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髻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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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拥挤的市场直道上，一个七、八岁模样眉目清秀的小姑娘分外惹眼。

一件超宽松的皂白色长袍把小姑娘罩了个全，袍子一直垂到她的脚面。小姑娘脚下是一双枣红色的布鞋，除此之外她身上不见旁的颜色。

小姑娘有一头及腰的松软长发，微黄的头发随着她摆头的动作甩动，她小嘴也不知道在叨叨什么，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小脑袋摇着，看起来整个人都在左甩右摆。

“欧哈！巧巧又离家出走了？”一板车大白萝卜后面探出一张年轻朴实的面孔，他语气熟稔的对小姑娘道。

乔巧巧瞥过脸去，往年轻人反方向挪动几步，不再杵在大路正中，她倒不是意识到自己阻碍交通，她纯粹是不喜欢年轻人说话的语气，不想搭理他。

随着小姑娘的挪动，她身后一条长长的痕迹显露出来，原来小姑娘垂着的一只手还拖着一只大大鼓鼓的布袋子。

布袋子花花绿绿的，是许多块布料零碎缝制而成，洗的干干净净，倒是别有一种混乱美。

乔巧巧是衙后街上众人的“活宝”。

衙后街在吉昌县县衙后面，因此得名，这里是吉昌县最大的市场一条街。

乔巧巧就是市场里乔屠夫家的独女，因为从小模样标致，又古灵精怪，是这条街上的“名人”。

乔巧巧拖着她的大布袋子继续慢悠悠的往前走，途中还偷偷回头望，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追来，小脸扭曲的摆出宝宝生气的模样，小嘴嘟到天上去。

再过一个路口就要出衙后街了，她劳资难道真的不爱她了嘛？都没还没有来哄她！？

这时日头正烈，申时刚过，一帮打着哈欠，穿着“捕”字背心的衙役们从拐角处走过来，正好撞上乔巧巧。

“呦，巧巧这是又要离家出走了？这回是什么情况呀？你爹又不给你肉吃？”衙役丁顺笑眯眯的逗弄着乔巧巧道。

丁顺当衙役也不是第一年，加上他家也有两个孩子跟乔巧巧差不多大，挺稀罕乔巧巧的，每次见到她都要逗弄几句。

乔巧巧还是刚才对卖萝卜的年轻人那样的态度，不理人，还故意远离几步。

罗捕头是吉昌县资历最老的衙役，历经四任县太爷，是这帮人的头儿，他一把拉住要朝乔巧巧走过去的丁顺，道“莫理她，越理，她越来劲。”

乔巧巧这出离家出走的戏码，从她会走路开始就隔三差五的来一次，罗捕头跟乔屠夫是好友，他就看不惯乔大两口子惯着这小妮子！

简直翻天了，一小丫头片子还要当乔大家的主，稍微不称心点就要哭闹，耽搁一会不依着她，她就要离家出走。

回回都是乔大服软，哄着小丫头回家，这还有天理嘛？

不是千金小姐的命却是一身千金小姐的病！作孽！

丁顺看着罗捕头满脸的不赞同，又瞥一眼已经趁着空档走远的乔巧巧，低头苦笑，罗捕头也不想想自己多大，人家小丫头多大，他跟小丫头这么计较作甚？

乔巧巧对衙役们都没有好感，哪怕是对她友好的小丁，都是因为那个姓罗的重男轻女的老头，偏偏爹爹还不肯跟他断绝，气煞她也。

罗捕头刚走没几步就看见乔屠夫举着油光光的手追了出来，这肯定是又要去哄那丫头片子，他连忙拦住。

“兄弟，你别惯着她，你就让她走，看她能溜达到哪里去？！”

乔屠夫刚才在分解肉块，一圈客人围着，等他切肉，他不过是忙不过来，耽搁了一会，等发现自己家那小姑奶奶又闹幺蛾子，没敢多想就忙追了出来。

虽然不久前他被这小姑奶奶气的拍桌子，可这会又后悔了，他真是的，做什么要跟巧巧计较，她要解肉就让她解着玩呗，她要绞肉就也可以绞肉玩，白瞎几斤肉的事，怎么就不能依着闺女呢？

乔屠夫不知怎么的一耸肩，就从罗捕头的纠缠中闪身到了丁顺身旁，“那丫头就在面前不？小丁呀，我这手油光光的，劳驾你给我把丫头抱回铺子，告诉她，我答应了，都答应了。”

丁顺看着乔屠夫那一脸着急又无奈的模样，咧嘴一笑，忙答应道“好嘞！”

罗捕头大概也知道，乔屠夫不会听自己的，他就是想知道那丫头又闹什么，就问道“你都答应什么了？”

乔屠夫眼睛不离乔巧巧的位置，忙里抽空回道“她要三斤后猪腿肉，我不答应，我让她玩前腿的肉，她不干，这不，就闹上了！”

“噗嗤！”周围听说这事的衙役们全部笑喷，“好大条的一事故”！

想想真心酸，他们一个个家里头也算不错的人家，天天吃大鱼大肉是不可能的，每日能见着肉沫子就已经沾沾自得，看看人家，三斤肉就随便闺女祸祸！

不过人家是屠夫，自然是吃的上肉的，再说他家那小姑奶奶顿顿也离不开肉呀，好像之前有一回就是因为当天的菜色寒酸没有肉，乔巧巧就拎着包裹离家出走了一回。

这小丫头离家出走可不是纯粹搞笑闹着玩的，人家真敢！

上个月乔屠夫两口子跟乔巧巧谈，准备再要个孩子，乔巧巧就闹失踪，他们一班衙役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找到，后来还是银临寺的小尼姑来报案，说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非要在她们寺庙里出家，赶也赶不走，他们这才找到乔巧巧，亲眼看着乔屠夫两口子再三保证不生小弟弟，乔巧巧才肯跟他们归家。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的大事，在乔家那都不是事，自己养的小孽障，跪着也要哄回家，总不能让她真的出家吧？

所以这给几斤肉玩儿什么的，多大点事呀？

真要说说这个乔屠夫，后腿肉就后腿肉呗！

只见乔屠夫咧嘴嘴望着自己走回来的乔巧巧，乔巧巧嫌弃的推开跟着她，还想要抱她的丁顺。

“男女授受不亲！你躲开，别碰我！”

“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片子，一年我都要送你回家好几次，从小看你长这么大，跟你丁叔还扯个屁的授受不亲！”

“我昨天已经满七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

“你个小犊子！”

乔巧巧把布袋子往乔屠夫面前一摆，又踮起脚尖从他腰带里掏出几个铜板，道“我去买糖葫芦，你回去做生意吧！帮我把家当拿到我房间。”

“唉！姑奶奶！”乔屠夫忙答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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