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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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暮舟将飞渡身上的束缚解开，改为只缚住了两只手。

因由钟珝的情况，方暮舟不得不在这里再呆一晚，如此，宋煊便也提出要再此作陪，美名其曰看顾着飞渡、恐其逃跑。

宋煊即刻传音于许晚溪，说明情况。

“既然如此，你师尊为何不来我凝晚山庄休息几日再走？”

宋煊礼貌回应，“许宗主，我师兄身体不便，再有时间已晚，便不做叨扰了。”

“好，莫要误了明日疗伤，顺便替我给你师尊带好。”许晚溪道。

……

深夜，宋煊打了个地铺早已熟睡，方暮舟躺在床上却迟迟未眠。

“仙尊，您怎么不睡呢？”飞渡被捆缚在墙角，坐下铺着一个棉被，躺着倒也惬意。

方暮舟不语。

飞渡“切”了一声，“仙尊既然睡不着，便与我聊天吧，深夜有人作陪，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你不是人，”方暮舟突然低声言语。

飞渡被呛也不气，只爬起改为倚墙坐着，问，“仙尊，你这样很容易聊不下去啊，话说你们修仙的人都这么闷吗？”

“不是，”方暮舟应是发觉了这小狐狸没有什么恶意，便认真回答，“只有我比较闷。”

飞渡竟莫名笑了，“仙尊，和那个毛头小伙子比起来，您一点都不闷。”

方暮舟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钟珝，但他不想揪着这个话题聊，便话锋突转，眸中亦多了凌厉之色。

“你很熟练化形之术，又知用香迷惑人心；心思单纯，我徒的要挟之术便可从你口中套出话，但计谋却设计的精巧、环环相扣；若非涉世深久，便有人在后指导一切，我说的可对？”

方暮舟言语稍缓慢，但正因此，这些简单字眼更似重锤深深敲打在飞渡心上。

“没有仙尊，在下绝对心口如一，只是稍稍聪慧些罢了，”飞渡回答的很是迅速。

方暮舟却只是轻声笑笑。

在那短暂的笑声中，飞渡听不出任何情绪，没有信任、亦无嘲讽。

二人一时无言。

“明日一早便要赶回楚郢山，你不要休息吗？”

过了许久，飞渡才有听到方暮舟淡淡的声音，谁料一开口竟是如此话语。

“我又不困，”飞渡收回望向月亮的目光，又重新在方暮舟身上聚焦，这人明明那么干净，却难以看透，“仙尊有喜欢的人吗？”

飞渡似乎从记事起便发觉自己有这般能力，但也可能是直觉，他总能从交流言谈中挖掘此人的爱恋之心。

但方暮舟仍然无情，只冷冷道：“无。”

“我看并不然啊！”飞渡明明听到了，方暮舟话语前那微不可察的停顿。

“禁言，”方暮舟语气始终都是淡淡的。

飞渡再想言语却已无法张开嘴，闷声抱怨许久，便觉自讨没趣，憋着一股气。

没说两句便禁言，简直将欲盖弥彰做到了极致。

这下，飞渡更加确定这仙尊早已心有所属，只是碍于面子不愿言说。

但这只会勾起飞渡的兴趣。

……

世只言说狐妖擅魅惑人心，却不知他狐妖一族还有一极擅长的能力，便是入梦。

但方暮舟如此修为，入梦风险很大，但飞渡仍想知晓，究竟何人会令大乘期仙尊如此魂牵梦萦、难以忘怀。

约莫快寅时，方暮舟才深深睡去，飞渡当即施法。

一丝神识窜出，偷偷摸摸进入方暮舟梦中。

……

画面似在一处峰顶，彼时明月高悬，夜幕深沉。

飞渡的神识化作一朵翠叶，完全隐藏在樱桃树上，从这里向下望，正好能看到静坐着的方暮舟，而方暮舟左侧那人却被层层枝叶遮挡。

飞渡心道，这仙尊梦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嘛。

那迷香虽不能使人失控在控制之下，却会对梦境产生影响，说难听点，便是——做春梦。

对爱慕那人爱得愈深，梦境之中的场景便会愈发不受控。

但如此见得，方暮舟与那人只是并肩坐着，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但很快，那人便欺身袭向方暮舟，只一瞬，稍高些的身影便将方暮舟完全遮于身下。

须臾，飞渡便听到了二人交错着的稍乱的气息，以及些许黏腻的声音。

飞渡稍稍一怔，瞬间回神便要一探究竟。

好似微风轻略，二人上方的枝叶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只是下一秒，飞渡的眼睛尚未聚焦，神识便猛烈疼痛，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撕扯感。

……

再睁眼，率先夺过视线的竟是一片霜白，脖颈上莫名的冰凉触感使飞渡霎时回神。

自己脖颈上并非其他，而是方暮舟的贴身近武。

瞳眸向上望去，飞渡只看到方暮舟宛若夺命阎王的震怒神情，登时呼吸仿佛停滞。

“你是当我不会杀你！”方暮舟的声音虽然放的很低，但怒极的语气依然可怖至极。

飞渡许久说不出话。

“你若再耍些花招，我即刻便会杀了你！”

方暮舟原本羞愧于自己做了这种梦，现在想来应当是飞渡迷香所致。

飞渡只敢轻轻点头，求饶般道：“抱歉仙尊。”

方暮舟喘息稍重，应是气极，但片刻却收了剑，语气也稍稍缓和，“现下我不会取你的命，但你最好管好你的嘴，若说出来，你依旧会死。”

“仙尊，嘿嘿，”飞渡干干笑了两声，伸出几只手指作发誓状，“不会说的，绝对不会。”

飞渡不懂，其他人梦到自己爱慕之人，皆是愉悦的不成样子，为何仙尊却仿佛以此为耻、不愿谈及。

飞渡缩在墙角，看着方暮舟坐在床沿，微垂着头，似是很累的样子。

目光掠过地上侧卧而眠的身影时，飞渡却猛地一怔。

……

第二日，除去飞渡，众人皆起的很早。

方暮舟最甚，天未亮他便再一次自梦中惊醒，此次才算是全然失了睡意，便出了门。

以致于宋煊醒来时没看到他师尊的身影，以为他师尊不告而别了，低落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了墙角睡得正香的飞渡才稍稍放心。

而后穿戴整齐出门去寻他师尊，找了一圈不仅没找到，还惊醒了钟珝。

“师兄，师尊呢？”宋煊见他睡眼迷蒙，便尝试着问。

钟珝揉了揉眼，“我尚且还没你起得早，我怎会知晓师尊去哪儿了？”

……

方暮舟起床洗漱后，便与老鸨商量着出了些钱，借用了会儿挽风楼内的小厨房。

这一月，方暮舟几乎每日空闲时都会回想到那日夜间，自己酒饮的稍多，一时头痛便闭了眼想着休息一会儿。

片刻，方暮舟便听到宋煊唤了好些声“师尊”，许是感到疲累，他闷声答了几句便不再吭声。

谁料接下来便听到了宋煊说给自己的话，他清清楚楚听到，宋煊说喜欢他。

那一瞬，方暮舟仿佛呼吸停滞，心跳也比以往快了许多，但宋煊许是有些醉了，便没有发现，只自顾的继续说着。

其实不知何时起，方暮舟便明了了自己对宋煊的感情，只是那时他一时不能接受，只觉得自己就是个畜生。

但细想，自予湘似身亡后，自己于最困苦之时遇到了宋煊，便自私地认为时上天的恩赐，固执地将满心爱护于寄托皆给予他。

只是宋煊当真是优秀之际，外貌俊朗，人也温柔勤勉，少年利落干净如琼玉，论谁都不能移开眼。

朝夕相伴、日月流转，方暮舟只是不善言辞，他对感情却并不迟钝，自能感到自己对弟子已萌生情愫。

他也曾懊恼，但这有悖人伦、注定无果的感情，又何必要在意呢？

于是方暮舟便始终压制着心中情愫。

直至昨晚，自己做了那种梦，而他又从飞渡口中得知，这香只会放大心中的爱慕之情，爱得愈深，梦中场景便会愈发弥乱。

纵使他能骗过所有人，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当真喜爱着宋煊。

……

宋煊最后是在挽风楼后的小厨房里找到了他师尊。

甫一见面，便紧紧拥住了那人。

“师尊，您吓死我了。”宋煊说。

方暮舟竟出乎意料的没有挣扎，只浅声在宋煊耳边说，“是师尊的错。”

宋煊一愣，随后便松了手，佯装冷静道：“师尊在小厨房做什么？”

“做饭，”方暮舟答得倒快。

宋煊看向方暮舟身后的灶火，那锅里黑乎乎的东西应当便是“饭”了。

宋煊登时失笑，“师尊想吃什么告诉我便好。”

方暮舟转身，自己本意是想做些粥的，但锅里的东西怎么看都看不出一点粥的样子，便也面对着宋煊干干地笑了。

最后是宋煊煮了些粥，又炒了两碟小菜，众人才算吃上了饭。

之后，方暮舟于钟珝便押着飞渡回楚郢，而宋煊目送几人离开后，逛了趟金银玉器店才返回。

……

“你师尊此行是为何事？怎么不来我凝晚山庄坐会儿再走？”

见宋煊自己过来，许晚溪淡声询问。

宋煊回答，“师尊前来除祟，因为派内事务需处理，这才没做停留直接赶回去了。”

“除祟？”

许晚溪稍加思索便换上了一副饶有兴致的神色，她开怀笑着，“我凝晚山庄境内出现了什么难以对付的妖兽，我和凝芳尚未察觉，你师尊便已携人前来？”

宋煊蹙着眉，像是没听懂许晚溪话中的意思。

“派内事务既然繁忙，传音于我不就行了，你师尊又何必亲自前来一趟？”许晚溪有出言提醒。

宋煊这才恍然大悟一般，他师尊哪里是来除祟，不过是打着这般旗号前来看自己罢了。

想明白了，宋煊便开始傻笑，心里犹如泡了蜜般愉悦，连今日治疗都不嫌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