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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远东的布尔什维克党支部再次召开会议。从5月到6月,东北的边境封锁持续了一个月。面对东北的消息全部断绝,布尔什维克们感觉对面的军阀头子何锐应该在准备什么不得了的阴谋。
讨论了好一阵,除了冒险派人潜入东北打探消息之外,也没有了别的选择。罗曼诺夫斯基建议道:“还是让李同志越过边境吧。”
虽然布尔什维克们对于中国国籍的李泰虎依旧不敢信任,但是当下也没有了别的办法。之前派过去的两人都没了消息,很大可能已经被抓。
李泰虎接受任务的时候感觉到了那股子有些异样的气氛,不过李泰虎决定暂且不管。背负着解放全世界理想,李泰虎对于联共有着深切的期待。
党委书记严肃的说道:“达瓦里希,最近白军已经接到了好几车武器,这些武器运往西西伯利亚武装白军。如果让局面继续发展下去,满洲就会成为白军最稳定的武器供应基地。我们委派你到满洲,就是联络在满洲的同志。他们大多都是铁路工人,一定能够提供给我们消息。你明白你工作的重要性么?”
“明白!我一定会完成任务!”李泰虎果断的答道。
其他的什么已经没有好说的,给李泰虎准备了装备,就一路前往松花江边。趁着夜色,小船渡过了宽阔的江面,抵达了对岸。李泰虎跳上岸,对着划船的布尔什维克伸出手。握手之时,李泰虎动情的说道:“达瓦里希,请等待我的好消息。”
与联共的同志们分别,李泰虎一路向着目的地哈尔滨而去。夏天的哈尔滨亮的很早,当晨光照耀在道路上的时候,李泰虎只觉得心情愉快。他是黑龙江人,少年的时候就跟随父亲到俄国讨生活,从贝加尔湖一路到了莫斯科,成了一名工人。经历了种种事情,见识了上层的**与凶残,加入了联共。在俄国爆发革命的时候又成为了中国团的一名军人。
怀揣着解放全世界的理想,李泰虎加快了脚步,沿着新修的道路快步行走。远远看到道路上有哨卡,李泰虎转而下了整齐的田地,穿行在高粱地里。
这高粱地极大,土地呈现非常整齐的块状。便是进入了夏天,人走在里面也觉得凉飕飕的。沿着新修的田埂一路快走,也没遇到什么人。走出去老远,上了一条新修的土路。李泰虎心中讶异,这村里大户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修出这么多的路!
就这么行走在田间,听到人声就躲开。李泰虎觉得绕过了收钱的哨卡,就转回到大路上。
没走了多远,又远远见到一个哨卡。此时路边的是一大片树林,整齐的树苗看着都是新种的。虽然整齐,却也挡不住人。没办法,李泰虎只能继续沿着道路走。
到了哨卡处,就见里面的人都穿着普通的半旧衣服,看上去都是村民。只是个个脸干干净净,头发干干净净,应该是洗过。这可就不一般了。
为首那叫住李泰虎,操着李泰虎熟悉的地方乡音问道:“你的口罩呢?”
“口罩?”李泰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问话那人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棉布口罩,“就是这个。”
李泰虎一时不明白,不过转念一想,觉得这只怕是敛财的把戏。就装作可怜的说道:“叔,买这个得多少钱?”
问话的那位不解的皱起眉头,“你们村里没发口罩么?”
李泰虎甚是机灵,赶紧说道:“出来的时候忘记带了。我买一个得多少钱?”
问话那人不快的转头向旁边的人说道:“怎么都是忘带的!”
旁边那人操着地方口音笑道:“这个不错了,还没耍横。你看前几个瘪犊子,一个个横的!”
问话那位回想起之前遇到的家伙们,骂了几句,转回头对李泰虎说道:“十文钱一个。还有,把你路条拿出来。”
李泰虎心中一惊,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异色。他伸手到怀里摸了摸,随即变了脸色,把全身都摸了一边,故意焦急的说道:“呀!路条掉了!”
哨卡那人听到这话,也没为难李泰虎的意思,“你没路条,不能让你过去!”
李泰虎从来没见过这么和气的设卡之人,决定试试看,就开始软磨硬操,一个劲的说好话。然而对方竟然完全不在意,反倒教育起李泰虎了,“小子,现在上头下令,没有路条的不能过卡,不能进出村子。这是真的。你再往前走,还是不会让你过。你连村也进不去。听叔的话,赶紧回去拿路条。”
李泰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那不到路条,眼见问话那位的口罩,就说道:“我买口罩不行么?我买!”
说着,就掏出十文钱塞给问话的。问话的一看李泰虎这样子,就觉得李泰虎是想用钱过哨卡。反倒不想卖给他。不过李泰虎毕竟年轻,还是拿到了口罩,并且把钱塞给问话的那位。
问话的那位依旧不让李泰虎过,只是劝他赶紧回去。
李泰虎装作听话的样子原路返回,等看不到人的时候,就转了小路。从听到的消息中可以判断,进村只怕是不行了,走大路也不行。李泰虎就沿着田埂,小路走,实在不行了就直接穿林而过。
出发前已经带好了粮食,就这么一路走。就见处处田地整齐,庄稼丰茂。与李泰虎印象里的那个东北完全不同。
另外的不同则是,多了不少明显是挖出来的水泡子,李泰虎到此时才觉得事情一定大大不对头,村里地主们一定不会花大力气挖水塘。
……难道是东北最近几年雨水特别多,有了许多积水?
……应该是这样没错。所以本地有钱人就随便挖几下,把这些水泡子随便挖几下,借机占住!
水泡子里的水不能喝,好在李泰虎带了大水壶。在水喝完后没多久,终于到了一条小河边,灌了满满一壶水。就按照指南针方向继续前进。
连着走了四天,终于见到一条铁路。李泰虎再次分辨了方向,沿着铁路一路向东,直奔哈尔滨。
越靠近城市,路上戴口罩的人就越多。李泰虎也带上口罩,混进了人流之中。就如哨卡那人所说,就见各个路口都有哨卡,进出得用路条。
李泰虎手脚麻利,见到一人右边兜里路条露出一半,便突然拍了那人左肩一下。等那人向左转头之时,手脚麻利的抽走了那人路条。然后说道:“王老哥,是我啊!”
因为带着口罩,李泰虎倒不是不担心别的,这不过是装作认错人而已。果然,那人盯着李泰虎看了片刻,不快的说道:“认错人了!”转身就走。
李泰虎连向其他方向走,到了僻静之处,拿出路条一看。这是一个当日进出的路条,拿路条的是纺织厂的工人,恰好也姓李。在心中向这位‘同姓本家’到了签,李泰虎拿着路条,戴着口罩到了关卡。那边的人也没有为难,查看路条之后,把路条收下。就让李泰虎进了城。
城内正在大兴土木,到处都在挖沟。李泰虎觉得是个机会,就上去找工头,想弄份挖沟的差事。
工头看了看李泰虎,开口说道:“俺们都是一个村的,不收外人。”
“工钱少点,给口饭就行。”李泰虎哀求道。
工头不快的呵斥道:“你咋这么不懂事呢?俺说了,俺们都是一个村的,不要外人。”
李泰虎没办法,只能继续沿着街道行走。接连找了几处所在,对方说的话都一样,干活的都是本村的人,不收外人。
想找个店住下,远远看到进店竟然也要拿路条,只能作罢。不仅如此,沿街连一个要饭的人都没有,让李泰虎准备的几个方案都落了空。
无奈之下,只能在城内走动。好在哈尔滨挺大的,也不至于没地方走。路过一座东正教教堂之时,李泰虎忍不住停下脚步。就见教堂的大门紧闭,还上了锁。这种东正教教堂肯定是俄国人的,现在俄国人自然被军阀头子何锐给关了。
街上人来人往,李泰虎也不方便溜进教堂,只能继续慢慢走。哈尔滨的夏日着实长,到了下工的时候,工人也好,学生也好,都排着整齐的队伍走在街上,偌大的城市,这么多人,竟然没有让李泰虎插进去的空隙。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李泰虎这才直奔目的地。这里是铁路工人聚居的所在,街口也有人把守。李泰虎趁着夜色,身手矫健的翻过一道原本的巷子口处临时砌起来的新墙,总算是到了里面。
到了目标所在,李泰虎按照暗号敲响了远门。接连几次,终于听到里面有脚步声,院里那人尽量放轻脚步,到了门口又停了一阵,才低声问道:“谁!”
“康斯坦丁。”李泰虎用暗语答道。
门开了,那人把李泰虎一把拉进里面,探头出去看了看周围没人,赶紧关上门。然后拽着李泰虎直接到了偏房。也不点灯,那人在黑暗中对李泰虎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我说过了,我不干了!”
李泰虎知道大部分中国东北的布尔什维克们都在军阀头子何锐的收买下选择不再革命,这导致了李泰虎本人也受到了远东布尔什维克党支部的怀疑。
面前这位同志也被认为是比较能信得过的,李泰虎努力劝说道:“达瓦里希,你知道么,我们布尔什维克已经占领了所有大城市,只要打垮白匪,革命就要成功了!我么你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把兵工厂运出来的武器车皮的数量和时间告诉我们,其他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做。”
那人听了这话,忍不住冷哼一声,“你们有电台?”
一句话就把李泰虎给问住了。布尔什维克的远东支部倒是有电台,但是中东路被军阀头子何锐夺走之后,原本中东路铁路上的电台应该都被何锐给夺走了。面前的这位曾经的布尔什维克问出了一个让李泰虎无法回答的问题。
那人等了好一阵,见李泰虎不吭声,也不说谎。忍不住叹道:“达瓦里希,以城内现在的管理,消息根本送不出去。你赶紧趁着天黑回去吧,也别再找别人。回去俄国那边告诉俄国的达瓦里希,现在关外日子好过了,我们不干了。”
说完,那人转身出去。没多久就走回来,塞给了李泰虎两个馒头,“带上这个,路上吃。赶紧走吧。”
李泰虎刚劝了两句,那位可就恼了。他一把抓住李泰虎,恶狠狠的压低声音说道:“何大帅发了公文,凡是参加俄国布尔什维克的,只要自首,因为是信**的,就既往不咎。大家都当过同志,我不想为难你。不过你小子要是逼我,我也不怕!大不了没了晋升的前程,只是混口饭过日子,我也能受!”
这人的话印证了联共布尔什维克远东党支部的消息,李泰虎心中又气又恼,却也无法可想。因为军阀头子何锐的确是用这样的办法瓦解了本就规模很小的东北布尔什维克组织。
既然对方根本不怕威胁,李泰虎也无计可施。只能失望的离开。
又翻墙出去,李泰虎想了想,就直奔那座被关闭的教堂而去。既然来了哈尔滨,就尽最大努力。毕竟名单上还有好几个人,一个一个都试过来,说不定还是能有收获的。
从窗户钻进教堂,李泰虎就见布道厅里面一排排的长椅都在,就找了一个躺下。此时他也真的累坏了,躺下没多久就酣然入梦。
在教堂外的黑暗中,走出了几个人,他们低声商量片刻,有人留下监视,有人沿着道路而去。到了一处大院内,有房间亮着灯。进到里面汇报了情况,负责人挠了挠头,打了个哈欠,对另外一位说道:“我们试着放长线钓大鱼吧?”
另一位也打了个哈欠,“也好。反正主席说了,那帮信**的,只要没犯罪,不要抓,更不要杀。这小子也不能杀啊。”
李泰虎并不知道,他进城后到了中午就被人注意上了,然而李泰虎哪行若无事的举动让人起了疑心,以为可能是日本间谍,才没有立刻抓他。等李泰虎去找了一个被确定身份的布尔什维克,终于被人搞清楚了他的身份。
两人说了对李泰虎的判断,一位叹道:“我听主席讲课的时候就在想,主席很信奉**呢。”
“那是你没好好听课。主席本来就认为要搞**,他厌恶的是宗教化的原教旨主义。主席对联共很警惕,就是因为联共现在还看不出未来方向。”
另外一位没接腔。大家一起工作了有段日子了,互相知道各自水平。这位也就是记忆力很好,能背出名词。至于这些名词的真正含义,只怕也是不明白。
又打了个哈欠,这位说道:“既然是布尔什维克,比较省事。要是日本人的间谍,咱们就得更费力了。睡一会儿,天亮就得去抓日本间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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