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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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空地上可见三个人影，其中背对着素雪的从身形来看是一位成年男子。他身着鸦青色长袍，两腿叉开，弓着身子坐在一截枯木之上，手里不知在摆弄些什么。

在他右侧，是一位年龄不大的女孩，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被麻绳捆绑得结结实实，背靠在一颗大石头前，手脚被勒出深深的痕迹。

看起来刚才发出骇人尖叫的就是这个女孩。

顺着她含泪的目光望去，倒也不难猜出她发出那样声音的原因。

前方瘫在地上的一团，与其说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倒不如说那是一坨模糊的肉，一滩软在地上的血。

那是个年龄与女孩相仿的男孩，此刻浑身皮肉仿佛被剥去一般，暴露在空气中的每一寸肌肤都被鲜血浸透。

他的双唇被布带紧紧勒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面部也让人看不出任何表情，素雪只能从他的神情中依稀窥见无尽的痛楚。

女孩似乎和他关系亲近。此刻见他遭受如此待遇，眼也不眨地，脸上尽是全然的痛苦以及深沉的恨意

“呵呵……没想到你们姐弟也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吧？”男子扬起手来。

素雪才看清他手上摆弄着的是一把泛着冷光的短刀，男孩身上的杰作，恐怕都要拜这把小刀所赐。

那男子缓缓起身，素雪立刻注意到他身有残疾——他左腿有伤，看起来不是最近新添的，走路一瘸一拐，踉踉跄跄，本人却好似已经习惯了。

\”这宝贝看起来也好久不曾饱食一顿了，今日倒是应该好好感谢感谢你弟弟。\”说着，他转身面向女孩。素雪也趁着这个时候看清了对方的面孔。

他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白，双唇也毫无血色，一双狭长的眼嵌于脸上，整个人透出一股阴邪的味道。

此刻他拿着短刀的手背上正托着一条通体金色的小虫，虽说不确定具体种类，但素雪依旧一眼便认出来——这是一只蛊虫。

原来这男子是个养蛊之人，难怪用得出如此狠毒残忍的手段。素雪心里琢磨着。

她也想快点救二人出来，只是如今尚且不知敌人功夫手段如何，贸然出手唯恐不仅无法得偿所愿，一着不慎更是赔上自己。

因而十一隐忍不发，暗中窥探着不远处的一切，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她注意到，自男子展示出蛊虫后，姐弟二人的视线便全权转移到蛊虫身上去了。

他们双双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子手上样貌丑陋的虫子，目光中所蕴含的情绪绝对不仅仅是恐惧。

相反，更近似一种热切。

明显他们是认识蛊虫、了解蛊虫为何物的。

素雪暗自皱眉，猜不到其中缘由——她原本以为二人眼见如此毒物，该害怕得直发抖才是。

只是如此想法也不过在她脑海中转瞬即逝，素雪没有多在这个问题上来回纠结，反而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心中暗自感慨不愧是未来可能进入这苍鬼门之人，果然惯是叫人琢磨不透。

到底该如何解救这姐弟二人，素雪考虑诸多，一边想着应当何时现身，如何现身；一边想着怎样应对男子才能将二人同时救出……

因此并未注意到他已经径直走到了男孩的身前。

素雪用手指在身旁的土地上画着图，试图要将脑海里或许可行的方案皆分析一二。再抬头时，却发现男孩已经又堕入更深的苦难当中。

只见他被布条狠狠勒住的嘴巴大张着，却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口中一片溃烂，大概是先前艰难地忍受痛苦时留下的伤。由于嘴巴长时间没有闭合，混合着血液的涎水打湿口中的布条，又从布条上滴滴答答地落下。

他目光涣散，眼睛也虚虚地盯着前方，好似这样能减轻几分自己的痛苦。

然而扭曲可怖的表情和眼中怎么也蓄不住的泪却暴露出他的真实感受，眼泪流过伤痕累累的面孔，似是又无端引出一阵麻麻的痛意，男孩表情愈发狰狞，泪水、涎水、血水，混合着一起往下流，像是怎么也流不尽的痛苦。

那女孩在一旁睁大眼睛盯着男孩时不时抽搐一下的身子，好似连惊恐的情绪也无法释放出来——方才弟弟受苦，姐姐还能因为疼惜痛苦而惨叫出声，此刻却好似一具连声音都失去的愚蠢的木偶人，只瞪着双眼沉默。

素雪紧紧握住拳头，努力克制自己想要不管不顾冲上前去的心情。她知道现在不但并非是进攻的好时机，甚至还有可能置男孩于死地，使自己处于被动当中。

素雪轻轻地深呼吸，告诉自己需小心行事。

不知怎的，她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十一。若十一在此，一定不会理会什么小心谨慎——即使她如此对自己耳提面命无数次——而是想也不想地冲上去，不让什么人挡她分毫。

素雪想：这大概就是她骨子里的放浪形骸，不为天地所拘，随心所欲。

最重要的是：她的实力，也撑得起她的个性。

素雪大概不曾意识到，若十一在此，根本不会理会这样一起与她无关的事。

或许要归结于十一那时对她无缘无故的帮助，在她心里，十一即使有些地方不同常人，也总是良善的时候多一些的……

另一边，男孩浑身的伤口渐渐暴露出来，覆盖在肌肤表面的血色薄膜似乎完全消失了。

不应该……素雪皱眉，那样的伤口，那样的出血量，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得到好转。可眼前男孩身上的血液全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她忍着厌恶与恶心，重新聚神去看，这才看清那条在男孩身上不断游弋的毒虫。

素雪的下巴紧紧地绷了起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男子是将蛊虫下在了男孩身上。她以前从未见识过那传闻中的养蛊之术，如今长了见识，却是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看见了附在男孩身上的蛊虫，素雪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想必那蛊虫是以鲜血为养分的。

果不其然。

只见它伏于男孩身上，不断地游走，贪婪地吸食着肌肤上的血液，如那般平常人见所未见的诡秘场景，不禁令人浑身生出冷意。

男孩所承受的无尽痛苦，也同样令旁观者不忍卒视。

素雪渐渐有了几分烦躁，又一次左右张望了起来，试图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事物。

她不曾注意到远处女孩的视线也由呆滞地望着前方变为四处游移——或许是无法再继续看弟弟受苦，或许是她也试图想办法自救——直到她们二人视线相对。

女孩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缓缓睁大了双眼。

大概是察觉到了女孩的情绪波动，男人回头向素雪的方向望去。素雪始料未及，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猛然趴倒低头，心跳加速，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男人皱了皱眉，缓步向前，似乎有心探究一二。

女孩收回了望向那边的视线，重新向男孩的方向望去。也就是这个时候，男孩一声惨叫，那是即使勒住嘴巴，即使隔着布条也让人无法忽视的声音。

听见声音那男子顾不得继续向前探去，迅速回头。

只见蛊虫已经爬至男孩的左臂处，在下方二分之一之处剜出一个血窟窿，一边吸食那洞里流出的鲜血，一边奋力拱着身子向里钻去。

血窟窿里汨汨涌出大股大股的血，血液一经流出，便立马被蛊虫舔舐而尽。它不断地往深处钻着、钻着……恨不得用身子堵住窟窿，随着它不间断的大幅度动作，那洞也在不断地扩大……

男孩明显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身子簌簌地抖着，一声尖叫似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此后再也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显然蛊虫的行动不是出于男子指令——只见他眉头紧锁，眼也不眨地盯着男孩的手臂处，神情满是被扰乱计划的不悦。

而这一切仍旧皆被素雪尽收眼底。

很快，那女孩又一次望了过来，素雪再一次和女孩对视上。女孩大抵也意识到，素雪在此冒着危险窥视，是存了些许其他心思的，于是那一双圆圆的眸子中满怀希冀。

她望着她，眼神里写满了祈盼。

素雪短暂地将视线移至男人身上，只见他俯着身子站在男孩面前，只留一个背影。素雪知道，这无疑是一个出手的机会。

动作轻缓地将食指置于唇前，素雪坚定的眼神对上女孩疲惫无望的目光。

女孩看懂了素雪的意思，眼中似乎重新亮起了光。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在明白了素雪的意思之后，并未轻举妄动，只是不是将目光投向素雪，等待她的行动。

素雪稍稍沉思，却拿不定主意。

那男人此刻正背对于她，她有两个选择：

一是现在从他背后进行攻击，但如果不敌对方，难有生路；二是先解救女孩，多一个帮手，可是耽误时间，如果解救出来的女孩根本没有行动力的话，白费功夫，得不偿失。

素雪目光沉沉，思虑间双目只望着女孩被捆住的双手。

女孩似是不解素雪为何又如此模样，怕她反悔，急得皱起眉来，下意识挣扎几下。

素雪余光注视到了女孩的小动作，这才回过神一般，深深地凝视了女孩半晌，最终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