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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光线,甚至连数十步外的沟堑,都不能映照得清楚。一队百十来人的小队伍,左右护在辕门的两侧,似乎,也不曾察觉到壕沟外的异动,静静的守着岗位,一动不动……
孙荣捏了捏手中的长枪,感觉,这枪,比之以往,更沉重了几分,手上冷汗浸出。他随手往身上抹了两把,稍微止住了汗水,重又把枪杆握紧。临阵决战,非生即死。且不止关系个人生死,此番劫营的成败,且又牵涉到整个的日后战局。胆气再足的人,也难以做到浑若无事。
不容有失!
孙荣在心中,不住的告戒自己。可是,越是如此,他愈是紧张。此战,干系太大了!
“尔等几十人,待一会发起冲锋之时,一定要尽全力将辕门处的那队守军悉数消灭!然后,直扑贼人大军的中军大帐,见到人不要客气,直接杀之!”孙荣脸色显出一片狰狞,狠狠的道:“准备好引火之物,不要管什么东西,但凡是能点燃的物事,悉数点燃!”
周围几十人,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风飒飒,夜沉沉。黎明前的黑暗,才是一夜之中,最为漆黑的一刹。
孙荣轻磕胯下的坐骑,低音沉喝道:“走!”催马疾驰,呼吸间,奔近了壕沟。辕门口,气死风灯摇荡。转回首,大军紧紧相随。纵然马蹄上皆裹有布,纵然尽量的放轻了脚步,急促地踩踏在地面上。那沉闷的声音,依旧传出甚远。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辕门处的那两列守卫的士兵。却无一丝的动静。
莫非是吓傻了不成?听闻贼人多是彪悍,甚至吓得张翻闭关不出,手足无措,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想不到,也是这般的不中用!
“杀!”
孙荣头一个跃马过沟,直扑辕门处的守军。既然被吓傻了。那,就让你们少受些罪吧!孙荣心中想着,手中的长枪一顺。猛然刺出。“噗”的一声轻响,那名守军,还来不及一点的动作,就被孙荣一枪穿透咽喉。连一声惨叫尚不及发出。
孙荣长枪望回一带。枪尖自这名守军的咽喉中抽出,尸体,应力而倒。奇怪,怎么和往日刺入敌人身体的感觉不一样?孙荣感受着长枪上传来的感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过,这确实是刺入**的感觉!然而,仓促间,他也没工夫细想。怒马驰骋,风驰电掣。长枪急舞,一下又一下,在一名又一名的守军咽喉上刺进,拔出……
令人感觉到诡异的是,长枪上,没有一丝的血迹!百十来人,尽数被诛杀,却无一人发出哪怕是一丝惨叫!不过,这正和了孙荣的心意,没有声音,对劫营,却是最好不过的选择!至于,那一丝的诡异,仓促间,他又哪会去细看!
这所谓的精悍的军队,也不过如此!我孙荣行伍这么多年,还不曾见过如此不堪一击的军队!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哼,也不尽然嘛!今晚,这功劳,我孙荣要定了!
“但愿我辈,不辱此行,杀!!!”
无限的人头耸动,形成一道令人生惧的铁流,随着孙荣的一声令下,一个个张杨麾下的将士,狠命的抽打着胯下的战马,竭力的迈动脚步,一行来的顺利,已然令他们忘记了贼人大军的凶悍。似乎,这一刻,贼人的大军,也变成了不堪一击的存在,而他们,又恢复了往日那战胜的时光——
与真正的黑山贼。
“杀!!!一举踏平黑山贼的营寨!杀!!!”
“无敌!无敌!踏平一切!杀!!!”
……
压抑了良久的张杨军,终于抛却了一切的恐惧,往日间狰狞的獠牙再次显露出来!一向,能征善战、骁勇、彪悍……无数的光环,一直是他们与黑山贼争斗已久为之骄傲的存在,可是,这支“黑山贼”的出现,光环,似乎被悉数夺去!今日,他们要夺回昔日属于他们的荣耀!
“停下!撤军,全体撤军!快撤退!!!”
跟随在后面的裴喜,这时,也冲过了辕门的所在,在为此行的顺利感到欣慰之余,忽然,感觉黑山贼大营的安静,有些……嗯,是太过安静了!安静的有些不正常!猛然,裴喜想起临行前刘温的叮嘱,心中,不由为之一凉,莫非,又让那个刘伯俭猜中了不成?
目光,不自觉的看向旁边倒下的那些守军,这一看下,不禁脸色大变,惊呼失声。
“怎么可能……”
裴喜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一个个陈列的尸体,是那么的眼熟!除了身上的衣服是黑山贼所有,面孔,是那样的眼熟,似乎,好象,今夜出来之前,还曾见过!强自按捺住心中的震惊,裴喜逐个看去,越看,他的脸色越差,终于,在他看到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时,对心中的那份猜想,再无一点的怀疑!
“杨秋!”
裴喜又哪能会不认识自己的爱将的模样?前番,听到哨探的回报,称不曾见到杨秋的身影,裴喜已然猜到了八分,十有**,杨秋命是不保了!但是,当看到杨秋的尸首,还是不愿意相信!猜到是一回事,但是……
这一刻,裴喜已然知道,为什么那些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原来,这些人,正是先前派出得那三百人中的一部分!怪不得,是那么的眼熟!其中,有几个甚至还是裴喜的亲兵,又哪会不熟悉!
“停下!撤军,全体撤军!快撤退!!!”
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裴喜欢也就不会被人称为鬼点子多了!原来,刘伯俭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但是,他一个人的声音,又哪能比得过两万大军的竭力嘶吼?弱弱的声音。在声音的浪潮中,被淹没,一片浪花也不曾激起!一个人,在两万大军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杀啊!!!”
眼看着,身为前锋的孙荣,率领着大军直直撞向中军帐。这时,蓦然喊声大作!那外围的许多帐幕,却是原本就没有士卒。待得张杨军大军完全进入营寨之后。顿时,铜锣声三响,角鼓齐鸣。中营内,一排排士卒持弓挟矢。有条不紊。从营帐中跑步而出,隔着一列列交错陈列的帐篷,面色冷静的看着冲杀进来的张杨军兵卒,森冷的箭尖,闪烁着逼人的寒光,直刺心田。
这是?
看着蜂拥而出,迅速结成阵势的一列列弓弩手,不禁为之一愕。心中冒出两个字,埋伏?
孙荣大惊。失声叫道:“敌军有诈!速走。”
说着话,手上猛然一带丝缰,拨马就想退走。
可近来容易,想走,却是难了。后边侧方两翼,泼剌剌,撞出两队明盔亮甲、擎着巨盾的“黑山贼”大军士卒。别说孙荣不认识,就连裴喜也不认识,但是,若张杨在在话,肯定会认识,去过虎牢关的,经过那一阵的士兵,或许可能认识!这支军队的名字,就是“先登死士”!
不是麴义的“先登死士”,乃是韩非参照“先登死士”训练而成,数量,只有一千,无一不是军中精锐的精锐。
“裴喜,既然来了,也就别着急走了!某家代我主公恭候多时矣!“这时,离孙荣不远处的中军帐帐帘“刷拉”一挑,自内走出一文士打扮的青年人。只见其人,唇上无须,彰显着他的年轻,却是一脸的英气,手中,提着一口三尺长剑,虽然是一文人打扮,却不失一身英雄气!
“咣……”
辕门外闪现出的“先登死士”,手中的巨盾深深的插在地面之中,紧接着,平端起一具具巨大的连弩,透过盾牌的缝隙,闪烁着寒光。仓促间转过身,刚起脚步的张杨大军,连连紧勒丝缰,连着踉跄,险险的在辕门前,停了下来。
完了!
裴喜心中为之一凉,悔不听刘伯俭之言也!裴喜暗暗叫苦,面上却不曾有丝毫的动静,提马来到阵前,手擎着兵器,略带责怪的看了孙荣一眼后,冲那文士一拱手道:“敢问先生是黑山军中的哪位?”
“无名小辈。”郭嘉微微一笑,却不透露姓名。
“……”裴喜无语,不过没有再问,知道问了人家也不能说,遂又一抱拳,问道:“就是先生看破了裴某人的计策?”
现在,裴喜只想知道,这个能识破他们周密计划的人是谁!哪怕不知道名字,也要记住了面孔,如果不是想知道这个人,依他裴喜,哪怕是退路被封,他也早就指挥着大军冲杀出去了,不惜一切的代价!他当然知道,在这多待片刻,就会多一分的危险!但是,他太想看这能识破他们计策的人为谁了!一者,为这好奇之心,二者,日后也好有个防范!
“不才,正是在下!区区拙计,何足道哉?虽然,在下是第一个,但是,我家主公麾下,能看出此道的,又何止在下一人而已?雕虫小技,尔等,也只能拿来唬唬那些不懂带军之人罢了!”郭嘉微微一笑,显得,破这一计,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根本,不值得一提!
将这张年轻的面孔深深的记在心中,裴喜目光四扫,打量着四下的形势。
“孙荣,稍后看我的手势行事,集中全力冲击右方的敌军阵脚,莫要去管中间林立的帐篷,唯有以最快的速度冲杀进敌军的阵营中,才能令敌军的弓弩失去效用,如此,我军或许能得以保全!”裴喜心中瞬时有了计较,对身边的孙荣低声吩咐道。
唯今之计,只有突围才是上策!至于站在他前面不远不愿透露姓名的人……韩遂,在心中盘恒良久,最后,无奈的选择了放弃。形势低人一等,他,再也兴不起半点的冒险之心。方才,他打量过敌军大军的布置,发现,包围自己的敌军大军,居然清一色的全是弓弩手。并不曾见到一个刀枪兵,更不要说骑兵!
如此,只要冲入敌阵中。再折返杀向辕门,有敌军士卒的掩护,逃出升天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这些弓弩手靠近自己的一方,只有不足五十步的距离!就算战马眼下都处于静止的状态,但是,在发起冲锋。冲入敌阵中,最多,也就一轮箭雨。这样……
至于横列在两军阵中的帐篷,则直接被韩遂无视掉了。帐篷而已,又不是拒马,最多。也只不过是稍稍阻拦下大军的脚步而已。再多,又能如何?
裴喜这次带来的,也有四百左右的骑兵。
……
郭嘉持剑向裴喜抱拳一礼道:“裴将军,远来是客,却是在下招待不周,还请裴将军多多海涵才是!却不知裴将军方才说的是……这个真是对不住,适才在下不曾听清,还请裴将军再复言一遍。如何?”
“……”
郭嘉突然的一声,正自和孙荣部署着撤退路线的裴喜顿时一愣。待听得明白了,心中不由得火大!
自己和手下计划着怎么逃,又怎么能说给你?
真当我裴喜是三岁的孩童?!
虽然,他心中火大,但是,他又不得不为之。马玩接了他的命令,转身的调拨部队去了,突围之战,眼下,最缺的,就是时间!
想着,压着心头火,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郭嘉扯着皮。
“……裴喜,若听在下良言相劝的话,还是放下兵器的好,我家主公也不会亏待于你如若不然……”
郭嘉笑道。
“不然又怎样?”裴喜盯着郭嘉的面庞,一字一顿的问道。
“如若不然……”郭嘉缓缓的抬起手中的长剑,遥遥直指裴喜的面门。随着郭嘉的长剑抬起,围在四周的士兵手中的弓弩,纷纷抬起,森冷的箭尖闪烁着寒光,逼人双目。郭嘉冷哼一声,道:“那,你就留下来吧!”
“哈哈……好个大言不惭的小辈!休说本将军手中尚有两万的雄兵,即便是一兵一卒没有,想要裴某人束手就擒,尔等还办不到!裴某人今天倒要看看,单凭这区区的弓弩手,如何能留下本将军两万并州的大好儿男!张燕做不到!你个小辈也做不到!并州的儿郎们,尽扬我军的风采!是好男儿的,随本将军杀出一条血路,杀!!!
军令如山。
并州地处荒凉,民风彪悍,并州军也素来以精锐凶狠著称于世,虽然被敌人团团包围,但是,久经战火洗礼的并州军自然也是看得明白眼下的情形。冲锋!唯有冲锋!只有冲进敌人的包围中,才能摆脱掉成为靶子的命运!
或许是求生的**使然,随着裴喜的一声令下,所有的士卒,眼睛,渐渐转为红色,一种自鲜血中洗礼出的气息,弥漫开来。这些并州的健儿,或是策动胯下的爱马,或是紧拧手中的长枪,视线,透过接连的帐篷,落在后面的弓弩手身上。
杀!杀开一条血路!!!
“哼,倒也是战场上下来的精兵,不过,可惜了啊……”郭嘉叹息了一声,张杨与张燕之间,战火不断,手下的兵,比之在虎牢关时,强了何止一倍。
随着郭嘉的杀伐之音,手中的宝剑,猛然挥起,复又重重的劈在空处。
“奉孝,这里是非之地,还是不要久待的好。空城计,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得敌人太久。即便能一直瞒下去,万一裴喜见势不好,起了拼命之心,来奔奉孝你,那时,可就迟矣!”
郭嘉身后闪出一老者,低声说道。
“我知道,老先生放心就是。”将剑还鞘,郭嘉平静的回道。该做的准备,他已经都做得周全了,剩的,只剩下收网的工作。至于,能捕到多少的大鱼,那只能看天意如何了。
老者,正是贾习。
裴喜以为郭嘉这里有埋伏,若不然,一小年轻又如何敢只身站在他大军前,侃侃而谈?可不想,郭嘉这是摆了一出的空城计,身边,除了贾习,却是连一兵一卒也没有。
非是郭嘉愿意冒险,实在是没兵可用。
“走吧,你我高台上观战。”
……
“弓手戒备!”
因为有着中间耸立的帐篷阻碍,一时之间,弩手却是失去的效用,因为,弩箭,更适合于平射。但是,林立的帐篷,却是丝毫不会阻碍到弓手的射击!
虽然,习惯了弓箭的裴喜不知道,但是,不代表身为穿越人士的韩非想不到别的方法!
“传将军令!杀出包围,犒赏大军三日!”孙荣一马当先,冲出阵中,纵马躲避着纷乱的帐篷,直奔右方的包围杀了过去。
“喝!”顿时,两万张杨纷纷激动的面红耳赤。并州军之所以彪悍,也正是因为并州的贫瘠与战乱所造成,也造就了他们彪悍的性情,太平时节尚且如此,更何况如今这饥荒岁月?加入军队,也正是为了那一口饱饭,这犒军三日,对于他们,可是太过难得了!
“射!”
早就蓄势待发的无数弓箭手,随着阵前一员小将的一声断喝,箭支,如同飞蝗一般,“嗖嗖嗖”的破空声,不绝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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