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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报!”
“捷报!”
就在京中各方在为山西战事愁眉不展之时,几骑快马驰入京城,引得沿路的京中百姓好奇的围观起来。
匈奴人南侵的消息,自然瞒不过京中的百姓。蛇有蛇路,狐有狐道。皇城根儿下过活儿的,哪家那户还没有一两个在朝廷当差的,甭管官儿大官儿小,都有各自的消息来源。
甚至在街头巷尾间,关于前方的战事传的更是邪乎。
汉人对于胡人的畏惧,是一辈一辈的传下来的,毕竟大乾在与匈奴的抗争中,彻底占据上风的局面,也不过数十年的时间,经历过胡乱的老一代人还有许多在世的。听说匈奴人又打过来了,京中的百姓已经在为将来的命运担心起来,生怕有一天在京城郊外看到胡人的铁骑。
没人愿意背井离乡,做逃难的灾民。
“前儿个不是还说大同失守了吗?这又是哪门子的捷报?”百姓甲看着远远疾驰而来的报捷士兵,面带疑忽道。
“指不定又是哪个贪功的,在谎报军情呢!”旁边一人撇嘴鄙视着。
“可不说呢,匈奴人那么厉害,胜仗哪是那么好打的。”一名老汉苦巴着脸,咂摸着乱糟糟的胡须,一脸忧心的说道。
“说的像是你见过鞑子一样?”
“小瞧人了不是!老汉年轻的时候也是在宣府混过的,夜不收知道不?”
说着老汉拍了拍瘸了一条腿道:“这条腿,就是捉生的时候,被鞑子挑断了脚筋的。”
旁边的人闻言,顿时露出了敬佩的目光,正当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身后酒馆儿的老板说道:“秦三两,昨儿个不是说冲锋的时候摔下马背跌断的吗?怎么才过了一夜就改了口,夜不收能收你这样儿的?也不瞅瞅自己什么德行,喝了二两马尿,又开始胡吹了。”
谎言被人揭穿,老汉脸上有些挂不住,嘴里强说道:“过了那么久,谁还记得清楚,不信拉倒。”
“捷报,湘军营大破贼军,斩首六千!”
“捷报,匈奴南进攻势告破,岚县城外损失惨重!”
“捷报!兵部员外郎贾瑛,于石楼沟歼敌六千,率军北上收复偏关!”
几名报捷的湘军营士兵,手持“湘”字大旗,一路高声呼喝着。
“这湘军营又是哪个?秦三两,你不是参过军吗,可知道是哪路大军?”在第一声落下之后,有百姓好奇问道。
一旁的秦三两同样蹙着眉头,大乾的军队旗号,要么是以猛兽的名字取的,要么就是一军主将的姓氏,要么就是以地方命名的卫所,这湘军营又是哪个?
别人只当他说胡话,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从十五岁一直到六十,九边他从最东面走到最西面,五十多年的军旅生涯,对于大乾的军中旗号最是熟悉不过了。
秦三两最终摇了摇头,人老了,许多事都记不清了。
不过这斩首六千
那可是匈奴啊,肯定是吹的!
正当这时,不远处有人惊呼道:“你们听到了吗?是今科探花郎率领的大军!乖乖,原来是文曲星老爷发威了,这下咱们大乾可有救了!”
“探花郎?那不是文官吗?”有人纳罕道。
最先开口那人鄙视道:“你懂什么,那是神仙下凡,文武双全的!湖广的叛王你知道不?就是你口中的文官老爷率兵平定的。”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时文曲老爷押送犯人进京时,我还在正阳门大街上见过他老人家金面呢!”
又有一人过来凑热闹,神秘兮兮的说道:“何止湖广,皇宫遇刺案知道不?”
提及这等宫闱秘闻,虽是犯忌,说不得还有绣衣卫盯着,可却挡不住京中百姓一颗吃瓜的决心,当即便有人好奇问道:“倒是听说过,就是不知详细,怎么,你知道什么?”
那人摆了个姿势,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话说当晚夜黑风高,乌云蔽日,宫城之内阴风飒飒,那些刺客似有鬼神相助,一阵浓烟过后,宫城的守卫一排排倒下,顿时没了声息。上千名刺客面露凶光,杀气腾腾,冲向了圣驾所在的金殿之中”
说道此处,那人话音一顿。
旁边的百姓纷纷催促道:“然后呢?快点说啊!”
“吊人胃口,当心生儿子没鸟儿!”
附近的人群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的围拢了过来,挤得里三层外三层。
那人见四周围了这么多人,心中不免有些自得,这才接着说道:“刺客都是身高把持,腰圆膀粗,像是阴间的鬼神附体,各个面目狰狞,刀枪不入,嘴里发出喋喋的阴恻之声。彼时是见者胆寒,闻者心颤,宫女太监一个个仓皇而逃。眼看着今上命在旦夕之际”
“忽然!”
“忽然什么?”
“唉,怎么又停了!”
“忽然天空闪过一道霹雳,一片金光冲开了阴云,大地耀如白昼,紧接着,一道金灿灿的身影,从金光之中踏步而出,来着身高八尺,身着金甲云履,手持御赐宝刀,面目威严,伸手一指那上千名此刻,爆声一喝道:‘呔!贼人休伤吾主!’”
“声音如雷鸣震震,一喝过后,当即便有三五百名刺客,七窍流血而亡。你当为何?”
“为何?”有人发问道。
“是生生被文曲老爷的金身法体震死的!”那人煞有其事的说道。
“那剩下的刺客呢?”旁边又有人追问道。
那人抬手轻轻一按道:“不要心急,且听某慢慢道来!”
“眼见刺客瞬时倒下了一半,那些附身的鬼神急了,立时显露鬼神真身。你当那鬼神是何模样?”
啪!
没有醒木,只好用手掌来替,一个拍手之后,只听那人继续说道:“一阵阴雾凭空而起,弥漫四野。只听轰、轰、轰,却是鬼神踏着大步从阴雾中走出,身形便有十丈之高,八丈之宽,腰似天柱,脚如山峦,青面獠牙,手持狼牙大棒,头生两对犄角,鼻戴一双铜环。双手高举狼牙大棒就向文曲老爷的金身砸了下来”
“文曲老爷能打得过吗?”听到鬼神十丈之高,有人顿时为只有八尺的文曲老爷担心起来。
“快说,谁赢了?”
“还有,鬼神不也是神仙吗?为何神仙要打神仙?”
旁边有人自动解释道:“鬼神也分好坏,罗刹鬼知不知道,就是头生犄角,鼻戴铜环的,坏滴很嘞!”
“有道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文曲老爷金身一晃,嘴里轻念一个‘咄’字,身形瞬间拔高了起来,摇身一变,一个身高二十丈,肩宽十丈的金甲神将出现在鬼神面前”
“不是道高一丈吗?”有百姓不解道。
“闭嘴!无知小儿,那是文曲老爷,想多高就有多高。”
“就是,那谁,你继续说,爷正心痒着呢。”
只听那人接着说道:“文曲老爷手握御赐宝刀,信手一挥便将鬼神的狼牙大棒打落一边,紧接着抬手一劈”
“怎样了?”
“鬼神被劈成两半儿了?”
“不对,文曲老爷法力无边,又有御赐金刀在手,我猜那鬼神指定是化为齑粉了。”
百姓纷纷猜测起了结局。
却见那人缓缓摇了摇头,一字一句说道:“刀,断了!”
“嘘!”此起彼伏的嘘声,人们纷纷表示不信,那可是神仙加持过的御赐金刀,怎么会断呢?
“嘁,说文曲打不过鬼神,谁信!”
“就是嘛!谁信呐。”
“诸位稍安,且听我继续道来。话说那鬼神两根犄角自有神通,关键时刻,一根犄角就可以抵一次死劫。”
“那文曲老爷砍了一根犄角刀就断了,对方还有两条命呢,这还怎么打?”
“对啊,这还怎么打?不会是文曲老爷被鬼神杀了吧?”
“放屁,要是被鬼神杀了,那探花郎不早没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诸位说的不错,那鬼神确实厉害,可咱们的文曲老爷也不是吃素的。你当文曲老爷如何应对?”
“只听一声‘剑来!’”
“自皇城的太庙之中一道流光飞射而出,落到文曲老爷手中,化作一把金灿灿的神剑。说起这柄神剑,却是大有来历。诸位都知道钦差出行都有尚方宝剑伴身,而这柄剑,就是尚方宝剑的祖宗,我大乾太祖爷征战天下的佩刃,受万民香火供奉,早已有了灵性,化作一把神剑。”
“嘘,我就说,文曲老爷怎么可能被鬼神打败。”
“天佑文曲老爷!”
“神剑在手,文曲老爷神威大显,一剑过后,鬼神的另一支计较应声而断,就在他要逃跑之时,又是一道见光射来,那鬼神的身躯自空中霎时被一分为二,劈成了两半,剑光余威不减,自皇宫的大地之上辟出一道百丈长的剑痕,轰塌了数十座殿宇,这才消散一空。”
“灰烬散后,二十丈高的金甲神将收敛了金身,化作探花郎的模样,转身迈入了霞光之中消失不见。”
“正所谓,事了拂衣去,笑谈功与名。红尘身前过,不见谪仙人。”
“有咱们文曲老爷在,什么匈奴人,全都不再话下。”
啪啪啪!
“好,精彩!”
一道鼓掌声从人群围拢的圈子外面响起,众人回身望去,目光之中瞬间充满了惊恐,立时做鸟兽而散。
“哎,都跑什么呀?”讲故事那人,看着四散的人群不知所以道。
只是等他看清拍手之人时,腿肚子不由一阵打颤,很是熟练的转身撒丫子就跑,只是还没跑出几步,却撞到了一个身着绣衣袍服的彪形大汉身上,被堵了回来。
“继续讲啊,怎么不讲了?”
那人看着想自己围拢而来的几名绣衣卫,堆笑一声说道:“绣衣卫的大爷,小人,小人讲完了。嘿嘿。”
却听其中一名绣衣卫摇了摇头道:“那可不行,大爷我还没听够呢,你怎么能不讲呢!不如这样,我等为你找一个好去处,让你好好讲个够如何?”
说着便伸手搭在那人肩膀上,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不由分说的将人带走了。
讲故事的人没了,可故事本身却留了下来,被好事的人们悄悄传播开来。
什么,你不信?
绣衣卫的都亲自出面了,你居然说你不信?
什么样的事情才能惊动了绣衣卫的大爷,那指定是宫里真实发生过得。
哦,你信了,信就对了,我还能骗你咋地。
刚刚在内阁众臣陪同下回到宫中的嘉德,还在去往华盖殿的路上,便被严华松火急火燎的追了上来,远远地便开始挥舞手中的奏疏,五十多岁的人了,愣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只猴子。
“成何体统!”眼见嘉德面容之上露出了不快,待到严华松近前,傅东莱率先呵斥道。
“陛下,诸位阁老,大捷啊!”严华松满面喜色的说道。
“哪来的大捷?什么,你说大捷?什么大捷?”见严华松被自己呵斥之后,还不知道向陛下告罪,傅东莱正要脱口而正要训斥,却忽然反应了过来。
“傅阁老,还能是哪儿,山西大捷!岚县大捷!”严华松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说道。
这些日子以来,最苦的就是他这个新任兵部尚书了,不仅要四处调水救火,还要面对朝中同僚上官的责难,还有民间百姓的咒骂,恨不得把大同的溃败罪责都归咎到他这个兵部尚书身上。
今日,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严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谎报军情是何等大罪,你是知道的。”一旁的周全也站出来提醒道。
看着众人的疑惑和不信之色,严华松苦笑一声道:“陛下,诸位阁老,下官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陛下面前胡说啊。贾瑛从山西递来的捷报,刚刚送到的兵部。贾瑛率领湘军营在岚县境内的石楼沟,击败匈奴台吉塔速尔所部一万大军,歼敌六千!匈奴骑兵南下攻势被阻在雁门宁武一线,如今贾瑛已经带着大军北上收复偏关去了。”
“这,这还不算大捷吗?”
“军报拿来!”傅东莱性子比李恩第要急一些,率先开口说道。
只是严华松才伸出了手臂,一旁的嘉德便先一步夺过了军报,这位皇帝,比他更急。
几名内阁大臣都把目光看向了嘉德,向从他的神情之上确认严华松说的都是真的。
匈奴大举寇边,先是云川、归化等五城失守,紧接着偏关被攻破,到现在大同告破,数万大军十不存一,大乾这边收到的全都是败绩,战场局面不断受挫,军心士气低靡到了极点,急需要一场胜仗来鼓舞士气。
嘉德看罢贾瑛的奏疏之后,重重合上,看向严华松肃声问道:“贾瑛所奏可是属实?”
严华松闻言,又递出一封奏疏道:“陛下,这是岚县县令巩尚仁的奏疏,虽说是随着贾瑛的捷报一同入京的,可有地方官员佐证,此事应该不假。只是那六千首级”
接过巩尚仁的奏章浏览了便之后,嘉德摇头说道:“六千首级一时无法交付查验也没有关系,大火总有熄灭的一天,关键的是贾瑛的此次大捷是真的就行!”
嘉德看向李恩第、傅东莱几人说道:“贾瑛在山西,先是阵斩一千围攻岚县的匈奴骑兵,解了岚县之围,紧接着又在岚县境内的石楼沟击退了塔速尔部所率的一万人马,斩首上千,一场大火烧死数千,塔速尔率着不足四千人的残部逃了。”
“如此大势,贾瑛为何不乘胜追击?”周荃看向严华松问道。
傅东莱闻言眉头不禁一簇,李恩第默不作声。
严华松正要解释,却听嘉德率先开口说道:“贾瑛麾下多是步兵,骑兵只有两千,还被贾瑛派出了一半到太原府筹措粮草,追之不及啊!”
嘉德虽然为贾瑛做了解释,可话语之中还是充满了浓浓的遗憾和不甘。
“陛下,这封军报,必须尽快传报九边,让全军的将士知晓,我大乾将士太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了。”李恩第在一旁说道。
嘉德露出了近日来从未显露过的笑意,点头道:“不错,要尽快传诵九边。还有贾瑛,不亏是朕钦点的探花郎,从未让朕失望过!”
说着嘉德看向了李恩第几人道:“你们商议一下,该如何嘉赏。还有,北静王不是保举贾瑛做驰援大同的主将吗?一并准了!”
傅东莱闻言,抢先一步说道:“陛下,既定之事,不可轻易再做更改啊。再者贾瑛总是侥胜,可毕竟年轻了些,还是要有人从中维稳大局才行。”
嘉德闻言,蹙着眉头,沉默片刻之后,复才说道:“蓝田玉想要赶到山西,还需要一段时间,前方战事不等人。既然如此,那就分设两路大军,准许贾瑛抽调山西境内各地卫所大军,为收复大同的先锋。至于蓝田玉,等他到了之后,再率领山东、河南的援兵作为后军主力。”
却听傅东莱又说道:“陛下,还有嘉赏一事,是不是等山西的大局稳定之后再行”
傅东莱还未说完,却被嘉德打断道:“朕就是要重赏,朕要让我大乾的将士们都知道,只要他们能击败匈奴人,朕就不吝封赏。还有,贾瑛的官衔毕竟低了些,名不正则言不顺,统领大军,没有一个合适的职位,如何能压住那些骄兵悍将。此事不必再议,就这么定了,由内阁协同兵部、吏部拿出一个建议来,朕来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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