彻底地击溃了清军前锋士兵的所有犹豫和胆气,他们再也顾忌不到督战队的刀枪了,发了疯一样的向着后阵冲去。
督战队的清兵拼死阻挡,可是换来的只有逃兵更猛烈的拼杀。
督阵队的阵线立刻摇摇欲坠。
勒尔锦猛然站起身来,嘶吼着:“顶住!都给本王顶住!”
剩下的四千汉军旗清军立刻顶了上去,督战队的阵型很快稳住了。
但是随着荡寇军第二轮炮弹落在逃兵头上,督战队的阵列再一次开始了摇摇欲坠。
勒尔锦惊怒不已,又下令让三千蒙古兵也顶了上去。
三千蒙古兵顶上去后,督战队在人数上占了上风,阵线立刻稳住了。
勒尔锦看到这一幕松了一口气,若是让逃兵冲过来,后阵和自己的中军就会受到影响,局面就会陷入混乱,就会给对面的沈墨造成反击的机会。
这一点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
远处的沈墨在单筒望远镜之中看到了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下令道:“下令火枪兵向前推进,主意保持距离。弓箭手和长枪兵前出压制清军两翼的乡勇部队。炮团继续射击,再来一次三轮齐射,仰角调高一点,对准清军督战队的位置。”
他的命令立刻被作战参谋传达了下去。
已经在两翼做好出击准备的火枪兵以连为单位,在各自连长的带领下从两翼向前缓缓推进。
而一直没有动静的长枪兵和弓箭手则组成混编小队,以营为单位,向着清军两翼的三万乡勇压了过去。
炮团的第三轮炮击也很快打响。
这一轮炮弹大部分落在了清军逃兵的头上,也有小部分落在了汉军旗和蒙古兵组成的督战队头上,立刻引发了新一轮的混乱。
彻底崩溃的逃兵们开始四散逃窜,有人大喊大叫着向着自己面前挡路的任何人挥舞武器,也有许多人向着两翼的乡勇冲了过去。
那些乡勇们本来就是用来凑数的,如果用他们来守城的话可能还会能多坚持一会。
但是用他们来野战,这根本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本来以为自己只是凑个人数,免费观摩一场大战,没有什么风险,回到乡下后还能给同村的好哥们铁柱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小翠吹吹牛,说说自己当时多么的英勇,多么的爷们。
看到一万清军前锋营冲锋的场面时,所有的乡勇几乎都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就是大军冲锋的样子吗?
太吓人了!
天呢!这么多人冲过去,要是我在对面肯定早就吓得腿软的跌倒了,更别说跟人家厮杀了!
许多乡勇甚至开始悄悄打赌,赌对面的荡寇军能在多长时间内崩溃,
有人说一炷香,有人说半柱香,还有人说最多两三个呼吸。
反正没有一个人觉得荡寇军能坚持不跑的。
为此,他们许多人之间甚至还争论了起来,甚至还有人为此动手打了起来。
这些乡勇带队的也都是衡州府的乡绅或者其家中子弟,看见这一幕幕,不仅没有阻止,反而看起来热闹。
可是没等他们的热闹看完,战场的局势就突然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传来连绵不断的砰砰声,还有战场上空飘起的一团一团的白烟,期间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嘶吼惨嚎等各种声音。
再然后,没用多久,他们就看见之前勇猛冲锋的官军用比之前冲锋还要快的速度疯狂地向后跑,然后又被后面的官军给堵住,然后双方还为此厮杀了起来。
这一幕直接给这些没什么见识的乡勇们看傻了,怎么官军跟自己人还干了起来?
等到荡寇军的炮击开始后,一些反应过来的乡勇才意识到好像这场仗是官军落了下风,被对面的贼兵给打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意识到了这一点后,乡勇之中很快就有人开始逃跑了。
甚至许多带队的乡绅自己开始带头逃跑。
要跑,必须要有个方向,向哪里跑?
没有其他选择的时候,人们一般都是选择从哪里来的就往哪里跑。
此时,这种逃跑现象还没有形成气候,因为人太多了,许多站在后面的乡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傻愣愣地站着,互相打听着前面的情况。
但是随着那些清军前锋营逃兵被炮击彻底吓破了胆子,四散逃窜,开始冲击乡勇队伍之后,乡勇们逃跑的速度立刻加快起来,形势很快变得混乱起来。
而此时荡寇军的长枪兵和弓箭手也压了过来,弓箭不断地落在了这些乡勇的头上,最终让这三万乡勇陷入了彻底的崩溃之中,扔下武器不顾一切地向着后方逃去。
而荡寇军的炮团在经过调整射击仰角之后,新的一轮齐射的炮弹精准地落在了清军督阵队的头上。
论起冷兵器厮杀,这些蒙古兵和汉军旗的士兵绝对算得上精锐,也称得上凶悍二字。
毕竟此时的八旗兵还不是后来那些提笼架鸟的八旗老爷兵那般拉垮,相对来说还是很能打的。
但是再能打的人,再凶悍的人,哪怕个个都是满洲第一勇士鳌拜那样的凶人,在铺天盖地的炮弹下面也同样会被教做人。
在原子弹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没有被发明之前,火炮可是名副其实的“战争之神”。
在神的面前,凡人的个体差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毫无意外地,勒尔锦的督战队也陷入了崩溃。
只要陷入了崩溃,甭管什么精锐还是乡勇,都是一样的狼狈和无序。甚至越精锐的部队崩溃之后对于本阵的冲击反而越大。
勒尔锦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已经对这场仗不报希望了,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甚至都有点摇摇欲坠的意思。
“撤!撤回城中!”
这是他下达的最后一道军令。
这道命令彻底瓦解了清军最后一丝斗志,哪怕是勒尔锦作为中军的一千满洲兵同样的开始转身逃跑。
没错,就是逃跑。
因为此时,五六万清军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保持建制了,整个队伍被冲击的乱七八糟,混乱一团。
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索性大家都各自逃命吧。
而此时,荡寇军也已经全面压了上来,箭雨不断落在清军头上,不断有人中箭中弹扑到之地。
甚至后面的荡寇军火炮已经开始了前移,不时的还会发射一轮炮弹。
整个战场形式已经完全陷入了一边倒的局面,结果已经没有什么意外了。
而当失魂落魄的勒尔锦在一千满洲兵的拼力护送之下终于跑到了衡阳城南门之下后,暴怒地命令守城的将领打开城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个黑盔黑甲的人出现在了城头上。
而且这个人当着勒尔锦和所有满洲兵的面一把拔下了插在城头上的满清龙旗,扔下了城头,然后插上了一面血红色的大旗。
一阵强风忽然刮过,那血红色大旗瞬间迎风招展开来,露出了上面清晰无比的“荡寇”二字。
看到这一幕,本就摇摇欲坠的勒尔锦再也站不稳,身子晃了两下,一口血喷出,然后就扑到在地。
扑街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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