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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时萤被一阵震耳欲聋的菠菜进行曲吵醒了。
她在那颗巨大菠菜砸下前拍掉床头闹钟,整个人静止几秒,显然还未从梦境中抽离,思绪仍有些恍惚。
大概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到附中的事。
附中留给她的最后印象太压抑,离开余绵后,时萤甚至刻意减少了和同学的联系,避开回忆附中的一切。
她看着软和,其实特别犯轴。
最终,时萤将这场梦归结为方景遒的耳濡目染,并接受了这个理由。
……
抵达公司,打完卡,时萤疲累坐在工位上打了个哈欠。
背后的程依看见她无精打采的模样,转过身来,“啧,平时熬夜都没见你睡过头,难不成昨晚梦见男人了?”
程依的调侃让时萤没来由发虚,毕竟她还真就梦见了个男人。
……
浑浑噩噩处理完一天工作,晚上打游戏时,时萤状态略微低迷。
开局后,她操作着手中的英雄对线,刚放了个技能补线加换血,对面中单突然激进冲了上来。
转瞬之间,消失已久的敌方打野倏地从草丛出现,时萤想要退塔,却已经来不及了。
几乎是同时,耳机传出一声——
“小心。”
参杂着微弱电流的沉促男声。
时萤霎时间停住了动作,望着英雄缓缓倒下,屏幕陷入灰暗。
几秒后,她朝左上角一看,组队语音的标志上亮着绿点。
很明显,刚刚忘了关闭语音。
双排这么久,两人一直都是沉默游戏,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fly的声音。
保持着沉默消化完,时萤将注意力转回游戏,为自己的阵亡解释:“刚刚没反应过来。”
fly停了会儿,才再次开口:“蜀圣技能冷却慢,对线用平a补刀,不必强打优势,留逃生技能防ank。”
此刻的男声,比刚刚多了逾常的低哑。时萤很快意识到,对方现在的声音是开了游戏变声器。
明白对方分析有道理,可她还是小声抱怨了句:“如果对面上来硬凶,那我该怎么办?”
时萤打游戏时,情绪会被挑动起来。从对面的id和配合,不难看出同样是中野在双排。
她阵亡落后了发育,对线吃力,更懊恼起被抓。
烦躁间,不期然听到耳机里莫名的低沉笑声,和轻描淡写的回答——
“嗯,别怕,等我。”
心头散开涟漪轻拂过的痒。
简短几个字,似乎抚平了懊恼。
拖过前期劣势,他们最终还是靠着fly的节奏逆风翻盘。
游戏结束,时萤像以往一样和fly告别。很奇怪,两人好像就这么默契自然地接受了语音的沟通。
下线前,她回看起翻盘那场的录屏,fly使用的英雄叫丹良,放大后的脸圆润笨拙。
以前没觉得,现在和fly的低音对比,居然有种古怪违和的可爱。
片晌,她拿起放在床头的ipad,简单画了个版丹良,发在了微博上。
「哇,兔宝也在玩这个游戏吗,不过丹良是打野,兔宝以前不是都玩中单吗?」
「怀疑太太在和朋友双排,对方还是个玩打野的小哥哥。」
时萤滑着刚刷的评论,指尖顿住。
恍然意识到,她好像渐渐习惯了下班回家后和fly的双排。
或许是因为隔着屏幕,在确认对方身份的这一刻,她居然少了以往被异性接近的警戒和退却感。
这两年,时萤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反感被异性入侵到亲密空间的别样心态,寻找解法时看到这样一个名词:亲密关系恐惧。
因为不愿打破现有状态,所以当异性试图靠近,她总会无法控制地端起冷漠。
可此时隔着屏幕的陌生感,却像给她创造出了安全阈值。不必担心对方突兀闯入平静的生活,也能够接受这种情形的接触。
是阴差阳错放松第一道防线后,意外遇到的,很奇妙的感受。
/
很快到了周五,几片云懒洋洋飘在窗外,整个公司充斥起周末前的懈怠。
时萤没吃早饭,打完卡,又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份牛奶和面包。
等回到工位打开电脑,一抬头,居然看到对面坐着几天未见的冯琳琳。
对方眼眶微红,难得没有化妆,整个人素净不少,也有些憔悴。
来不及惊讶,组长突然从办公室走出,朝她招了招手:“小时,过来下。”
时萤放下刚吃两口的面包,在冯琳琳紧盯的视线中进了组长办公室。
“德盛那边需要个人跟进,你住得近,等会和同事对接下手头的工作。”
刚关上门,时萤就被组长这突如其来的话搞懵了:“啊?”
她不太明白组长为什么中途换人,冯琳琳已经去了一周,现在换人,恐怕会耽误进度。
“有问题?我知道你最近接冯琳琳工作辛苦了,放心,我心里都有数。”
大概是怕时萤有其他想法,他坐在办公桌后,就这么开始侃起年终奖给时萤画大饼。
盯着组长不算茂密的头顶——
时萤只能点头:“那行吧。”
坦白说,组长平常对她还算照顾,没必要拂对方面子。
“那行,就这么定了,出去吧。”
得到满意答复,组长直接拍板。
时萤不明所以地回了工位,顶着对面氛围明显的低气压,在钉钉上给程依发消息:「冯琳琳怎么了?」
程依:「刚才在茶水间跟王哥哭诉,去德盛一周瘦了五斤。看来男神身不好近,被赶回来,滤镜破灭了。」
程依:「其实也正常,德盛毕竟是大所,工作要求高。她平常就懒散,组长宽容是因为她是冯总监侄女,德盛的律师可都是内卷硬茬。」
时萤不知道该说什么,程依又发了消息过来:「组长是让你去德盛吗?」
时萤:「嗯。」
程依:「也行,正好躲开冯琳琳,谁知道她会不会发疯找茬。」
程依:「痛苦jp,只可惜老天不公,竟让朕与莹妹苦苦分离。」
时萤:「……皇上,臣妾去的是德盛,不是坟墓,地铁两站路。」
程依:「算了,聊点开心的,最近和fly弟弟发展到哪一步了?要不说还是弟弟猛啊,段位都打到翡翠了。」
时萤顿了下:「没什么阶段。」
程依:「屁,一起打这么久游戏,就没发展出点暧昧?这可是头一个没被莹妹妹直接打入冷宫的男人吧。」
时萤无语凝噎:「怎么说的我像个绝情的渣女。」
程依:「怎么,你居然不是吗?你这绝情女人,宁可捧着手机流泪看别人恋爱,也绝不回男人一条消息。难不成是被下了封心锁爱魔咒,必须一辈子牡丹才能拯救世界?」
时萤:「……」
想反驳,却又无法否认。
程依:「咱就是说,总算有了能发展的暧昧对象,试着相处下,至少别急着推开。明天我就去菩提寺立誓,许愿我姐妹在我闭眼离开这个世界前脱单。」
时萤:「宝贝,菩提寺是求前程的,你许这种愿菩萨可专业不对口。」
程依:「不对口怎么了,你这学法的还能画画呢?我帮菩萨拓展一下副业。行了,你别岔开话题,今年必须让我看你搞定个男人。」
时萤踌躇几秒:「行吧,那我……努力尝试?」
就目前来看,跟fly继续顺其自然的相处,好像并不是难以接受。
最重要的是,她开始醒悟,自己的确不能一直保持这种逃避抗拒的病态心理,需要跨出改变的一步。
程依:「!!!呜呜呜,苍天保佑,我这铁石心肠的姐妹终于漏缝了。」
/
工作日原本习惯的作息,在去德盛那天被打乱。
德盛上班时间早,正值早高峰。
时萤在地铁上被挤得七荤八素,幸而只有四站,很快呼吸到新鲜空气。
进了临江大厦,在电梯密集的人群中按下27层。
两分钟后,她站在德盛律师事务所门前,拨通了梁榆律师的电话。
没多久,穿着干练飒爽西装的女人出现,看到隔着玻璃门的时萤,主动打了招呼:“时萤是吧?跟我过来吧。”
下一秒,梁榆看到女孩微笑时嘴角显现的梨涡,下意识亲切不少。
“容玖的案子到了我老板手里,我们团队还有点其他案子收尾,不过快处理好了。”
去工位的路上,梁榆给时萤简单介绍了工作,末了问到,“对了,听说你是政大的,在律所实习过吧?”
时萤点头:“本科实习过。”
“那就好,不是我说,之前那位——”梁榆话说一半,对上女孩润□□致的面容,才意识到这是刚和对方见面,转了话茬,“算了,还是先带你去和陆par打个招呼。”
时萤没和德盛的人接触过,对德盛的人事更是陌生。
周遭都在埋头忙碌,她跟着梁榆走到尽头处的办公室,敲门后——
“老板,辉成的人来了。”
灰白装潢的办公室,格调偏冷。
循着视线望去,桌后男人抬眸的一刻,办公室的冷气像是僵住了时间。
没有任何的预演。
狭长的眼中瞳孔乌漆,与不远的梦如出一辙,只是浅淡的眼皮褶下少了穿着校服时惯常的倦怠。
一切宛如被慢放过的镜头,忽然变得特别不真实。
像是契可尼效应,当中断的记忆被再次唤起时,就会很容易变得鲜活。
过去七年,陆斐也都只是存在于记忆中的一个名字。
极偶尔地想起,也不过是想着少年遮覆意气的尘垢或许已然褪去,变成惹人瞩目的万丈光芒。
除开方景遒的口述,他们只见过寥寥几面,是“互不知晓姓名”的陌生人。
而离开余绵那几年,她对陆斐也的印象也逐渐变得模糊。
可当男人真切出现在眼前时,那个埋在记忆中的形象汹涌骚动着破土而出,逐渐重合。
眉眼成熟,更显沉稳。
一样,又不一样。
场面静止,直到梁榆介绍完,被男人波澜不惊的散淡声线召回——
“时小姐,在律所工作过吗?”
时萤重新醒神,轻微点头:“大四实习过。”
“哪里?”
“临安律师事务所。”
“为什么没留在北淮工作?”
对上陆斐也略微审视的眼神,时萤不自觉紧张起来:“就……因为想回余棉发展。”
两米间隔,她看到黑色的钢笔被男人随意捏在手中,视线落在他净白瘦削的手,掌侧有道突兀的疤。
“a大的法学排名更高,为什么大老远跑去政大?”
“啊?”
时萤怔了怔,好像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陆斐也漆黑的眸子沉静无波。
发现对方居然真的在等她回答,时萤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因为我没考上啊。”
a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学校,考不上的大有人在,也包括她。
无可反驳的理由。
不知是不是回答得太过真实,空气中诡异静止了几秒。
良久,男人移开视线——
“团队里不需要闲人,希望你自己跟上业务进度。”
时萤:“?”
“你们先出去吧。”
……
或许也觉得老板问题有些奇怪,回到工位上,梁榆安慰起时萤。
“别误会,陆par性格就那样,对之前那位印象不好,可能厌屋及乌敲打敲打你。不是我说,你们辉成招法务没门槛吗?”
在梁榆看来,和冯琳琳搭档工作的时间虽短,却太过窒息。
时萤也不太好评价冯琳琳的工作能力,只能笑着点下头。
梁榆对时萤印象不错,又大两岁,想到她初来乍到,忍不住道:“时妹妹,我得提醒你一句,千万别觉得老大帅就把持不住,他这个人吧——”
对方说话间,时萤视线偏转,不设防发现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
“咳。”她连忙装作咳嗽,打断梁榆即将出口的话。
“梁榆,把容玖的股权结构整理好发我邮箱。”
听到背后闲疏阴森的男声,梁榆面容瞬间呆滞。
……
“吓死我了,今天老板过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提前吱声啊?”
热闹的火锅店里,人声鼎沸。
名为欢迎时萤的聚餐上,梁榆抱怨起坐在她旁边的陈儒。
“走路不带声,我也没听见啊。”陈儒摇了摇头,“陆par真不该当律师,该去当个班主任,天天顶着那张脸出现在窗户边,看谁还敢调皮捣乱。”
许是陆斐也刚回国,短期内还只能做非诉,团队里的人并不多。
除了梁榆口中休产假的杨晨,就剩在国外就跟着陆斐也工作的陈儒。
梁榆反驳:“那可不一定,老板脸再淡也抵不住长得帅,要是当老师,也是会被小女生幻想成梦中情人。”
“之前还劝时妹妹别把持不住,我看你才是居心不轨。”陈儒无语。
“一码归一码,我这客观评价。”梁榆撇撇嘴,看向时萤,“话说回来,小时你不是本地的吗,中学在哪念的?”
时萤顺手夹起锅里一片肥牛,语气自然:“附中。”
“呀,那跟老板同校啊。”梁榆眼神一亮,“听说老板当年还是市理科状元,你见过吗?”
陈儒出声打断:“见什么,你也不想想时妹妹什么年纪?”
时萤笑着解释:“其实我小学跳过级,比同学都小些。”
梁榆兴趣瞬间上来:“这样啊,那你读高一的时候陆par应该还没毕业,以前认识吗?”
时萤迟疑了下,纠结起只见过几面的人,算不算认识?
想到对方白天时的态度,她摇了摇头:“我们……不认识。”
“那总该听说过吧?”梁榆一脸八卦,“快告诉我,老板有没有早恋过?”
时萤盯着滚沸的火锅,片晌才开口:“附中管得严,但凡有点早恋苗头,等着你的就是三轮谈话。况且竞争压力太大,多数人应付课业都困难,也匀不出时间早恋。”
“不是吧,难道陆par真的——”
梁榆欲言又止。
时萤疑惑抬头:“嗯?”
梁榆眼神认真,小声道:“我一直怀疑,陆par有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
梁榆卖起关子:“你今天在办公室里闻到什么味道了?”
时萤努力回想了下,随后皱眉回复:“没什么味道啊。”
“我们当律师天天见客户,喷点香水不奇怪吧?可据我观察,陆par特别讨厌某类女士香水味。”
梁榆聊起压在心底已久的话题,放下了筷子:“法制频道挺火那主持人知道吧,听说还是陆par师妹。之前因为旭飞的案子来采访,明显对陆par有意思。碰巧那天所里电梯坏了,维修工修完电梯把工具落里边了,害美女崴了脚差点撞陆par身上。陆par没扶不说,闻见对方贴近的香水味直接出了电梯,闹得人好下不来台。”
“你说哪有人会对特别味道的香水应激的?难道不奇怪吗?”
梁榆摊了摊手,觉得她推断有理。
陈儒却不太赞成梁榆观点:“你们女生那些香水都甜腻腻的,不喜欢闻也很正常啊。”
“香水又不是都一个味!”梁榆鸡同鸭讲地扶额,“直男,活该你找不到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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