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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军骑兵刚刚冲出来,蓝旗便已经按时举起,但对于早已经得到韩世忠吩咐的最前线指挥官王胜来说,依然还是觉得太迟。

实际上,金军那一凿之下,王胜便已经目眦欲裂,回头见到蓝旗举起,更是忙不迭下令,让手下两名副将岳超、董旻按照计划各自率千人向两翼裂开,自己率剩下的千余人狼狈往东而走。

这是典型的诱敌深入,两面包抄之策。

然而,事情想得总是很完美,真正做起来却是极难的……王胜虽然下令并付诸行动,但大寨前线支援来的御前班直也好,韩世忠中军各部也罢,随着金军一凿带来的巨量伤亡根本就已经失控。故此,听到王胜在稍远地方鸣金示意,岳超和董旻二将齐齐后撤,却惊讶发现各自旗帜居然被金军骑兵给碾到了同一侧!

所谓两翼回转包抄,登时成了笑话。

当然,事到如此,这种设想也根本无所谓了。因为随着三面将旗一起后撤,当前又有金军铁甲骑士凿出,王胜部居前的部分一时纷乱之下,根本就是彻底失了约束,无数兵马丢盔弃甲,相互裹挟,分成小股瞬间炸裂,任由金人在后追逐砍杀射猎。

很显然,正如无数次与金人作战后获得的经验一样,所谓预定好的诈败诱敌之策,几乎都会成为真正溃败之势。

之所以说是几乎,乃是因为王胜本部在最后方,也就是最东面位置,到底没有受到太大伤亡,再加上王胜本人素来有威望,所以这一小半约一千有余的部队并未彻底失控,他们尚能保持着阵型,维持着兵甲器械跟着王胜一起向东狂奔……不过豕突狼奔之态已经无疑。

回到眼前,蒲卢浑以逸待劳,以骑对步,一千五百铁骑奋勇一冲之下,便让大营东侧三千宋军甲士几乎崩溃,但与中军处遥遥观望以至于狂喜大笑的金兀术不同,他本人却并未为之有丝毫怠慢。恰恰相反,待这一凿奏效之后,这名完颜兀术麾下的首席猛安居中稍微一盼,看清周围局势后,便无丝毫犹豫,而是再度下令军集合,一起追击前方唯一还能保持些许紧凑阵型的王胜部。

这是一个优秀骑兵将领负责任的表现,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步兵千余人,背对几乎相同数量骑兵狼狈而走,偏偏还勉强保持建制,与此同时,骑兵却已经突出营寨的封锁进入旷野,本当扫荡营寨周边保持建制的大股敌军。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甚至出于人类兽性的本能,蒲卢浑都没有理由放过这股背对自己逃窜的宋军。

于是乎,随着蒲卢浑微微抬手示意,那面乌鹊旗便在战场中心奋力摇晃,引得一击得手的女真骑兵们呼喊怪叫,纷纷放弃了对前线两翼溃散宋军的砍杀,并再度往旗下集合以充足阵型。

旋即,便随着那面旗帜第二次缓缓提速,继续向东轰隆隆而去!

河堤上,杨沂中不敢有半点怠慢,但也不敢有丝毫违背韩世忠安排的举止,他翻身上马亲自执旗翘首,死死盯着身前情形,待到金军骑兵再度启动,整个尾巴彻底脱离了营寨范畴后,方才不再犹豫,亲自摇动了第二面黄旗。

黄旗既摇,头盔都已经被颠掉的王胜远远望见,便立即在马上回头,却不由面露苦笑……金军大队骑兵就咬在后面,他这千余好儿郎基本还是步兵,逃窜之中,恐怕立刻就要受一遭背冲,死伤惨重,哪里还能如计划中那般做出什么得力的战术动作?能逃命便不错了。

当然了,身上纹着九条黑龙的王胜毕竟是韩世忠的中军心腹大将,从军十余载,随着韩世忠走南闯北,决断、勇气都还是有的。再加上他早早知晓安排,心里比谁都清楚一线胜机到底在何处。所以,无奈之下,这王黑龙到底是咬牙忍住诸般心思,继续伏在马上缓步引导着军向前,往预定位置而去。

而这个过程中,金军骑兵早已追上,惨叫声由远及近,王胜伏在马上,眼泪顺势而下,几乎沿着马鬃串成线,却连头都不敢回。一直硬撑到预定地点,方才奋力勒马转弯,乃是带着旗帜,引着残部,向北面闪去!

金军骑兵冲势不减,之前围攻东面营寨的最后一支成建制宋军步卒亦遭重创,那王字大旗下的王姓大将作为东面围攻主将,也彻底失措,偏移战场……完可以说,随着金军再度冲锋成功,他们已经彻底扫除了今日早间东面的突袭围攻之敌!

而经此二冲得手,便是素来冷面冷言的蒲卢浑也浑身颤抖,忍不住在马上大声长啸,只觉两月来的憋闷几乎一扫而空。

然而,就在下一刻,当金军大队骑兵随着战马的惯性继续往东甩过去,准备从更东侧就势向北包抄王胜之时……忽然间,金军赫然发现,随着王胜的北走,就在战场东侧边缘位置,却露出了一个早有准备的弓弩兵阵地!

金军只顾追击,猝不及防之下,根本就是把自己的侧面平白向这些弓弩手露了出来!

没错,这一军正是韩世忠麾下的摧偏军,人数名义上是两千,其实定额一千两百稍虚,几乎用硬弓大弩,为首主将唤做解元,乃是韩世忠同乡出身,亦是韩世忠麾下资历最老一将。此人在韩世忠麾下,恰如王贵在岳飞麾下一般。故此,此军之精锐敢战、赏赐待遇、装备军械,皆不用多言。

而解元眼见着王胜拼却了无数儿郎性命,方才完成诱敌任务,也是根本不用犹豫,一面亲自抬起手中克敌弓,一面让身侧近卫挥动自己的那面旗帜,直接下令放箭。

一时间,排成一线、错落有致的摧偏军一起发动,腰弩、双飞弩、神臂弓,还有韩世忠根据神臂弓自己研发的克敌弓,甚至还有一面床子弩,几乎一起平平攒射,却是千矢齐发于一瞬之间!

说是千矢齐发,似乎不如万箭齐发听起来有气势,但近距离对着毫无防备的骑兵侧翼齐射,杀伤又是何等惊人?

更不用说,此时金军尚未来得及消化宋军工匠的甲胄技术,虽然人人披甲,可战马却是很少带甲胄的,而若披甲骑兵疾驰之中战马中箭扑倒,骑士又岂能侥幸?故此,随着这一轮其实本就针对战马的千余箭矢射出,暴露在摧偏军阵前的金军骑兵便立即人仰马翻于血泊之上!

只能说,战马的出血量与受伤后的折腾,比起金军骑士本身的挣扎刺激多了。

而当此情形,前方战马嘶鸣,伤员哀嚎,偏偏后方金军骑兵根本收不住马势,甚至更后方还有人在继续怪叫,呼啸冲锋,却是又造成了一定踩踏之势。

就这样,摧偏军隐藏至此,蓄力一击,仅仅是一轮齐射,便在一个照面内造成了至少两三百金军骑兵的减员!

然而,慌乱之下,金军由于猝然受袭,死伤惨重,但蒲卢浑愤怒之余却依然保持了镇定,他第一个勒马而定,并在一眼确定战场形势后亲自夺来那面乌鹊大旗,将旗帜头部闪闪发光的矛头向正东面微微沉下一个幅度,然后便亲自持旗向东,引导骑兵……俨然是要灭掉这股胆大包天的宋军!

毕竟,在他看来,虽然宋军这番安排堪称绝妙,但问题在于那王姓大将诱敌途中诈败变真败……失了步兵援护与包抄,却也徒劳让这支精锐弓弩军平白送了性命!

与此同时,按照计划,摧偏军本可就势离开,但刚刚目睹了金军骑兵在前方肆意杀戮韩世忠部中军的解元解善长(解元字)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位韩世忠最信重的心腹在亲自用克敌弓射出一矢后,眼见着金军毫不动摇,反而即刻调整往自己阵地上而来,也丝毫没有动摇之意。

恰恰相反,当此之时,解元眼角一瞥,看见远处河堤高地上红旗摇动,却居然低下头来,不顾金军逼近,从容踩踏发力,给克敌弓上了第二支弩矢(克敌弓与神臂弓都是弩),然后再度平平抬起,并朝身侧执旗近卫努嘴示意。

话说,此时已经有不少金军骑士按照命令冲到距离摧偏军阵地不过几十步的距离,正准备射箭,而见此情形,有人咬牙奋勇向前,一面射箭一面成功踩踏到了宋军阵地之上,有人却几乎惊骇欲死,连弓箭都不用,便转身欲逃!

不管如何,随着带着摧偏二字的军旗向正前方挥舞落下,宋军第二轮齐射终于还是成功射出……虽然效果远不如第一轮,但还是给原本总数也不过一千五百骑的金军再度带来了堪称巨大的战场减员,并终于让金军骑兵的势头二次止住!

话说,前面自寨中突出来时那一次强冲硬凿,两次被弓弩齐射,金军骑兵又不是神仙,到此为止,可战之力已经下降到勉强千数而已,换做是宋军骑兵,早就溃了……唯独,金军到底善于苦战,又讲究一个军法严密,竟然还是在因为战马中箭不得已换了一马的蒲卢浑指挥下继续向前……军官们指挥若定,斩杀妄自后退者,普通骑士踩着同袍与那些坐骑混杂的血水,试图逼上前去,将这支让他们恨之入骨的弓弩精锐彻底践踏成泥。

弓弩阵地上,明知道不可能有第三轮骑射的摧偏军也开始有人动摇,但战场上唯二军旗下的摧偏军主将解元依旧面不改色,却是在千众瞩目之下,兀自弃了弓矢,拔刀跃出阵地,引亲卫向前肉搏,而摧偏军军旗自然旋即跟上……周围军士见状,士气大振之余,也纷纷效仿!

非只如此,更北面的位置,王胜的军旗不知为何,居然也在回转。

区区一将,一句话不说,只是拔刀向前,便居然让一支弓弩军在骑兵前立住了阵脚!

蒲卢浑看得此将,复又想起那日在河中见识,也是怒极反笑,复又亲自提马,执旗如夹枪,准备亲自往此处来取此人!

且不提二将如何振作,莫忘了,其实早在金军挨了第一轮箭雨之时,遥遥望见金军冲势止住的杨沂中杨大郎便已经迫不及待晃动起了手中红旗!

解元之所以如此镇定与奋勇,便是他心知肚明,红旗既摇动,他的兄长韩世忠就会即刻到来。而韩世忠既然马上到来,那在敌军只有区区千人规模的限制下,按照他解将军二十年的从军经验,这天下便无不可解之战!

果然,蒲卢浑刚刚亲自来到前线,尚未与那宋将将领接战,便本能察觉到了地面的震颤,然后面色大变……之前的王胜拼死将金军头部转向北侧;然后摧偏军两次攒射,造成金军巨大死伤;宋军将领出众的勇气;再加上战场上只有金军自己才有成建制骑兵的错觉……却是让这名沙场宿将忽略了某些本该早些察觉轻微的动静。

而此时,终于察觉到不对以后,蒲卢浑却惊愕发现,战场正南方,一支应该是一直藏在河堤后的骑兵已然越过河堤来到了平地之上,并且早已经提速完成!

而且和之前对王胜、解元的懵懂无知不同,这支大约只有七八百人的骑兵当先两面旗,一面韩字大旗,一面背嵬军旗,蒲卢浑却是一望便知根底:

其中,背嵬乃是西夏人对亲卫的称呼,具体是因为西夏亲卫骑兵常常需要背着盾牌随行护卫主将,还是需要背着酒壶随时以作赏赐而得名已经不清楚了,但宋军与西夏军交战无数,渐渐受到了文化侵染,以此来命名亲军骑兵乃是寻常事,蒲卢浑与宋军交战无数,自然明白背嵬之意!

至于韩字将旗,不用说都知道,必然是宋军两位实际上的主帅之一,韩世忠亲自来了!

而韩世忠天下名将,背嵬军又素来是一军精华……蒲卢浑即便是再勇猛,再自以为傲,也不至于看轻了来敌。更不用说,此时宋军骑兵已经提起速度,而金军骑兵又被算计成功,被活活卡在这摧偏军的阵前,一时难以回转。

不过,当此之时,蒲卢浑也算是当机立断,他回头一望,看见身后一将,却是不顾一切,奋力大呼:“阿黎不!”

“末将在!”阿黎不如何不知道眼下危急,也是马上应声。

“领自己的谋克,还有之前分给指挥的萧糺里两个谋克,与俺向南面顶上去!”蒲卢浑声嘶力竭。

阿黎不本能向南一望,他情知韩世忠大名,更知道韩世忠八百骑已经提速完成,此时自家猛安让他带三个谋克迎敌,根本就是让他去做肉盾之意……然而,战场之上根本由不得半点犹豫,出于一名出色军人的意志,他也只不过就是本能一望罢了,便即刻号令自己所领三个谋克,奋力向南迎敌!

“其余人,不要管什么摧偏军了,与俺向北转过一个弯去,杀了那王胜,再绕圈回身来夹击这个泼韩五!”蒲卢浑见阿黎不领命,心下一松之余,不顾那边马蹄隆隆,宋军骑兵说话间已经就要冲到跟前,却是奋力夹着自己的乌鹊大旗枪,试图调度剩余部队回身!

然而,这位完颜兀术麾下首席猛安好不容易收住继二连三收到军令的其余骑兵,约莫五六百人,正准备绕圈折返,却忽然闻得身后一阵震耳欲聋,却又熟悉至极的嘈杂之声!

骑兵踩踏轰隆声、喊杀声、战马嘶鸣声、金戈交汇的刺耳声、重物落地声……不用看都知道,这是韩世忠最后致命一击成功到来,而阿黎不和那三个谋克,说不得已经无救。

但是,蒲卢浑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了,而他这一望之下,却是复又大喜,原来阿黎不那三个谋克虽然确实死伤无数,却居然硬生生拿身体顶住了韩世忠八百背嵬军的冲锋!宋军韩字大旗和背嵬军旗,根本就被阿黎不拿命隔绝在了区区百余步外!

“咱们女真的好汉子!”蒲卢浑热血上涌,连连大呼,却又继续号令其余骑兵随他从北面回转。

然而,还不等他继续欣喜下去,下一刻,蒲卢浑目前可见,一名骨架极大,体型极壮的宋军大将却已经跃马冲出阿黎不的人肉阵来,宛如猛虎跃羊群一般轻松。而此人副铁甲,面带牛皮面罩,几乎与蒲卢浑自己一般打扮,照理说蒲卢浑不可能认得此人是谁!

但不知为何,那宋将远远一望,抬枪一指,蒲卢浑对着对方宛如电光的目光便已醒悟,此人必然是韩世忠!

此人必然就是造成眼下局面的罪魁祸首!

此人必然就是当面宋军两位主帅之一!

此人正是赵宋新皇帝的腰胆!

此人正是当下中国显出来的第一勇将、名将!

杀了此人,此战必休!自己也可名扬天下万邦!

一股热血上头,蒲卢浑不退反进,反而以胳膊夹住那宛如旗枪一般的旗帜,一声大吼,奋力向南,乃是朝着这名宋将正面迎上!

非只如此,见到主将反冲,十余名近卫也都瞬间醒悟了主将之意,也纷纷跃马跟上。

而韩世忠自阿黎不肉阵中跃马而出,又见对方主将应战,引十余骑而来,却一言不发,只领着三五骑冲势不减。

不过眨眼功夫,二将当先迎上,那韩世忠先是咬牙奋力一格,用长枪勉力荡开对方粗长的旗枪,然后居然顺势撒手,丢掉长枪,并以右臂微张,以肩膀顶着对方旗枪交马撞上!胳膊上方的甲片擦着旗杆,居然有火花闪处,俨然可见二将速度,而又由于力矩的问题,那金将也根本被韩世忠顶得无法发力!

待到二马相交,蒲卢浑刚觉得旗枪上头力道一松,便准备回身扫荡,却不料对面那韩世忠右臂不动,直接顺着旗枪揽住了蒲卢浑整个腰身,然后方才一声大吼,并就势一拔……居然宛如拔葱一般将这名金军大将从战马上硬生生拔了起来!

蒲卢浑人在空中,浑身失力,只觉得惊骇欲死,并惊愕天下竟有如此神勇之人……但根本来不及再多想,他便觉得一阵腾云驾雾一般,又被对方整个甩了出来,然后活生生落在身后自家亲卫铁枪马蹄之前……浑身疼痛到眼前发黑,当即再不能起身。

周围金军金将目瞪口呆不提,而随着蒲卢浑连着他的大旗一朝消失在战场之上,早已经被疲惫、伤亡、突袭弄得不堪的金军骑兵再难支撑。故此,随着韩世忠理都不理身后地上之人,转回接应自家背嵬骑兵后,战场之上,失去了最后一口硬气的金军骑兵终于趁势溃散,恰如之前宋军无数次演示的那般,丢盔弃兵,狼狈弃战北走!

而与此同时,金军大营东侧的这个战场之上,本都是韩世忠所部,见到自家主帅的大旗如以往一般出现在关键时刻的最前线,而金军骑兵主将大旗却又迎面消失,如何还不晓得韩世忠谋划成功,此战已经大胜?

而韩世忠既破贼众,却马不停蹄,自领大军向西,一面汇合部队,一面竟然是要亲自杀入空虚的金营……于是乎,原本漫天遍野的宋军溃兵,复又欢呼雀跃,主动往韩字将旗处聚集,并向西而去。便是远处淮河上攀着船帆观战的民夫,河堤上的杨沂中等人,见此力挽狂澜之势,也都失态欢呼雀跃不止。

到最后,随着韩世忠耀武扬威,亲自率部进军扫荡不停,周围欢呼声竟如雷霆之势,震慑河山!

就在同一时间,战场最西侧,隔着不知道几里路的距离,赵官家看着城前近在咫尺的僵持肉搏,哪里知道此战已然成功,将要大胜呢?

恰恰相反,等他听到东面如打雷一般的声音不停,反而有些慌乱,却是彻底忍不住开了口……毕竟嘛,玉堂学士和御史中丞以下,自然不包括官家本身的。

“林卿,觉得这声音是怎么回事?”赵官家怕动摇人心,只能小声向身侧最近一人询问。

被问到的小林学士张口欲言,但今日一整个上午都脑子一片空白的他却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无声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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