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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家的确有恃无恐,自从汉武帝时期,独尊儒术,罢黜百家之后,历代帝王无一不对孔家恩宠有加,来换取孔家对自己的支持。
上千年以来,孔家上下早已经养成了目中无人,恣意妄为的作风。
表面上是圣人苗裔,知书达理,风骨高雅,私下里许多行径堪比山贼强盗,令人不齿。
孔科作为外孔的一个非常不起眼的管事,在得知了毛阳镇的百姓为了抗租竟敢跑到蒙阴县去搬救兵之后,极为恼火,决定要给这些不知死活敢于挑战孔家权势泥腿子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们知道这毛阳镇,乃至泗水县以及整个兖州府谁才是真正说了算的。
孔科在毛阳镇上有一座大宅子,宅子里除了他养的几个小妾下人之外,还有三十名孔家的家丁。
这些家丁就是维护孔家或者说维护他孔科在毛阳镇权威的武力保障。
这些家丁人人彪悍,长得五大三粗,而且孔科还肆无忌惮地给这些家丁配备了甲胃和弓箭长刀等军械,全然不顾朝廷严禁民间拥有甲胃和弓弩的禁令。
其实就算官府知道了,也当做不知道。
毕竟这年头,哪个乡绅大户手下的家丁身上没点违禁品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况且古代匪患也多,这些乡绅大户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养的这些家丁是为了对付强盗山贼的。
以孔府的能量来说,就算皇帝知道了也不会当回事的。
天下人人都可能会造反,唯独孔家不会。
因为孔家和皇帝是相辅相成,互相支持的。
孔科带着三十名家丁,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气势汹汹地向着刘家庄而去。
在在蒙阴县这边,关鹏一方面派人以飞鸽传书的形式将刘元等人带来的消息传递给沉墨,请示下一步的行动,一面将刘元等人找来。
他对刘元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来蒙阴的消息孔家的人很快就绘知道的。”
刘元等人吓了一大跳。急声问道:“将军,你怎么知道?”
关鹏皱眉道:“很简单,这些乡绅大户们在每个村都有自己的眼线,村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他们都会很快知道的。据我估计,孔家那位管事此时很有可能已经带人去你们刘家庄闹事了。”
他当捕头这么多年,对这些乡绅大户们手段自然很清楚。
刘元等人一听急了,急忙哀求道:“将军,那孔家管事孔科心狠手黑,他要是知道俺们跑到这里来找你们,一定会去俺们村里报复的。他见不到俺们几个,肯定会拿俺们的家人出气的。求求将军,你一定要救救俺们的家人老小啊!俺们给将军你磕头了!”
说着就压下跪磕头,被关鹏一把给扶住了。
关鹏此时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介入这件事。
毕竟齐侯之前给他的命令是拿下青州府南部的几个县,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暂时还没有新的命令。
如果他贸然带兵越过蒙山,进入兖州府境内的话,一旦跟孔家的人发生冲突,极有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作为山东人,谁都知道曲阜孔府的分量。
在他心里,齐侯将来也是要做皇帝的。如果齐侯当了皇帝,肯定也要争取孔府的支持来坐稳天下的。
现在跟孔家的人发生冲突,极有可能会影响到齐侯的大业。
这自然是关鹏不愿意看到的。
但是看着苦苦哀求自己,焦急万分的刘元等人,他心中又十分的于心不忍。
毕竟齐侯时常告戒他们,要以百姓为重。遇到有困难的百姓能帮的一定要帮忙。若是见死不救,也会遭到齐侯的严惩的。
拿不定主意的关鹏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蒙阴县新任知县杨鸣。
杨鸣也是投奔到沉墨麾下的士子,在山东士林之中是一个有名的狂生。
此人狂的典型表现就算敢说话,头非常的铁,不平则鸣,跟他的名字非常的符合。
曾近因为当面怒喷来州知府郑立果无才无德无耻无礼不忠不义不孝,被恼羞成怒的郑立果给下令抓进了大牢。
要不是郑立果后来被沉墨所杀,这位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来州府衙的大牢。
沉墨听说了之后,将此人从大牢里放了出来,跟他聊了聊。发现这哥们长得还挺帅,虽然是个喷子,但是并不是后世网络上的那种无脑喷子,而是那种耿直敢言,目光敏锐的人。
说话很有见地,眼界也挺宽阔,做事情也挺务实,属于那种既能说也能做的人。
要说缺点的话,就是这人人胆子的确不小,做事的时候往往有些随心所欲,不喜欢按照规矩来。
本来在新任来州知府吕归尘手下当个司吏锻炼,结果蒙阴这边正好缺知县,沉墨让吕归尘派人过来。吕归尘就干脆将这位给派过来了。
关鹏赶到县衙的时候,正好遇到杨鸣刚从下乡回来。
杨鸣的官袍上面带着不少泥土,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关鹏好奇问道:”杨知县,你这是干啥去了?怎么跟下地干活去了一样?”
杨鸣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随口道:“这几天都在忙着分田的事情,我跟着干了点丈量的活。关指挥使,你这急匆匆地赶来,是有事情拿不定主意,要找我商量吧?”
关鹏惊奇道:“你咋知道?莫非你会算卦不成?”
杨鸣笑道:“还用算卦?你都写在脸上了。让我猜猜,是不是跟那几个泗水县过来的百姓有关系?”
关鹏瞪大了眼睛:“你真的不会算卦?我啥都没说,你就都知道了?那你不妨再猜猜,到底是什么事情?”
杨鸣呵呵一笑,随口道:“那还用猜,肯定是跟曲阜孔家有关系的事情,否则也不会让你堂堂指挥使为难成这个样子?”
关鹏这下彻底服气了,竖了个大拇指道:“你真是神了!”
于是将事情快速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你说我到底要不要管这件事?”
杨鸣反问道:“你是担心对付不了那些孔家家丁,还是担心齐侯会怪罪你?”
关鹏大声道:“那些孔家家丁都是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我会怕他们?我担心的就是怕惹了孔家,最后坏了齐侯的大事。”
杨鸣又问道:“那你觉得如果齐侯在这里,他会怎么决断?”
关鹏愣了一下,想了想后道:“应该会派兵立刻去毛阳镇吧,我也说不准。”
杨鸣又道:“你觉得齐侯起兵以来,什么时候把那些缙绅大户当回事过?是不是只要欺压百姓的缙绅大户,齐侯收拾他们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孔家虽然孔夫子的苗裔,但是以孔家这些年干出的那些勾当,说一句恶贯满盈都不为过。先不说衍圣公的名头,就说孔家做下的这些事情,哪一样配当孔圣人的后裔?”
关鹏沉吟不语,他觉得杨鸣说的有道理。
杨明又道:“况且孔府也分为内孔和外孔之分。内孔的人数很少的,大部分都是外孔。这个叫做孔科的孔家管事必然也是外孔,而且应该也不是什么大角色。你就算收拾了他,以衍圣公的做派,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外孔管事就跟齐侯翻脸的。历代衍圣公能够一直深受皇恩,靠的就是识时务,谁当皇帝就支持谁。你觉得如果将来齐侯坐了天下,他们敢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跟齐侯对着干吗?”
关鹏听到这里,一下子明白过来,拱手道:“到底是杨知县,一下子说的我就明白了。不过天下的读书人不是都很尊崇孔夫子吗,你怎么看起来……”
杨鸣冷笑道:“我敬的是孔夫子,而不是这些见风使舵,有奶便是娘的孔家人。一群趴在孔夫子功德上面的寄生的蛀虫罢了,何德何能值得尊崇?我没有亲自提刀砍上门去,都算是看在孔夫子的面子上了。”
这番话听得关鹏目瞪口呆,急忙告辞离去。
他不知道这位可是明末文人中的另类李贽的门徒。
李贽是什么人?那可是对儒释道三家都极其瞧不上的“狂人”,尤其是对儒家和孔夫子都是持大肆批判的态度的。
针对当时官学和知识阶层独奉儒家程朱理学为权威的情况,贬斥程朱理学为伪道学,提出不能“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
李贽对被历代皇帝奉为金科玉律的儒家经典和孔孟之学进行抨击,对儒家经典的《六经》《论语》《孟子》表示了极大的轻蔑,认为这些不都是圣人之言,是经过后人吹捧拔高形成的,不能当做万年不变的真理。
在他的许多文章中,以戏谑嘲讽的笔调贬低孔子,这在尊孔子为至圣先师的时代,是一种非常大胆极其狂妄的举动。
他认为孔子并非圣人,孔子没什么了不起的,人人都是圣人,没必要一定要去学孔子。这就把孔子从至高无上的圣人地位上拉下来了。如果一定要将孔子奉为偶像,言行举动都学孔子,那就是一种丑态了。
李贽否认儒家的正统地位,否定孔孟学说是“道冠古今”的“万世至论”,认为不能将其当做教条而随便套用。
虽然孟子早就提出“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的主张,当在历代统治者中,基本上就是一种政治口号,根本从来没有真正去实践过。
但是李贽却直接喊出了“天之立君,本以为民“主张,认为老百姓才是天下之本,有了百姓才有了皇帝。
李贽虽然已经去世及四十多年,但是在天下却依然有他的许多信徒。
杨鸣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他自然是对孔家不屑一顾的。
关鹏找他商量,肯定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找一个真正的儒生来商量的话,那肯定就是另外一番结果了。
关鹏下定决心后,回到营中,立刻召集了两百名精干士兵,带上干粮武器,打好绑腿,带着刘元等人离开蒙阴,向着毛阳镇而去。
绑腿在沉墨的军队中已经是一个必须配备的装备,每个士兵的背囊中都带着三四副,这东西取材容易,制作简单,成本低廉,功能多用,在军队中深受好评。
甚至连许多文官看到了都学会了打绑腿。
且说孔家管事孔科带着三十名家丁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刘家庄。
他让家丁们驱赶所有的百姓在打谷场上集合起来,然后清点人数,发现了刘元几个人不在之后,立刻逼问他们的下落。
可是在他再三的逼问下,刘家庄的百姓没有一个人开口。
大家都知道刘元等人是为了乡亲们的活路而去搬救兵了,肯定不能出卖他们。
孔科见状,恼羞成怒,让人先将刘元等人的家人拉出来,将他们的孩子绑起来吊在高高的旗杆上,威胁道:“你们不说,那本老爷就将这些小崽子活活地给摔死!”
那些幼小的孩童被绳子绑在身上勒的很难受,又吊在空中,一个个害怕的哇哇哭了起来。
尤其是刘元的小儿子,今年才三岁,小脸都青了,被吊在空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刘元的妻子冲上来想要救儿子,却被旁边守着的一个孔府家丁一脚给踹倒在地,一头撞上了旁边的石碾子,昏死了过去。
孔科被那些孩子哭得心烦,从一个家丁手中抢过鞭子,啪地一声就抽在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的脸上,孩子的脸瞬间皮开肉绽,血肉模湖,疼的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孩子的母亲惨嚎一声,想要扑过来,却被一名孔家的家丁一刀鞘抽打在头上,直接昏死过去。
人群终于忍不住了,有人大喊道:“跟他们拼了!”,带头向着孔科冲了过来。
可是孔科面前有家丁挡着,根本冲不过来,反而村民们一个个被打倒在地,许多人头破血流。
孔科下令让家丁们将那些刚才闹事的百姓全部吊起来,准备吊他们一个晚上。
而且还在刘家庄待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又让家丁们将刘元等人和那些反抗的百姓的孩子全部要带走,打算以此来逼迫百姓们接受他们七成的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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