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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发生在昨日,姜病树自然记得一切细节。
他点点头说道
“古怪的地方有这几点,买下花后,小女孩让我许愿,我说祝她快乐开心。”
“她一把折断了花。”
虽然那花本就是断了根茎的,但小女孩二次折断的过程,还是让姜病树觉得很可疑。
梁老和只有他能看见的病魔“老伴”对视一眼,似乎有了些眉目。
“接下来还有一点,她说一个人只能买一朵花,但如果连续四次表明无论如何也要买,就可以额外再买。”
“当然,我没有买,我对花不感兴趣。”
“但结合下面的,我猜测可能会有人想要再买花。”
“因为后面她对我说,想要再见到她的时候,就闻一闻花瓣。”
“这话在当时我都觉得没啥,因为病城的怪人太多了,她的言行举止,也不算太奇怪。”
“可结合梁老您说的今早的事情,看来……小女孩似乎真的可以兜售愿望,但是必须要付出某种代价?”
梁老也点点头,但他也只是隐隐猜到了这一点。
更多的线索,恐怕得等再度见到那小女孩才行。
柳冰和马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
“什么愿望都行?”马凉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想必……很多愿望是可以实现的。”
姜病树捋了捋后,开始推测
“当时我说挣他个五百块,小女孩明显是有些诧异的。”
“现在想想,她应该是觉得,怎么会有人许一个这么容易实现的愿望。”
“由此可见,她的能力应该很强,至少是可以实现一些更大的愿望的。”
姜病树还在继续推断,既然自己是第一经历者,那么自己就应该掌握比梁老更多的线索
“可有一点很奇怪,我就要了五百块,法律都不会为了这点钱找我麻烦,当个张三都不配,却能引来天雷?”
“梁老,您真的确定,这雷是要落在棋牌室?”
梁老凝重的点点头
“这点,老头子我可不会看错。”
病魔会赋予人奇特的能力。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能力其实并不是一个体系。
有人的能力负责战斗,也有人的能力可以看见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看见气运。
姜病树相信梁老的判断,于是他说道
“这是不合理的事情,那道雷大概是一种气运平衡的机制,但五百块不可能招来那道雷。”
“所以很有可能是,任何愿望都会导致那道雷,就好比……那是一个起步价?”
“但也可能,是根据愿望达成时的,我获得的快乐来判定的。”
柳冰想想也有道理。
姜病树这种小财迷,白嫖个五百块,可能真的会有一种挣了一个亿的快乐。
如果哪天发个小红包他没抢到,大概他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亿了。
如此一想,虽然五百块的愿望很小,但带给姜病树的快乐却很大。
“但更多的可能性,是综合在一起的。太离谱了,小女孩难道是什么恶魔许愿机么?”
即便诡异如病城,能够直接达成人愿望这种事情,还是太诡异了。
梁老这个时候说道
“不如,去闻闻花瓣吧。”
姜病树也是这么想。
只要再见到小女孩便好。
于是姜病树很快跑上楼,拿出了那朵花。
紫色心愿花已经凋零,花瓣已然呈现出绝对的漆黑。
看到这朵花的时候,梁老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根据女孩的说法,要再见到她,就得闻闻花瓣。
梁老不愿意让小辈去犯险,便自己闻了闻。
可梁老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他看向自己的病魔。
病魔也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不对。
这个时候,姜病树捡起另一片凋落的黑色花瓣,闻了闻。
【你的太低了,无法唤醒它。现在你需要睡一觉。】
众人还是没有察觉到不对。
只有姜病树,虽然面上神情没有变化,但听着姜小声忽然的话音,他猜到了一些事情。
“奇怪,是因为花已经凋零了么?怎么全无反应?”柳冰问道。
马凉也诧异,事实上,对于整个事件,他都觉得匪夷所思。
“花应该是病魔使用力量的媒介才对,不应该啊……”梁老也想不明白。
姜病树说道
“不妨再等等吧,另外,那个小女孩的穿着很好辨认,紫色裙子,好像赤着脚,不妨在肺区找找,说不定能找到。”
“也只能这样了。”梁老总觉得这不是个小事情。
只不过现在线索太少,这件事也只能先用最笨的法子去办。
柳冰点点头,很快开始联系散落在肺区的各个探子。
棋组织里有棋职的人员很少,但这个组织的人并不少。
棋职的备选者,以及老一辈退下的棋职,都负责为组织工作。
而棋组织,在获取情报方面投入是最大的。
在主帅看来,预防比治疗更重要。
解决病域最好的办法,不是培养出多么厉害的域医。
而是尽可能,降低死亡率,让病城不再混乱,让人们执念降低,从而不再形成病域。
这便是防患于未然。哪怕不能阻止病域形成,至少也能在病域形成的第一时间,发现病域。
所以情报就显得尤为重要。
有着强大的,扎根在各区最底层的情报网,让棋组织经常能够在病域形成之初,就找到病域。
姜病树还不知道这些,但想来,那么容易辨认的一个小女孩,应该很好找。
他决定上楼去睡一觉,交待几句后,便离开了。
……
……
肺区,结核街。
与痨街比邻的结合街,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痨街是一条很清闲的街道,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懒懒散散的。
结核街同样没啥活力,甚至蒙上了一层死气。
死气沉沉的结核街里,住着很多等死的人。
相对贫瘠的地区都有这样的地方,很多人因为渴求病魔,却因为无法控制病情,而导致连基本的生活能力也没有了。
肺区是结核街,胃区则是菌街。肝区叫新病界。
这些地方的特点,就是堆积了一些……病入膏肓,或者有病却没钱治的人。
结核街的一堆矮楼里,住着不少命不久矣的人。
其中有一名老人,说是老,对比棋牌室的老人,他也算是年轻。
只是生活质量决定了他看着极为衰老。
五十来岁,却看着如七八十岁。
他人姓程,身上弥漫着一股药臭,连同住这一栋楼的邻居都嫌弃。
老人也时常难过的叹气,深夜会因为孤独而老泪纵横。
人们会听见难听而悲怆的哭声。
但就在昨夜,老人所住的房间,却传来了欢声笑语。
原来是老人的子女回来探望他了。
昨日的黄昏里,有人注意到,二楼的阳台上,有一朵紫色的花。
开得极为艳丽,正是一朵花最美的时刻。
也是昨天晚上,每晚都在哭泣的老人,见到了他的几个子女。
……
这些孩子从小被老人养大。
当初老人靠着去心区试药,用要钱不要命的姿态,去挣了一笔钱,拉扯这几个孩子。
可也因此,他身上后来弥漫着一股无论怎么清洗,也无法洗去的药臭味。
他开始逐渐遭人厌恶,但他不在乎。
因为他的孩子们终于有钱去更好的学校。
他幻想着将来的生活会很美好。
自己走不出肺区,但自己的孩子可以走出去,两个儿女,必定能够有出息。
那年他四十岁,俩孩子十五岁,即将进入封闭的校园。
几年后,就会迎来人生转折点。
也是那之后,他几乎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
老人问起原因,孩子们只说是学业繁忙。
每个月唯一的联络,便是问老人要钱。
久而久之,老人对他们的思念,越来越重。
于是有一天,在他四十二岁的那年,他去学校看了看他们。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他走到了教室门口。
中学生们捏着鼻子,做出厌恶的表情,他带着那些肺区里小孩们喜欢的糖,原本以为孩子们看了会高兴。
可很显然,很多老人喜欢的东西,孩子不会喜欢。
“程病生,你说这人谁啊?好臭啊,他是怎么进来的啊。”
“他不会是谁的爸爸吧?哈哈哈哈哈……”
“那我可得看看,是谁家这么别致了。”
“那是肺区的特产吧,咱们学校还有肺物呢?”
众人一言一语的说着,气氛欢乐。
程病生的脸色古怪,他别过头去,象征性的跟着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老人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看着短信内容,他仿佛瞬间老了好几岁。
他感受着周围人的厌恶,感受着短信字里行间的埋汰与嫌恶……
忽然觉得手里的那袋糖,很沉。
他看到了自己的孩子,看到了孩子闪躲的眼神。
最终,他没有选择与孩子说话,默默的离开了。
从那之后,程老虽然依旧会给孩子送钱,却不再奢望孩子回来看他。
再往后……
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他与孩子们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上一次他打电话过去,女儿程病依只是说了句很忙,您别给我打电话,我真的很忙。
然后挂断了电话。
老人听着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失魂落魄。
他终究和很多孤独的病人一样,只能在矮楼里等死。
原本他也以为,自己会死在矮楼里,散发着药臭的躯体无人问津。
但却没想到,他遇到了一个紫色裙子的女孩。
他拿着那朵花,许了一个自己也不相信会实现的愿望。
然后……奇迹发生了。
……
结核街的矮楼里,这些老旧的小区,来自肝区的年轻人根本连碰都不愿碰。
但今天,程病生和程病医兄妹却罕见的,回到了他们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
老人家里非常热闹,一看到儿女回来,他干瘪的脸上挂着浊泪。
俩孩子也很激动,不停的跟老人道歉,说是以前不懂事,不该忘本。
一切仿佛都在好起来。
他们明明已经在肝区过上了相对精致的生活,哪怕接触的病人,也都是那种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的。
如果是这种散发着药臭的老人,他们只会嫌恶的捂着鼻子。
但今天没有。
程病生和程病依,吃着老人煮的清水面,讲述着这些年在肝区的经历。
程病生已经在公司站稳脚,病魔也进入了孵化期,一旦孵化,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程病依也结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对方体弱多病,虽然还没有孵化病魔,但随时可能孵化。
老人听着这些,感觉就像是十数年来所有的苦闷,全部化作了养料。
然后那些不敢奢望的未来……骤然间绽放,开出了一朵花。
这一晚,这一家其乐融融。听着子女与老人的欢笑声,好多邻居都羡慕不已。
没有人注意到……
阳台的那朵花,在怒放之后,仅仅几个小时,就开始凋零。
紫色的花瓣慢慢变黑,然后从花身脱离。
……
……
深夜。
程病生打了地铺。
程病依盖了一层破旧的毯子,睡在沙发上。
躺在床上的老人,做着幸福的美梦。
原本也睡着的程病生程病依,随着寒风吹落最后一朵花瓣……
他们忽然惊醒。
“呕……这什么味道,臭死了!”程病生皱起眉头。
他诧异不已,他当然记得发生了什么。
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鬼使神差的想要回来看看。
“啊!”程病衣一声尖叫。
老楼里的蟑螂,让她回忆起了童年的噩梦。
“死老头,你就让我睡地下吗!”
程病衣打开了灯,厌恶的瞪着老人。
被叫醒的老人,看着二人脸上的神情……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明天还有工作,你能不能别老来烦我们啊!你身上那股恶臭,要是影响我孵化怎么办?”程病生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的态度和白天截然不同。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程病生?
程病衣也是
“我也不指望我结婚你能给什么嫁妆,但你这个时候把我叫回来,这不是害我吗?说起来我竟然会答应回来,真是活见鬼了。”
“我男朋友要是知道,我从小就在这种地方长大,他会觉得我不干净的!”
“呕……”
说着话,程病衣呕吐起来。
程病生与程病衣开始疯狂的指责老人。
他们对老人其实是有一点愧疚的,可是养老这种事情——
太贵了。
他们还有自己的生活,只希望老人不要来找他们。
但换在平日,二人至少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咒骂老人。
可不知为何,他们此刻对老人只有无尽的嫌恶,憎恶。
仿佛这个老人十恶不赦一般。
老人听着这些越发恶毒的言语,后脑勺感发麻,额头如针扎一般。
他早些时候,见到子女有多快乐,这一刻,便有多痛苦。
不,是加倍的痛苦。
他多希望一切只是个梦。
这个时候,老人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也不顾儿女的咒骂,径直起身,走向厨房边上的阳台。
他想起来了。
自己的子女根本不可能来看自己的。
眼前的一切——子女的咒骂,嫌恶,疏远,这才是现实。
下午的那段美好经历,才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而之所以有这个梦境,都是因为遇到了那个小女孩。
他的脑海里本能的想到了穿着紫色裙子的小女娃。
“老伯伯,我走了,如果这之后,想要见到我的话,就闻一闻花吧。”
回忆着下午的美好,感受着此间的痛苦……
老人就像是着了魔一般,疯狂的跑向阳台。
然后拿起那盆花,仿佛瘾君子一样,疯狂的闻着黑色的花瓣。
也在这一瞬间,老人的脑海里,浮现出小女孩的身影,她还是那纯真可爱的笑容
“还要再买一朵花吗,老爷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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