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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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着方暮舟愈发虚软的身体和渐轻的呼吸，看着他缓缓合上的眼睛，荏略便不以为意，虽未松手，但也不甚在乎，只将注意尽数放在了宋煊身上。

眼看着在众人相助下，宋煊尽力挣开了束缚，荏略却仍十分不屑，不断以灵力攻去，逼得宋煊不停躲闪、无法靠近。

这时，荏略俨然没有预料到之后的事情。

他没有料想到几乎失了气息的方暮舟竟还存着些意识，没有料想到只是几声急切的呼唤便能让方暮舟恢复意识，更没有料想到即使到了濒死之时，方暮舟竟还能使用晚扼伤了自己。

方暮舟咳了许久，也吐了许多淤血，直至完全恢复意识时吼间更是撕裂般疼。

“师尊，”趁着荏略错愕呆愣之时，宋煊几乎连滚带爬地奔向方暮舟，将其扶起后迅速撤离。

方暮舟本想言语宽慰，张了张嘴却几乎发不出声音，喉间不断涌出铁锈一般的血腥气味，只好生生咽下。

宋煊将手放在方暮舟的后心，紧贴着他快步行走，却无端摸到黏腻的触感，赶忙收回手查看。

虽天色暗淡，但宋煊仍看出手上的液体，竟是满手的鲜血。

一瞬，宋煊的心仿佛被紧紧揉握住了一般，而后赶忙转向方暮舟的身后查看，那原本素净的霜白衣衫的后领口处几乎被血染透，瘆人无比。

宋煊心疼不已，下意识想要伸手轻抚以作安慰，但刚到一半却又猛然停住，一时无措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便只颤声轻唤，“师尊……疼吗？”

方暮舟头痛欲裂，不知是因头部遭受的狠狠撞击，还是长时间的无法呼吸，此时他的耳边尽是阵阵轰鸣的声音，听到宋煊的言语却根本无法辨别他究竟说了什么，。

方暮舟想支撑着身形不倒，便重重眨了几下眼睛，但脚步仍变慢了许多，顿了片刻，方才回应了宋煊，却只有一声细微的“嗯”。

“师尊？”听到方暮舟哑哑的声音，宋煊快步走到他的身前，含着试探与担忧又唤了一声。

“嗯。”

方暮舟的声音很小，似是回应却又像是无意泄出的痛吟，宋煊喘息重了不少，还要再说些什么时，手臂却猛然一重。

原是方暮舟身体微不可察的前倾，将要摔倒时，一手狠狠按在了宋煊手臂之上。

因由周围的暗沉阴霾，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就像方暮舟将手搭在了宋煊身上，虽稍有些不自然，但不细看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宋煊心中一惊，却见方暮舟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便只得将一切下意识的动作制止。

“我无事，休息片刻就好，”方暮舟颤声说着，嗓子哑的不成样子，像是累极的模样。

宋煊突然自嘲轻笑，随后又轻声言语，“师尊哪里是无事的样子。”

而后，他又听到他师尊像是也笑了一声，却难以辨别。

这时，荏略已然回神，被戏弄与挑衅让他愤恨至极，心肺都要炸开一般。

他的目光仿佛定在了方暮舟的后背，随着他的动作游走，双眸血红、目光狠戾，像是要将方暮舟生生撕扯开来。

“玄设，鬼界之门将要开了，”荏略语气中再不见丝毫调笑的意思，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憎恶与愤恨，“你是不愿看到人间成为炼狱的模样吗？为何非要此时求死呢？”

话语刚落，那不计其数的妖兽与怨魂突然开始厉声嘶叫，刺耳的声音如利刃不断割过众人的脏器，震耳欲聋的声响令众人心中惊惧不已，修为稍有不足的许多人甚至开始浑身剧痛。

宋煊也稍稍受到了一些影响，登时便有些头痛。

“运气护体，莫要注意这声响，”方暮舟恢复了些，即刻站直身子言道。

宋煊照做，片刻才有所缓解。

但人群中的痛呼仍在继续，甚至更为大声，与那尖厉的嘶叫交织，虚原谷仿佛瞬间沦为了炼狱

荏略凌空站定，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的场景。

断了一臂的他仿佛更加疯癫，看着众人或不断扭曲着、或躺倒在地上不住滚动缓解痛苦的模样，笑声愈发疯狂尖利，五官狰狞地扭曲着，其状可怖之极。

“玄设，以这些垃圾阻挡本座，未免有些可笑了吧！”荏略一面狠声言语，一面向他的傀儡们发动指令。

怨魂于空中俯冲而下，直直袭向人群中，将尚未回神的众人瞬间冲散开来，适才形成的屏障在一瞬间也不复存在。

方暮舟头脑尚且昏沉，反应过来时，妖兽与怨魂便已将设在最外层的保护击破，势要冲向外扰乱人间。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原本集结众人的力量已无法击败荏略，而此妖兽出逃为祸人间，众人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浪费了。

方暮舟迅速结阵，霜白灵芒径直射向上空，而后不断伸展，霎时间便已结成一巨大的结界，阻挡住了将要外逃的妖兽与怨魂。

方暮舟适才经历了那般，旧疾已然复发，侵体的邪毒在体内灵脉中流窜，加之新伤浑身剧痛不已。

几乎没有犹豫，在得知方暮舟的意图后，宋煊便也凝结灵力为这难以支撑的结界施加自己的力量。

这便是大乘期的真正实力吗？

方暮舟明明已经疲累不堪，身体如此重负下，却仍可以在瞬间爆发如此强大的力量，结成的结界竟是需要数十名如宋煊修为一般的修士才方可支撑的。

宋煊当真不由惊叹。

怨魂被结界阻挡在内，无法外出，便不断撞向结界，妄图将结界撞破。

如此大范围的结界仅凭二人力量无法支撑太长时间，看着二人如此动作，先前受了伤的众人也加入其中，方才使得结界更加稳固。

但这些动作在荏略看来便如垂死挣扎一般。

适才接连被呈星与晚扼所伤，稍不留神还断了一臂，荏略的元气亦已大伤。

但，鬼门将开，到时自己恢复，正逢这些人疲累不堪身受重伤之时，他的大计岂不是轻易完成。

荏略继续以灵力催促着妖兽怨魂，癫狂至极仿佛已然感知不到断臂的疼痛。

虚原谷正上方的天空暗沉至极，犹如极夜之地却又无极光奇观，浓重阴霾仿佛压制得人喘不过气。

恰逢此时，空中再次落下惊雷，霎时的光亮刺痛了眼瞳。

只是这次同之前皆有不同，这雷声不止更为震耳，亦持续了很长时间，像是带着颠覆天地的骇人力量，像要将天都劈出条裂缝。

此时雷声渐落，但仍隐隐有着不间断的轰鸣之声，仿佛有什么蓄满了力、将要破土而出一般。

原书中的设定，鬼门大开前，天降降下三道巨雷，而这已经是第二道，宋煊心跳不由得加快，亦不安至极。

宋煊下意识瞟向身侧的方暮舟，他的神色却未有任何异常。

方暮舟总是如此，局面越是动乱，他越是能表现的冷静如常，让众人以为他成竹在胸，便也能稳定些。

想到此，宋煊突然露了些笑意，随即稳了稳心神。

“玄设，天命如此，你与这些垃圾便莫要再垂死挣扎了！”荏略仰着头看那愈发阴沉的天色，面上狰狞的神色将癫狂疯魔显露无遗。

轰鸣不住的声响于众人听来宛如催命符咒，但于荏略而言，却如打响战争的号角。

怨魂妖兽仿佛也受到了影响，撞向结界的动作凶狠了不少。

见无人应答，荏略神色突变，猛然俯冲直下，凝聚起的灵力猛然袭向人群中。

一面注意支撑着结界，众人无法灵活闪躲，方暮舟却毅然转身，瞬间凝力生生接下了那一击，但身形却被震的后撤，重重撞在了结界上。

“玄设，这是你偏要与本座作对的！”荏略目光凶恶死死盯着方暮舟。

随即，便是一连串的进攻，方暮舟不断闪避，只有万不得已时方才出手。

他清楚自己的身体达到了什么地步，但为了击败荏略，他仍会坚持到最后，而此时最重要的便是留存实力。

“玄设什么时候如此胆小了，怎地不出手！”

明明是询问的话语，荏略却怒声道出，宛若撕裂的声音不断在虚原谷内回荡着。

方暮舟却决然不再言语，吼间的疼痛隐隐尚在，再有他也不愿于荏略有所交谈，只尽可能地消耗荏略的灵力即可。

荏略进攻的愈发快，根本不给方暮舟丝毫喘息的机会，另外一有机会便攻向结界处，更是令方暮舟分身乏术。

纵使方暮舟实力再强盛，仍是被荏略逼得步步后退。

这般几乎压倒性的相争不知持续了多久，众人力量消耗大半尽皆负伤，而方暮舟也已疲累不堪。

宋煊一直分神关注着方暮舟的情况，心中慌乱至极却又没有办法。

方暮舟离开前交代了他，定要撑起结界，丝毫不可放松，绝不能使妖兽与怨魂逃出。

带着这番信念，宋煊方才一直坚持着，但面对愈发弱势，甚至又添了新伤的方暮舟，他不能坐视不管。

怀着最后的期许，宋煊召出了呈星。

但也就在同时，上方天空再次劈下巨雷。