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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郑起淮父亲因故被降职于江南地区另一州的知州,郑起淮因家中庶子身份,不得已外出求学,因此与姜妤晚曾有缘同在郁南知名画师手里学画,后来郑起淮才华初显,在郁南当过一阵子州判,两人交集便更深了。
但三年前郑起淮父亲重新起势,重任正二品漕运总督,所以郑起淮也跟着回了京都,两人交集便到此结束,直至今日重见。
姜妤晚虽然对于重见昔日旧友很是高兴,但是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尴尬的处境,于是便没有正面回应她来京的缘由。
“不知可否告知如今住处,起淮好前去拜访姜伯父。”郑起淮回首往事,心中难以平静。
见郑起淮如此热心,姜妤晚只能僵硬地挤出一抹微笑来,局促道“家里出了点事,只有我一人来了京都。”
闻言,郑起淮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头上梳得已不再是未出阁少女的样式,而是妇人头。
一双拳头紧紧握住,眼里透过不甘之色,但还不等他追问清楚,眼前人便告辞离开,甚至不打算给他挽留的机会。
“我还有事,改日再聊吧。”姜妤晚提裙,转身上车。
姜妤晚揪住腰侧的裙摆,郑起淮的身影随着门帘的摆动若隐若现,目光闪动间,眼睛里仿佛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显得迷离又无助。
这些天太过日常的日子使她忽视了自己现在的处境,郑起淮的出现才又让她意识到她如今的身份,有多羞于言表,甚至无法坦然与曾经旧友相对。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刚才慌忙上车而走的行为有多么落荒而逃。
郑起淮心中一片混乱,双眸中流露出不舍之情,想着既然她不肯吐露定是有什么苦衷,她不说他去查便是。
视线从逐渐消失在街道的马车上移开,转身便瞧见护军参将程宴站在酒楼入口不远处,视线冷然地扫过他,喜怒难辨的表情直叫人心慌。
两人分属不同部门,郑起淮自认之前两人并未交集过,也并未得罪过这位,所以对于程宴突如其来的敌意很是不解。
但迫于官场上上下级等级差,还是向其拱手行礼。只是程宴并未回礼,神情冷漠地从他身边走过,瞧也没瞧他一眼。
郑起淮被他目中无人的傲慢态度气笑了,心中直言传言并不假,建威将军府的这位大公子除了有点行军打仗的本事以外,为人处事上与旁的纨绔简直一般无二,何等桀骜不恭。
长圆街住着满京城的世家大族,管控森严,进出都有官兵检查。
整条街都铺满了平整干净的灰砖,马车行走在上面快速且无声。
身穿黑衣的曾力赶着车,在经过哨点时,一亮出建威将军府的令牌,立马就被放了行。
马车径直从正门驶进了程府。
曾力将车停好,下车后,垂着头轻声在窗边禀告道“主子,到了。”
车内程宴靠着车壁,修长手指轻敲膝盖,还在想方才姜妤晚与郑起淮在墨涟居的那短暂谈话。
闻言,收回思绪,迅速利落的下了车。
还没等他走到自己的院子,就见嬷嬷韩氏等在他回屋的必经之地,看那焦灼的样子像是已经等了些时辰。
韩嬷嬷远远瞧见自家大公子,心下欢喜他终于回来了,两步走上前去,屈膝行了一礼,恭敬道;“大公子,夫人请您去走一遭。”
闻言,程宴只是蹙眉,视若无人般继续快步朝前走去。
见状,韩嬷嬷只得迈大步跟上,不死心地继续道“夫人在漪梅园等您。”
程宴停下脚步,下意识地转动着手中扳指,心中已明了是为何事。
“换身衣服就去。”程宴思及此,便极为不耐道。
“那奴婢在此候着。”
不一会儿,程宴就已换了身蓝黑镶边流云纹常服,大步流星往漪梅园走去,冷笑道“母亲今日宴请了那么多大家小姐,还没累?”
见他还是来了,韩嬷嬷松了口气,说实话她还真怕这小阎王翻脸不认人,直接发怒不去。
韩嬷嬷听懂他话里意思,打圆场道“小姐们花儿一样凑着夫人说笑,夫人又怎么会累呢。”
“是哪家小姐?”
韩嬷嬷将头埋得更低了,低声回道“魏国公府的嫡长女魏意安。”
程宴略略颔首,“嗯”了一声。
魏国公府?真是不巧,他可极其不喜那一家子吹牛拍马的作风。
院子里还没撤走的桌椅彰显出不久前这里举办了一场不小的宴会,程宴只看了一眼便向里屋走去。
屋里头,主座上,吴氏穿着金边琵琶襟外袄,长发一丝不苟的挽成云鬓,错落有致的配上几枝朱红孔雀翎珠钗,显得整个人雍容华贵,气质不俗。
坐在吴氏左侧的是吴氏哥哥的小女儿吴苓歆,右侧的则是魏国公府的嫡长女魏意安。
吴氏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着这位魏小姐,见她相貌清秀,行为举止端庄大方,说话行事也得体周到,方方面面都算是贵女中拔尖的那批,不由在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儿子给母亲请安。”
程宴低沉暗哑的嗓音,稳稳砸进魏意安的心上,转眸悄悄瞧他。
宴会过后,吴氏将她和吴苓歆单独留下,她便已明了吴氏的心思,毕竟将军府大公子的婚事一直没有着落,本来她还对传言有所顾虑,如今见了本人,心下还是很满意的。
吴氏将女儿家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由带上笑意。
但一看自家儿子这么晚才回府,还板着张脸,冷硬地不近人情似的,脸上的笑容险些绷不住。
“怎么这么久才回府?可是有公事耽搁了?”吴氏等他落座,便问道。
“同袁斌阳去怡春楼喝酒去了。”程宴低首转着指环,面不改色道。
听到这话,在座各人都变了脸色。
袁斌阳,何人也?兵部尚书唯一的嫡子,京都有名的浪荡子。怡春楼,何地也?京都花街柳巷里,有名的花天酒地的地方。
大白天的去那种地方喝酒?还是如此稀疏平常的口气?
吴氏被气得不轻,原以为自己儿子多少会给她几分薄面,没想到会这般不留情面。
脸色变了又变,吴氏也只能拍了拍魏意安的手,温声道;“好孩子,休听他胡说八道,今日你们就先回去。”
吴苓歆从程宴身边走过时,还挤眉弄眼地憋着笑,暗地里冲自家表哥竖了个大拇指。而魏意安脸上勉强维持着大家闺秀的笑容,先前的好感荡然无存。
等婢女领着两个少女离去,吴氏便道;“宴哥儿!你存心气我是吧?”
“母亲不必为此张罗,儿子不喜。”程宴转目望去,放缓语气道。
吴氏的脸色变了又变,脸色涨红道“母亲为你将满京都的女子都快寻了个遍,你倒是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魏家根基深厚,又正得圣心,于你仕途上大有益处,魏意安又模样上佳,脾气温顺,成婚后也不会管你太严,你是哪点瞧不上了?”
程宴依旧神色淡淡,悠悠道;“二弟也快要到议亲的年纪了,母亲何不去张罗他的。”
吴氏见他这个样子,下了决心道;“不用扯你弟弟,你的婚事,母亲替你做主了。你回去吧,回去吧。”
程宴和顺地做了个揖,转身还未出门就又被叫住。
“花街柳巷那种地方少去,丢人现眼。”吴氏扶额,提醒道。
程宴沉默了会儿,面上带了股风流之意,笑道;“陪些善解人意的小女子吃酒聊天,算不上丢人。”
说罢,便出了门去,只留下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吴氏干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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